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卯时,司马家的花轿出府。迎亲队声势浩大,染得早朝的汴京城都多了几分喜气。女使拿着珍贵物什,男使抬着花轿与重里,迎亲队伍一路吹了弹唱。路人问了才知,原是张府三小娘子要出嫁。新郎官,便是队前的司马光。
迎亲队来到张府门前,门口的养娘眼尖,早早便备好了彩缎,给迎亲队挂上,迎亲队便接着奏乐催妆。
司马光一身红服,骑着高头大马,立于迎亲队之首。一下马,便被张府的大堆人给拦住。为首的,便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大姐夫李易攵。
张家只有这一位女婿,这时拦门便全凭李易攵来撑场。不过好在张存也请了几位小辈同僚,李易攵也带了几位亲信。几位大男子在门前一站,自成一阵派势。
新郎官进门可没这么容易,娘家人要拦着这帮子人,出些奇招,对几回后才能放人进去。这会儿子,也是给新娘子一个着装告礼的时间,叫人好生准备。
那些养娘男使见了新郎官便只管起哄,一时间人声沸腾,还是李易攵来镇场。
文人相见,哪怕心里知晓眼下是接亲的场合,说出口的话还是多些文绉绉的风骨。
“早闻司马二哥远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李易攵笑道。
司马光行礼,不论是出于对方的官位还是对方的娘家地位。
“不过今日,我还是要难为你一番。”李易攵说罢,张家的随从都在起着哄。
“好。”
李易攵心中自有分寸,知这拦门也是为了热闹,却也不能太过难为人误了敬茶的时辰,便随意出了个题,叫人过了。
司马光心里也存着感激,同李易攵玩笑几句便带着人冲了进去,又是一番热闹。
“发红包喽!”几位小辈同僚齐声道,顿时养娘女使们连连叫好,迎亲队的也沾上了笑。
张府里人人都知老爷同司马二哥这位小辈交情深,打司马光入了府,下人瞧见了风采,一时也忘了拦,都在庆着老爷没看错人。
司马光直走连廊到前堂时,张儒秀还在屋里着装。大姐今日带着孩子与夫婿也赶了过来,瞧见三姐,颇为感慨,在屋里同张儒秀亲昵一番。
“娘子,快快拿扇罢,郎官快到前堂了。”女使催道。说罢,便端上来了托盘,盘里是一把扇,作掩面用。
“好啦,三姐你快去罢,我们也不误你。”二姐笑道,说罢拉着大姐的手就往一旁撤。
张儒秀起了个大早,直至被换上婚服还是那般不清醒的模样,直叫二姐同大姐抱怨没心没肺。
张儒秀婚服太重,路上拿扇掩面由屋里的女使搀扶着到前堂,距前堂还有几步,又正巧碰上赶来的司马光。司马光生得高大,尽管有扇挡着,还是能瞧见张儒秀一眼迷糊样。本想同人说几句话,奈何一旁还有人跟着,不好败坏了规矩,便只是用眼神无声询问。
张儒秀意识困倦之间,当然没接住司马光望过来的眼神。
于是二人便一前一后走至前堂。
行至前堂,张存一见到司马光便激动地想站起来同人寒暄,还是大娘子一计眼刀过去,张存才安分下去。
“拜见岳父大人。”司马光向前行礼,道。
“好好好。”张存满脸笑意,瞧着司马光这般精神焕发的得意模样,一脸欣慰。
司马光说罢,接过托盘上的茶盏,说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吃小婿的新茶。”
这便是新人要行的拜茶礼。
司马光说罢后,张儒秀也向前一步,站在司马光身旁。
张存接了茶盏后,微微一品。视线在面前站着的两人停了一刻,情自心生,一时颇多感慨,便开口道:“君实,三姐这孩子打小便是娇惯着长大着的,没吃过多少苦。日后你也要多体谅她,二人也要琴瑟和鸣、同德同心、绵延枝叶、同相知,共白首。”
“小婿时刻谨记。”司马光答话十分严谨,这话也叫张儒秀从迷迷糊糊间清醒。
真是个死正经。
“女儿谨记。”张儒秀答道。
张存瞧着司马光一脸认真,笑意更大。
“拜见岳母大人。”司马光别了张存,又接了茶盏走到大娘子面前。
“岳母大人在上,请吃小婿的新茶。”
大娘子瞧着司马光,心里却百感交集。不过当前行礼场面,她也懂得大体,便含笑接过司马光的茶盏。
“往后,你要常怀慈悲,顾念大体,勤助夫君,仁静温沐。”大娘子这话,是交代给张儒秀的。
“女儿知道。”张儒秀说道。
“请岳母安心。”司马光道。说罢,还看了眼扇后的张儒秀,见人已然无迷糊样子,便放心一笑。
“礼已毕,你二位去罢。”张存温声道。
说罢,转头看向大娘子,却发现大娘子早已红了眼眶,泪在眼眶中打转,顾着大体,才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