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就搁院里吵吵起来,人在气头上说话往往顾三不顾四,也最是伤人。到后头,连刚成亲时那点子芝麻绿豆大的事都给翻出来说了。大牛几个咋劝都劝不住,急得都要上去把人给扛屋里了。
“爹,娘,你俩又吵啥呢?”丁二牛刚从码头上回来,刚进院就看爹娘在院里吵得不可开交。
“二牛回来了。这不想让你爹把酒戒了,把他那酒壶给扔了,就和我急了。正和我吵呢。赶紧都进屋去吧,搁院里吵吵像啥样?”枣花娘笑呵呵说道,她这会的心情可好了,丁三楞越急她心情越好。
“戒就戒呗,那酒有啥好喝的?有那钱,还不如多吃几口肉呢。”丁二牛也赞成他爹戒酒,他这时还不知道前头家里吵架的事。
丁三楞气得脑瓜仁子嗡嗡直响,这都啥孩子?他那是单为喝酒的事吗?老大都要骑到他脖子上拉屎了,他还不能说几句了?这几个王八羔子,都多余生他们。
“你知道啥?你哥都要翻天了,我还没老得不能动弹呢,这就开始嫌弃我了,还支使上我了。老二,你说句公道话,你爹……”话没说完,就被枣花娘拽进屋了,说了让进屋还不进,咋的,还想让人继续看热闹呗?
“你拽我干啥?松开。”丁三楞一把甩开枣花娘,枣花娘也不在意,左右也进屋了。
“老二,你给评评理。你爹不就想喝口酒吗?我也没干啥别的事。你哥就嫌弃上了,先是让我戒酒,又给我分派活,让我扫猪圈去。那猪圈多埋汰,我这么大岁数能干那活吗?”一进屋,丁三楞就絮絮叨叨说起丁大牛的不是来。
丁二牛没吱声,他哥早先和他提过,想借着上次的事让爹娘吃个教训,现下看来这教训的时间太短,俩人肯定又犯老毛病了。但他是个圆滑的,虽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说:“那大哥你这样可不对。小时咱爹干活多累,现在咱们大了,可不得好好歇着吗?你看那于大爷和李大爷那不都天天搁家待着吗?”
丁三楞原本还觉得欣慰,老二是没白疼,知道向着自己说话。等听到后头,觉出不对来,他说的那俩人都多大岁数了?那黄土都快埋半截子了,咋拿他和那俩人比?这老二还不如老大呢,有话不直说,蔫坏蔫坏的。
“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就是看我不顺眼,巴不得我早死了,你们好消停。我告诉你们,没门。”
说完,他唉声叹气地回屋了,边走还边叨咕:“我咋生了这么一窝没良心的耗崽子?唉,我这都啥命啊?”
枣花娘一摆手,把人都给撵出去了,不撵出去还站这儿听他瞎掰?
临睡前,丁三楞和枣花娘又吵了一架,丁三楞觉得枣花娘这是故意踩他脸,讨好孩子。他还说,枣花娘平时没少使唤枣花,赶这时拉拢闺女,指不定心里啥算计。
枣花娘气得一个倒仰,合着她还不能心疼闺女了呗?她就说丁三楞不是人,不配当爹,哪有说闺女不是家里人的?她关心闺女咋还关心出错了?非得像他似的,把闺女当成泼出去的水才行?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上火,越说越来气,最后干脆一个炕稍一个炕头,谁也不搭理谁。
别的人自然是听到了那屋里的吵架声,可谁都没出来劝劝。他俩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这都多少年了?张大妮倒有心过去看看,可看看男人在那边一动没动,她也歇了心思。
后头几日,丁三楞一直搁炕上躺着,托病不肯干活。别人也没管他,该干啥干啥。枣花娘也勤快起来,那鸡窝、猪圈啥的,都是她给收拾的。一天不落。每天都和几个孩子说说笑笑的,丁三楞在屋里听着,心里更气闷了。
躺了几日,丁三楞觉得自己浑身都疼,看来没病还是不要随便躺着,越躺越乏。可几个孩子都不给面子,他都病了,也没人来关心关心他,就知道和老婆子说话。你们倒是给你爹一个台阶下呀!
枣花也开始上秦家干活了。干了几日,秦雅就发现了,这姑娘不光干活利索,那心思也灵泛,讲花样子的时候更是一点就通。她就试着让枣花给做几个新的样子,没想到人还真做出来了。有花有叶的,看着还真不赖。
秦雅顿觉自己捡到宝了,这哪行都有那有天赋的人,像她,做这些东西,那纯粹是前世见过的样子多。倒也不是她自己专门研究过这些,只因她有个同事,天天给家里孩子研究咋做饭,有一阵子迷上了卡通馒头,闲下来就在那儿找菜谱,做完还给发网上,她想不看都不行。
自打知道枣花会做花样子的事,秦雅就再不让她去跟着做花饽饽了,那太浪费人才了。这样的人就得把她放到合适的位置才行。把花饽饽的事都交给陈氏去盯着,秦雅和枣花就在另一个屋里研究起花样子来。
按她的想法,再有俩月就过年了,说不准从腊月里这买花饽饽的就得多起来。再沿用从前的样子就有些不适合了,过年就得有过年样。再者,她还不知道这年要在哪头过。她爹可来了好几次信,都是催着她娘回去的。若她娘回去,她也得跟着回去。那这花饽饽就得提前准备好。
所以后边再给点心铺送花饽饽时,她都会加上个新的样子,就是想着先试试水,若要的人多了她这头再多做。
秦大川和孙大成这几日的吃食卖的也不错,尤其是那锅巴,每天都能卖光,孙大成还问能不能多出几个口味,现在卖的都是椒盐味的。已经有人问起能不能做点别的味。
那当然是能做了,除了椒盐味,还可以做五香味和香辣味的。家里的调料粉都是现成的,只要混合一下就行了。不出意外的,这一晚又是一顿忙活,总算是把后边要卖的吃食给做了出来。
等快睡了,秦大川才想起件事,差点忘把东西给他姐了。
秦雅接过小包,有点懵。等听说这是刘力捎来的,就以为和前几次一样都是小玩意,也没当回事,顺手放炕稍了。
陈氏从外头进来,看炕稍有个小包,随口问了一句,咋没打开看看,还问这是谁的。
秦雅答了一句,就势打开小包,最先入眼的是一张纸,她这心就咯噔一下,这哥们该不会学人家写信、整几句酸诗吧?
等把纸打开,她长出一口气,幸好,没有诗。要是这人真抄几首酸诗,她都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秦大川今天去了刘家村卖货,刘力正好也在刘家村。听说秦雅最近在家一直忙活,就上镇上买了点东西,让给捎过来。
那包袱里不止有面脂和唇脂,还有几样糕点,每样都不多,但是有好几样。秦雅心知,这是让她多尝几样,也是怕买多了不爱吃。再看那纸上写的,还真叫她猜对了,人家就是这么嘱咐的。
若说心里没触动,那是假的。这人也没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是费了点心思才想出来的。又不是女人家心思细腻,难为一个大男人去想这些。干活的人手容易粗糙,尤其是冬天里,手更是容易皴裂。有了这面脂,干完活往手上一抹,那手就又变得滑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