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搓了搓冻伤的手,走到书案边倒了杯茶水:“贝勒爷。”茶盏放下来,他才像是无意道:“天都要黑了,江大人还在院子里站着呢。”
今日,同行的大人们一起过来的。唯独只有江大人一人站在门口。
苏培盛虽是明白怎么回事,但想到门口那人连着眼睫都要结上白霜了。心中就开始突突:“这寻常人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上一整日也会受不了,何况是……”
“听闻这江大人还带有腿疾,这要是到了晚上,天一黑,人可就彻底扛不住。”
书案后的人停下手,苏培盛大着胆子往前一看。贝勒爷那张脸笼罩在灯火之下,冰冷的一双眼睛正牢牢地盯着他。
“爷……”苏培盛吓得一颤,立马跪了下来:“是奴才多嘴。”跪那一瞬间,背脊骨都绷直了。苏培盛跪在地上,额头的汗止不住的往下坠。
隆冬的天,豆子大的汗珠滴在地毯上。苏培盛跪在地上,一张脸上半分血色都没有。
“让人回去。”许久之后,书案后才传来声响。
清清冷冷的一道声音,苏培盛彻底松了口气。双手撑着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他才察觉自己一双腿都是软的。
“江大人。”
苏培盛站在回廊上,等双腿不那么发颤了,才撑着油纸伞下去:“贝勒爷让您回去,您回吧。”
晚霞过去,头顶一片漆黑,满天的雪花之下,站在院子中的人衣摆早已被风雪打湿。
江知寒一双腿早就没了知觉,听见这话过了许久,才算是动了。他抬起头,目光透过苏培盛,看向他的身后。
正前方的书房中,小院点着烛火。从这儿看过去,窗外似是站着一个人,那双眼睛正牢牢地盯着这里。
油纸伞下的一只手握紧,他垂下伞沿,挡住了看过来的目光。
伞沿遮住了眉眼,一双眼神掩盖在眉目之下,漆黑一片。
他冲着苏培盛无声的点了点头,随即才撑着油纸伞离开。青竹色的长袍立在雪地之间,背影如同来时一样挺拔。
苏培盛点了点头。可转身时,目光往下,却是又愣住了。油纸伞下,那人的背影如同来时一样挺拔。可唯独一双腿,僵硬又笔直。
冰天雪地之下,那双腿早就没了温度。膝盖笔直的,弯曲都弯曲不了。这位春风得意的少年郎,是拖着两只腿一步一步往回挪的。
分明姿态艰难,可瞧着通身都是傲骨。
“爷。”苏培盛回去后,才瞧见贝勒爷站在窗棂后。他大着胆子掀开眼皮撇了一眼,才道:“人已经回了。”
四阿哥放下手,半开着的窗棂关了起来。
他人坐会了书案后,抬起手握住毛笔。屋内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忽然说了一句:
“找个机会让她两见上一面。”
苏培盛的眉心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这人说的自然就是江大人。而这个她……前段时日,贝勒爷就派人查过叶格格的身世。
没有血亲,胜似亲人。
这样一种关系在,贝勒爷几乎是避之不及。叶格格如今都怀了身孕,怎么还会想到要让两人见上一面?
他就不怕,两人这一见面,叶格格就当真想法子逃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苏培盛眼皮急跳着,张开嘴却是半句话也不敢说。弯腰低头说了个是,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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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晓江知寒在这儿之后,叶南鸢就很少能睡的着了。她已经失去了姐姐,若是江知寒再出什么事,她难以想象那个局面。
因怀着身孕,这几日很是消瘦了些。四阿哥来过几回,几乎是次次都要发脾气。
他倒是不敢当着叶南鸢的面撒火。
只听下人们说,回回从这里出门,贝勒爷的书房便砸的不像样子。
“贝勒爷心疼格格,见格格瘦了比自己受伤还难受。”叶南鸢听后,浑身僵硬了片刻。却只垂下眉眼,到底半句话都没再说。
叶南鸢的眼神落在脚裸上的铁链,对于一个囚困住自己的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也不该有什么心思。
她抬起头,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小丫鬟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色,乖乖的接过碗,却再也不敢多嘴了。
“那奴婢把窗户打开,给格格透透气。”窗棂刚打开,却是传来一阵哽咽声。断断续续的,听着伤心极了。
叶南鸢揉着眉心的手放开,眼神往下看过去:“怎么回事?
“是伺候洒扫的小厮。”那小丫鬟转过头,眼神中有些难受:“爹娘老子都染上了时疫,如今被拖了出去,只能看着等死。”
还未研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如今只要一染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的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