蔚缜听得一阵心惊,“胡闹!你最近愈发胡闹了!”
林音安抚似的拍了拍父亲的手臂,“父亲,你万万不要冲动,你为圣上办差,已经成为皇后和孙家的眼中钉,一步错便会步步错,所以女儿才想自己处理的……”
“父亲晓得轻重……”蔚缜神色沉重,思考一瞬,拍拍她的肩,“父亲已经往后院多派了侍卫,你莫要管了。叫上你母亲,你该去正厅行礼了。”
里屋,大夫尚在拔刀,隐隐传来蔚林玥吃痛的闷哼声。
“此事既然父亲知晓了原委,便有个更简便的法子,今日贵客多,府外全是侍卫,想来那人是走不脱的,女眷此时都在后院,可否一一排查?那人去过湖边,鞋底定有泥泞。”
蔚缜叹气:“音儿,你大姐姐只是一介庶女,今日府内来的都是贵客,院里坐了大多半皇亲国戚,一一排查女眷着实太声张了,此事闹大了并不好。”
父亲所说句句在理,林音也只得点头道,“父亲,女儿省得了,女儿这便补了妆容,梳好头发,喊母亲过去。”
见林音面上忧心难掩,蔚缜只好哄道:“音儿放心,父亲堂堂镇国大将军,必不会让那贼人逃出府去。父亲该回前院去了,你莫误了时辰。”
林音勉强笑着点点头,唤了半夏来,直接在母亲这里补了妆容。
叶榛终于从内室出来,告诉她蔚林玥性命无虞,婶婶还在床边哭。
叶榛握着她的手,“音儿,母亲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还要出事情……家里好好的,怎会招了贼人?你婶婶虽则嘴巴坏了些,却不曾得罪人呀,为何会有人刺伤玥儿?母亲越想越觉得不对……”
林音反握住叶榛的手,“母亲放心,父亲都去安排了,那贼人必跑不掉的,届时问问便知。”
叶榛看着女儿坚定的神色,心里才稳了稳。
林音将身上的常服换下来,穿上采衣,她的头发还未全干,半夏替她抹了发油,一梳到底,半湿地垂在腰间。
林音在嬷嬷的指引下,穿过侧厅,走过花廊,迈着小步子缓缓往正厅走去。
长长的红绸铺在地上,沿路挂满了红飘带,她看着脚上精致的缎鞋,踩着红绸往前走。
红绸的尽头坐着孙皇后,宫服下的绣鞋上绣着欲飞的凤凰,此时正端着一脸标致的假笑,注视着她。
林音却想起上一世嫁人那日,她被喜娘搀着,走着走不完的回廊。
心中不由冷笑。
皇后的身侧坐着娘亲和蔚氏的族长夫人,下面坐着一众女宾观礼。
林音的目光偶落在两侧,这些衣冠楚楚的贵人们,面上的笑容又带着几分真心呢?
一如上一世的葬礼,不过都是些虚情假意。说不准哪位笑着的贵妇,便是今日想要杀她的凶手。
她原本想着不惊动父亲,那人知晓自己刚刚捅错了人,定还有后招。
如今父亲派了满院子的侍卫,那人还会不会再出手?
林音刚刚问蔚缜要了把匕首藏在袖中,此时她紧紧捏着匕首,手心冒汗,这条路真长,像极了安王府喜娘陪她走到后院的那条路。
林音冷眼旁观着一切,突然瞧得司鸾儿坐在英国公夫人身侧,正娇俏地冲她眨眨眼。
英国公夫人正眉眼温和地冲她笑笑。
林音也笑了。
是了,总归有待她真心诚意的人,是专程来瞧她的笄礼的。
快要走到红绸尽头时,有丫鬟为她穿上素色襦裙。再往前走,又有丫鬟为她套上深衣。最后她抬起手臂,穿上宽袖冠服。
冠服紧窄,长可曳地,袖口镶着金边,精美的绸带束在腰间,更显纤腰盈盈一握。
终是走到了这绸子的尽端,林音跪下,朝着堂上的人叩了头。
叶榛看着款款而来的女儿,欣慰不已,为她盘好发髻。族长夫人面容和蔼,为她加上发笄。
孙皇后笑得温柔体贴,将红盘中的发簪推开,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只珠钗,笑道,“这是本宫及笄时,太后亲赐,今日便赐予三姑娘,望三姑娘生活顺遂,觅得如意郎君。”
观礼的女眷一片哗然,皇后笄礼时的簪子,这真是天大的荣宠了。
林音却再次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从怀里掏出另外一根簪子,恭敬地双手呈上。
“小女感激娘娘垂怜,只这份礼太过贵重,小女自惭形秽,配不上娘娘的珠钗,小女手中这银簪是祖母逝世前亲刻,唯一心愿便是小女能在笄礼上用之束发,还望娘娘成全。”
林音言辞恳切,女眷再次哗然起来,纷纷看向林音手里。
那不过是姑娘根寻常的银簪子,威远侯府这般大富大贵,老夫人便用这么一根簪子便打发了嫡孙女去?也太寒碜了吧。
叶榛大惊,她如何不记得婆母逝世前还专门给女儿打了簪子?
孙皇后面上有些挂不住,眼中拂过一丝阴厉,但仍旧得体大度地将手中的发簪簪回发间,接过林音手中的,体贴地笑道,“老威远侯夫人还有这般手艺,本宫倒是从未听说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