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拿王安石出来催吴娘子上路,无疑是选了个最为有效的法子。攻人在于攻心,司马光心里清楚王安石在吴娘子心里的地位,先前也曾听见他说过几次家里那位磨人的小表妹,话里满是宠溺。
这两人心念着彼此,司马光此番动作,也是催着有情人早日来相会罢了。
虽然他也有一份重量很足的私心。
果不其然,吴娘子听了这话,早把同张儒秀分别的不舍抛在脑后。眼下,她心里满是那位远在汴京的表哥,心里像是被蜜浸着一般。
所幸她还存着几分清醒,她知道眼前这位醋劲大的小官人,正是表哥先前提到过的“君实兄”。
原来他便是宝元元年进士第六名,少时便不同凡响的“司马君实”。
吴娘子抬眸,扫过张儒秀懵懂的脸,心下一片了然。
原来这位便是张家三娘子。
“对了,三姐你的面纱还在我这处呢!”
临走前,吴娘子蓦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张儒秀听罢这话,微微一愣。面纱倒不重要,她还多带过来了几条。不过眼下碍着县官在场,还是多留了几分心:“给你罢,不必还回来了。”
“好罢,就当你给我的交识礼了。”吴娘子拿出那方面纱,叠好后工整地放在文牒上。
“走了,后会有期!”说罢,便朝马车处走去。
吴娘子还是不舍,临走前还要掀开车帘同张儒秀遥遥相望一番。
她没再开口,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张家三娘子,亦是两年前那位闻名汴京城南的女讲师。
待到吴娘子上了车,马车也辘辘走远,司马光才松了口气。
“下……下官衙里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县官方才眼见着吴娘子的一番操作,总觉着自己似是无意间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一般。
判官他可不敢惹,便想着早些避讳一番,免得遭人嫌。
司马光自然能看出县官的无端惶恐,便温和地交代道:“记得妥善安排那批粮,百姓可等不得。”
“是……是。”县官说罢,便转身快步走了回去。
留张儒秀同司马光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咳咳。”张儒秀蓦地觉着眼下场面十分叫人难堪,便想着赶紧走回安置处歇息去。
“时候不早了。”张儒秀抬头,原来天早暗了下去,落霞也不知所处,埋在了星月之后。
司马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心里一沉,话里却满是委屈,不复先前同人说话的攻击性:“是啊,原来你也知道时候不早了。”
“意外,出了点意外。”张儒秀讪笑着,一边拉着司马光就往安置处走。
县里缺着粮,安置处的膳食自然不能同先前衙府里的比。
再简单不过的菜根汤,张儒秀也品得津津有味。
反倒是身旁的司马光,满脸愁容,半天噎不下半口汤来。
“怎么了?有心事么?”张儒秀侧目问道。
这原本是司马光爱同她说的话,如今倒是叫她顺畅地说了出来。
“无事。”司马光回道,“够喝么?不够的话,我再给你盛一碗。天冷,多喝点热汤也能暖暖身子。”
张儒秀听罢,摇摇头。
“不用了。”
真是奇怪,先前她不关注司马光的情绪时,他反倒乐于同她倾诉。如今她也学着关心他,可他倒还是什么苦恼事都不同她说。
既然他不说,那她说好了。
“我看这县里虽是闹了灾,好在衙里治理有方,加上公粮又发了下来,百姓也没有太多极端的情绪出来。”张儒秀顿了顿,又道:“我的意思是,既然这片不需要我发挥看家本事,那我想回到那铺里去,也不再这儿消耗时间了。”
张儒秀原本以为按司马光一贯地态度,应是会笑着纵容她才对。
可今日他听了这番话,神色倒是凝重了起来。
“为何要走呢?不是说要同我一起办事么?”
“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