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花团锦簇中,顾采薇没有见到柳庭璋。
说来还是因为这份异能,信二哥告诉顾采薇,改立太子背景下,封王近日有异动。
师徒二人商议后,为了让信二哥、封州当地官员递往京城的信息能当日抵达,以便顾珩等人能够准备充足应对变故,柳庭璋便一一向顾珩说明情况,自请赶赴封州。
在这位新太子到京城之前,柳庭璋就风尘仆仆、昼夜赶路来到了封州,与久违的好友信二哥重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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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于你我以文字相通的缘分,也许就如同文中的庭璋和采薇。
那么,留评(非负分评)加更,谢谢大家。
第95章
顾珩对于柳举人的异能自然好奇,这人投诚时说得宽泛含糊,好像无所不能,后来果然说了不少京城消息,让他们一派提前布局、暗中筹划,乃至成功登基。
顾珩细细揣摩过,起初柳庭璋提供的信息多是贵族闺阁视角,偶有宫廷琐事补充。
直到他提起幼薇郡主顾采薇,说是能够单向传信入梦,他们安排着郡主以她所不懂的密语联络京城诸臣,仿佛只做单程传声筒,从那之后柳庭璋说出的消息才更加厚重、多维。
那么,柳庭璋得到的京城消息,来源是什么?
近日柳庭璋又说愿意到封州去,通过幼薇郡主将封王消息传给顾珩。
顾珩倒是乐意,相比百无一用的废太子,他其实更忌惮这位野心勃勃的长兄封王,同时对柳庭璋所谓「缩地成寸」的异能有了进一步的猜想。
随着相处日久,顾珩越发欣赏柳庭璋这位同龄人。明显不同于追随自己的原有人马,柳庭璋熟悉民生,了解市井,对芸芸众生并非居高临下的施舍心态,而是视自己为一名百姓,即使他取得了拥有捐官资格的举人功名,依然不骄矜、不自满。
品性方面,其人敏锐好学、沉着稳重,遇事有急智,更重要的是忠心有加,其志坚定,将来必成大器。
在顾珩眼中,柳庭璋从怀揣一些奇技淫巧的江湖术士逐渐转变为可造之材、未来栋梁之臣。
因此,他很想找个机会与柳庭璋、乃至堂妹顾采薇细细推心置腹一番,印证猜想,也促使两人放下心结,一心忠君。
春日融融,顾珩称帝后不久,看着眼前好兄弟、御林军首领平郡王顾采蓟。
是的,顾采蓟刚刚升任为御林军首领,为敬爱的堂兄新君把守宫廷,忽地想起,三月十五正是顾采蓟和顾采薇这对龙凤胎的十六岁生辰。
于是,三月十五这日,新帝像是来了兴致,不再像是从前还要假扮外祖小厮登门,而是穿着一身素白的君王常服到诚王府拜访,虽不高调也不算避着人。
他丝毫不摆架子,向王婶行了晚辈礼,说是今日只谈亲戚不论君臣,为堂弟妹祝寿。
碍于务丰帝逝世不满一月,正在举国守丧,诚王府没请外客,只是邀了邢二姑娘,举家给孩子们办个小小生辰宴而已,没想到帝王亲临,迎驾好一番手忙脚乱。
顾采蓟和顾珩在宫廷中见面不少,多少久别重逢的感慨都抒发过了,看着堂兄早没有新鲜劲了。
他今天还想多陪陪未婚妻子,说说悄悄话拉拉小手,要不要伴驾就让他觉得为难起来。
平日一脸严肃震慑下属的青年,此时脸上现出犹犹豫豫的神色,逗得顾珩笑了。
拍拍好兄弟的肩,说过生辰贺词,吃了几口顾采蓟极爱的生辰蛋糕,顾珩就挥挥手让顾采蓟忙他的事情去。然后自己信步走向今日另一位主角——幼薇郡主顾采薇。
十六岁的少女正是花朵儿一般年纪,顾采薇承袭其母美貌,亭亭玉立,宛如出水芙蓉,清艳明媚,杏核眼清亮有神,又有一身雍容娇柔气质,早就是京城出名的美人儿了。
顾珩向着堂妹说:“恭贺芳仪。朕一直没有好好谢过薇薇。”双方心知肚明,是指顾采薇帮云州一方向京城一方传信之事。
顾采薇浅浅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软语道:“其实薇薇不懂那些,就是跑跑腿,不足挂齿。”
诚王太妃、诚王夫妇、顾采蓟小两口都有些吃惊,看向顾采薇,不知道她何时帮新君做了什么,心急的顾采蓟直接走了过来,就差张口询问了。
顾珩索性要求与幼薇郡主密谈。
就在郡主平日酷爱的那间教室里,堂兄妹二人你问我答,顾珩渐渐确认,顾采薇与柳庭璋其实是双向联系的,有些年头了,至于其中原因则不得而知。
顾采薇看着新君朝气蓬勃的面庞,听着他对柳庭璋的认可评价,以及对自己、对诚王一系的郑重承诺,终于一点点放下顾虑,向这位昔日天庭同僚星君承认了师徒缘分。
但是她没有提及北斗七星前缘。
顾珩又好奇追问,柳庭璋即使到了封州,人生地不熟,如何能打听到封王私隐。
顾采薇前几日随母入宫向新上任的皇后娘娘参拜时,将封王一些恶行写给了新君,用的正是当年云王与京城拥趸之间的密语。
那时候,顾采薇还假装自己根本不懂这些密语背后的含义,以一副娇憨天真的神色应对皇上,只说是梦中听到这些字眼,醒后原原本本写来,将这些天书递呈顾珩以备圣裁呢。
当时时间场合都不对,顾珩引而不发。今日,他到底凭借着对蛛丝马迹一条一条的分析,剖白自己信任堂妹的内心,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顾采薇对玉衡星君交心后,也觉轻松,终于不用装作传声傀儡了。听皇上问柳庭璋从何得到封王的线索,便痛快回答,是我二哥。
顾珩恍然大悟,再次郑重托付顾采薇,以及她身后的信、柳庭璋,帮自己一同铲除了封王这个毒瘤。
更何况,顾珩一直记着自己的好兄弟顾值,他让顾采薇放心。如今自己为君,定会为顾值讨回公道。
待皇上回宫后,一道旨意发到诚王府,是恢复信的姓氏和郡王头衔,更是允他自由来往京城。
诚王太妃喜极而泣,诚王府更加欢腾。
顾采薇笑眯了眼,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呢。
就是不知道二哥和柳庭璋,何日能回京来。她想他们了。
顾珩在和满朝文武商议过后,除了新君登基常规的大赦天下、减免赋税等,做出了今年秋季举办恩科会试的决定。
虽说与各地州府三年一度的乡试撞期。然而去年的会试实在丢尽了朝廷脸面,现在一方面是京城威望急需补救,另一方面也是涉事官员被革职一片,朝廷十分缺乏能干优秀的人才,恩科会试正当其时。
至于为何是秋季,笑话,从筹到办,通令各方,士子来京,哪样不需要时间?九月,已经是程尚书挣着脖颈子为礼部争取到的最长时限了。
不提礼部一众官吏如何忙得团团转,只说士子们欢欣鼓舞,到处颂念明君临世。
说书人、戏园子推陈出新,向着民间夸赞新皇英明,除了京城,云州百姓更欢迎这样的故事。毕竟新皇曾经是云王,他们觉得与有荣焉。
守在息县的孟氏与秦秀才听说了恩科的消息,一则以喜,儿子柳庭璋是举人,正有资格报名赴考,一则以忧,孩子会不会再次因为资格核验被卡住?
比这些更要紧的,是柳庭璋如今身在何处?
二老知道柳庭璋是为云王效力,然后正月末,柳庭璋匆匆回来一趟,告知双亲自己要去办件秘事,不能告知去向,但是自己十分安全,令二老放心就是。
等到新皇登基,柳庭璋也无音无讯。他能赶上这趟会试么?
孟氏还叨念着,十九岁生辰都没有为儿子庆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实在惋惜。
——
柳庭璋虽然远在封州,倒是很早就从郡主夫子那里知道了会试之事,也知道顾珩识破了他们师徒商量过的隐瞒。对于上京的渴盼与日俱增,只待与信二哥同行。
封王性格中藏有缺陷,自以为在这一方水土上是个土皇帝,行事越来越不加遮掩,顾信蛰伏两年,早就收集了不少证据。
待他三月恢复身份重为信郡王后更加便利,与战战兢兢的封州府台秘密取得联系、表明身份,嘱咐当地官吏与封王虚与委蛇,盯住他、稳住他。
封王本来在知晓京城改立太子时想要搅搅浑水,表现出了一些动静。然而他能量毕竟不够,仿佛只在封州翻起了一点水花。
后来新旧君主交替迅雷不及掩耳,让他猝不及防,更是蔫了下去。
顾信等人绷着心弦观察了他两三个月,才确定这位封王没有举兵造反、带兵围城的贼胆和贼本事,他们将此判断告知顾采薇,转述给新帝顾珩。
这时已是酷暑七月,诚王太妃想带女儿去庄子里避暑,顾采薇却一心留守府中自家教室,邢二姑娘倒是自告奋勇陪老人家去了。
诚王太妃抓着准儿媳叨念了一个夏季的心事,包括长媳再无孕事啦、二子不肯续娶啦,尤其是顾采薇的亲事,老人家一提就发愁。
听得邢二姑娘耳朵磨出了茧子,暗下决心为准婆母分忧,待回京后积极帮顾采薇牵线搭桥找女婿。这是诚王府内细务不提。
顾珩听顾采薇报信,放下一半的心,封王成了为恶一方的肘腋之患。
而不是他们所担忧的反贼,这样子便可以暂且腾出手来,稍后收拾封王不迟。
新皇下密旨,柳卿,该归京了。
其实自柳庭璋到信二哥身边至今,两人一直没闲着,他们合力将封王为恶的各个线索汇集整理,在官府暗暗支持下收集人证、物证,待到万事俱备,正好接到顾珩的召唤。
两位青年好友,再次结伴离开封州,向着京城而去,一个要回家,一个要赴考。
第96章
顾信直接从封州回了京城,柳庭璋与他半途而别,转道云州。
原因很简单,郡主夫子鼓励他参加这次恩科,柳庭璋更是不愿放过这次机会,便需要回到云州报名会试,之后再上京。
云州府台笑眯眯地告诉柳庭璋,他递交的赴考资格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顺利通过了礼部核验。
届时赴京即可,云州官府负责他与其余几位举人一路的吃住费用。
听着府台祝他高中三甲、鹏程万里的声音,柳庭璋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他本来还想着,要是再因为姓氏出问题,自己只能到京城柳老府上去寻亲了,这其实并非他本愿。
跟在云王身边那段时日,柳庭璋与府台越发熟悉,此时便不避讳地问出自己的疑虑,一样是父子不同姓,一秦一柳,为何上次被拒,这次却畅通无阻?
府台意味深长:“新皇新气象,皇恩泽被天下,不好么?”
柳庭璋懂了言外之意,郑重谢过府台,回乡看望二老,待三四日后再到州府,与同州的几位举人一同上路。
孟氏看到儿子回来,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秦秀才捻着短须,也觉眼眶湿润,喃喃附和妻子的话「终于回家来啦」「回家就好」,他真的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了。
柳庭璋告诉双亲,自己马上又要出门上京赶考,一时间心底涌出浓浓愧疚,为自己不能在双亲膝下尽孝而羞惭。
秦秀才看出来了,鼓励他说,孩子放心去飞,爹娘就在息县等你回来。
孟氏如梦初醒,跟着点头,她怎么能阻拦儿子奔前程去呢?
柳庭璋长长吐出一口气,拜谢爹娘,重新豪情万丈起来。
在家的时间短暂紧迫,柳庭璋有许多户籍材料要整理、携带,孟氏一直里外忙碌帮他打点行囊,秦秀才暂停了私塾课程,在家陪伴、打下手。
柳家小院一派热闹景象,惹得邻里们都探头多看几眼,说几句吉利话儿,稍微来帮衬帮衬,提前向进士老爷卖个好。
于是,柳庭璋始终没有找到与娘亲独处的机会,问问孟氏,自己生父的亲爹娘、亲兄长侄子都在京城,自己要不要去认?孟氏对于当年的柳县令,到底作何想法?
对于读书人来说,十年寒窗就是为了一朝科举,京城会试以及随后的天子殿试,就是最难考也最紧要的一关,越过去就是鱼化龙、民做官了。
柳庭璋虽然在当今天子潜龙时就追随了他,如同一位真正的臣子那样,对于会试、殿试的心情却一如其他举人,盼望、紧张、激动并存。
他没能与娘亲交换关于认亲的意见,便权且按在心底,待日后再议,把一门心思放到考试上,清晨拜别父母,昂首阔步而去。
云州府台派了得力的学官陪同他们一众举人上京,一路尽力周全,代表着云州官方对他们的殷切期望。
柳庭璋此时不想太过跳脱,显得不合群,便与大家一同启程出发,事事随和。
凭借他四处游历的经验,与郡主夫子即时勾连指引的优势。
若是他独自上京,想必更为便利,能够更早抵达云州在京驿馆,说不定还能在考前抽出时间,登门拜会郡主夫子,也不知郡主夫子欢迎不欢迎。
实际上,这一路上人多了事务也多,举人们除了柳庭璋之外都是出身大户,挑吃挑穿,嫌行路难、行路累,时不时还出些文人相轻的幺蛾子,需要众人劝解矛盾等。
柳庭璋心底叹息这些人从门户上完全比不过信二哥、幼薇郡主那些天潢贵胄,然而讲究挑剔劲儿却远胜之。
不过他面上点滴不露,看着学官对这群举人「老爷」们束手无策,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柳庭璋便挺身而出,纵横捭阖,努力团结一路人马。
他先以共同赶时间赴京的目标打动人,再以实用的变废为宝种种妙招儿改善路途艰苦,大多是他多年困苦摸索出来的办法,另辅之些许威吓,比如学官也许要报知礼部他们一路表现,严重的会影响会试等。
柳庭璋今年十九岁,还不到弱冠之龄,连表字都没有,是一干人中最年轻的举人。
不同于这群相互称字、貌似亲热的士人,他与谁都不交好,也谁都不得罪,顿时显得老成持重起来。
大家知道新皇在云州为王时就喜欢柳庭璋,多次召见叙话,后来他更是登堂入室住进了云王府客院。
因此众人不敢轻视他出身寒门、年龄最小,本就待他自有三分尊敬。
如今他揽过协调安排的职责,做事井井有条,说话有理有据,能找问题能出办法,众人日渐信服,个个听从于他,后半程终于顺利了起来。
然而,柳庭璋还是要不断处理有人水土不服啦、有人在客栈丢失钱财啦、有人近京情怯心态崩溃啦等等问题,等他们抵达京城时,已经是八月末,险之又险,离会试正日子只剩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