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乔梦喊暂停,阿涩就见她搬了把椅子,从包里掏出一打零食,坐在阿涩对面,一边吃,一边等阿涩解释,完全一副吃瓜看戏的姿态。
阿涩......
不气不气,她就这德性。
阿涩做好心理建设,终于开口告诉她原委。
原来,阿涩从马德龙那里看到鬼面螃蟹的壳,又看到马德龙的面相,就知道这孩子死里逃生,被人改过一次命数。
她让蒋忠去调查,结果发现马德龙的那几个同学,曾经都出过事故,差点死掉。离奇的是,他们被送到医院,已经断气的情况下,死而复生。
医生认为是奇迹,阿涩却觉得不对劲。
她让蒋忠要到几人的生辰八字,推演到他们的前世,竟然都与白牛山有关。
阿涩进入白牛山后,发现这里早已形成了鬼障,有很多魂魄死后被束缚在此,无法逃离。因为保福帝姬的侍卫,将他们变成守护公主尸骨的螃蟹大军。
原本,老乞丐设下结界法阵,一般人就算看见白牛山,也进不去。但是每年到了八月初四,法阵力量大减,就会裂开一道口子。
有些人运气不好,就会进入山林送命。
乔梦大怒:“这侍卫也太恶毒了,他自己守护公主就算了,干嘛拉上别的无辜者?”
阿涩摇摇头:“严格说来,那些人也不算无辜。”
“什么意思?”
“几百年前,靖康之耻,皇室的女眷大部分被金人掳走,结局凄惨。少部分逃出来的,也没几个好过的。传闻说,保福也被掳到金国,谁知她其实跟随护卫以及宫里的宫人一起,逃到了这个地方。”
逃亡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那些人,嘴上说着保护帝姬,但总有人逃离,不愿意被帝姬拖累。
原本上百人的队伍,最后只剩十几人护着保福帝姬,一路逃亡到白牛山。
可战乱之下,早就没了礼教尊卑,更别说什么皇室尊严。
阿涩感叹:“金人南下,咬着保福不放,将他们围困在白牛山。”
保福的人带着她无意间进入一处墓葬,他们决定,让人出去报信,寻求救援,回来拯救帝姬。可这一去,没有一个人回来。
弹尽粮绝,保福高烧不退,在惶惶不安中亡故。
死时身边只剩一个忠心的将军。
“这个人,叫毛启,他有个堂弟,是他手下的侍卫,叫毛博。”毛启在帝姬死后,也拔刀自尽。他曾经嘱咐毛博,一定要回到应天府,见到皇帝,让他们带着人,来收敛公主的遗骸。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曾想,新皇帝不仅不想收复失地,还退居临安,永远不再回来。
毛博就算有心,也没法逼着皇帝做事。于是他只能嘱托后人,有朝一日打回去,将公主带回去安葬。
时光流逝,几百年后,毛博的后人毛喜为了钱财,准备去盗公主的坟墓。谁知被墓葬里的怨灵察觉,要了性命。
“我也是到了山上才知道,那些被困住的亡灵,其实前世都是保福帝姬的奴仆。而那几个本该死亡,却又离奇活下来的学生,前世都是公主身边的护卫。”
毛启的忠心成为执念,不知不觉生出恶怨,吸引那些前世逃离公主的奴仆,要让他们回去守护公主。
“我们在山下见到的女戏子跟士兵,前世也是公主的奴仆?”
阿涩摇头:“那倒不是,他们是自己找死进的山。那个女戏子,本是粤剧名角儿,谁知眼神不好,看中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女戏子被对方的一包板栗吸引,自以为那个腼腆羞涩的男人与众不同,真心爱慕自己。结果跟他私奔以后,男人无能,养不活戏子。
男人日日怀疑女戏子不干净,在外面勾三搭四。后来一场机遇,他被军阀带走,成了军阀的副官。
军阀的女儿看中他,男人为了前途,派人追杀戏子。戏子逃到白牛山,惨死在这里,又因为这阵法逃脱不得,便有了后来闹鬼的事,这也是她没有成为螃蟹的原因。
“为何他们会变成螃蟹?”乔梦对这点感到不解,都上山了,不是应该变成兔子蛇之类的山林之物吗?
螃蟹都在河里海里啊。
阿涩看着手里已经失去鬼面的螃蟹壳,道:“传闻说,这位公主喜爱螃蟹,毛启祖上曾是渔民,家里传了几代,螃蟹就成了他们家族的族徽。”
这执念转换,也就成了螃蟹。
乔梦对这个说法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一切都结束了,她也弄不清真相了,便也不执著了。
“那大堂那几个学生,可是脱离危险了?”
阿涩点头,“嗯,是的,既然保福已经回去,一切都平静了。”
这份孽缘,总算是画下句点。
“他们没事了,谢元呢?你真这么心大,任由那个鬼霸占着谢元的身体?还有,谢元的魂魄去哪里了,你都不担心吗?”
乔梦絮絮叨叨,吃了一嘴的黄瓜薯片,很好奇。
阿涩将人推出门外:“有那个心思,你不如去看着郑容,有人正在勾引他。”
乔梦大吃一惊:“谁这么不要命,敢勾引那种男人。”
嘴上这样说,可脚下飞快,钻进电梯就去找人。
阿涩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笑了笑,还是这样有生机的样子有趣。
赵引在医院修整几日,就将谢元的身份摸清了。他收拾好东西,回到沪市。
这座陌生又繁华的城市,赵引适应了好久,才摸索着回到家。灯红酒绿,高楼林立,若是几百年前,他一定不相信,自世界会变成这样。
街上的男男女女,并肩而行,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更别说,那些光腿露胳膊的女人,更是让他像个乡巴佬一样,长大了嘴。
出租车司机看到他这样子,眼珠子一转,笑道:“小哥,刚来沪市啊。”
赵引嗯了一声,不急着回答。
司机呵呵一笑,暗示他:“漂亮的妹子可不在大街上,都在酒吧里呢。”
“酒吧?”
“可不是,要不我带你去酒吧玩玩,那条街上,全是腰细腿长胸大的妹子,个顶个的靓。”
司机露出男人都懂的目光,赵引想了想,觉得那里大约是青楼一样的地方。一时间,竟没有反驳。
司机当他默许,转了个弯,开向本地最大的酒吧。
赵引一下车,就震惊的不行。酒吧里的男男女女,贴身热舞,简直不要太伤风败俗。
几个热情的妹子看到他就围着他,拉着他往里去,灌了他许多酒。他的钱包被掏空了,人也晕乎乎的,可快活不过一下下,一辆救护车忽然在他眼前停下,赵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上了车。
司机大叔抽着烟,跟一旁的老板扯淡:“这....是精神病院的救护车吧?”
老板看他一眼,竖起一个大拇指。“老弟,厉害啊,做酒托到你这份上,难怪能发财。”
可不是,神经病都不放过啊。
赵引直到被关进病房,泼了一脸水,才清醒过来。“谁!”
他擦擦脸,却发现手被绳子捆住。抬起头来,看见阿涩正悠闲的坐在他对面喝茶。
赵引冷笑,想要挣脱手腕上的绳子,却怎么也挣不脱,他低头细看,发现绳子上密密麻麻的,竟然有着符纹。“行啊阿涩,许久不见,你不仅手段高明了,手下也养了不少啊。”
阿涩吹吹杯中茶叶,慢慢饮了一口,这才抬头看他。“赵引,我是真没想到,你在下面几百年,别的没学到,这......”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声:“你到底是个男人。”
赵引老脸一红,此时酒醒,他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在阿涩面前,他不可能认输胆怯。“哼,世风日下,女人竟然在外如此放浪形骸,简直无耻至极。”
“女人无耻,我看你瞧的也挺开心的不是。”
赵引......“废话少说,阿涩,别以为你绑了我,就能耐我何。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任由你摆布的。”
阿涩嗤笑:“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然是自己......”
“你要有那个本事,底下的那些鬼,不早就为祸世间了。”阿涩打断他:“谷言生没有放你出来,那是谁这么有本事,能让你逃脱?”
赵引转转眼珠,“你过来,我告诉你。”
阿涩闻言,转身坐回去,根本不上当。“无妨,我也不着急,你就先在这呆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见她要走,赵引着急:“你不管谢元的死活了?”
阿涩走到门边的脚步停下,回头看他,眼神微妙:“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为何要救谢元?”
赵引讥笑,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带着鄙夷:“谁知道你发哪门子疯,他不过区区一个贱民,你却为了他,要与天为敌。阿涩,几百年了,他命数里的劫难依然在,你这些年机关算尽,就是个笑话。”
阿涩:“所以在你眼里,我耗费百年的时间改他的命,只是为了男女情爱?”
“否则呢?你一个女人,难道还意图操控天道,修改世间法则不成?你.......”赵引渐渐回神,惊恐看着她,不敢说出自己的揣测。“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涩笑笑,面容有些诡异狰狞,赵引看她,觉得她很像地狱里的无常恶鬼。他还来不及害怕,阿涩便道:“我擅用禁术,违逆天命,这么大的事,下面几百年都没发现,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赵引惊惧,咬牙道:“不可能,你没有那个本事,天道命数自有规律,你......”
他不知想到什么,不敢再说话,阿涩拉开门,笑道:“师兄,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两天,过几天,我来送你上路。”
门一关,屋子瞬间暗下来。诡异的安静让赵引不安,不会的,不会的,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万一呢,万一她做到了呢?
赵引不想承认,但阿涩的确跟他们不同。她是天生的巫,沟通神鬼的能力与生俱来,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命数。
这是赵引嫉恨,埋怨老天不公的地方。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抢夺这份能力,甚至为此不惜修炼很多奇怪的法门,却始终不得其道。
而阿涩,轻易就有本事学到那种禁术,并且存活至今。
她是怎么做到的?
阿涩没有理会赵引的胡思乱想,她走出病房,便有个医生跟过来。到了天台,医生才道:“这么告诉他,真的没事吗?”
阿涩却笑:“赵引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最喜欢胡思乱想,猜疑心最重。有时候只要漏点消息给他,他就能自己想出一波阴谋诡计。你只管把人关起来,等他自己扛不住了,就会剥离逃跑的。”
医生一听,乐了。“还是你厉害。”
阿涩又交给他一个铜钱手串:“一旦他逃了,你就把这个给谢元戴上,我能感应到的。”
医生点点头,收好铜钱手串,无意间看到阿涩手腕上的伤口,关心问她:“你的伤,没事吧?”
阿涩看看手腕,愣住了,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伤口?
第86章 天之涯1
不要怪我第一句就跟你说再见,因为我真的是专程来和你道别的。
-------关淑怡《三千年前》
一辆黄色的计程车停在医院门口,车上下来个穿着裸粉色裙子的姑娘。她叫朱玲,眉眼弯弯,苹果脸,画着淡淡的妆容,笑起来的时候很有亲和力。
朱玲贴心地拉开车门,扶着车里一个女生出来。
那女生穿的碎花裙子,面色苍白,巴掌大小的瓜子脸上,眉头紧蹙,捂着腹部,似乎疼痛不适。
二人站在医院门口,碎花裙子的女生说:“朱玲,要不别去了吧,只是痛经而已。这么大张旗鼓的,医生会笑话我的。”
朱玲强硬的挽住她的手,扶着人往里走,“珍珍,你都痛得流鼻血了,而且还一直不干净,上个月也没这样,还是来医院检查一下,万一情况不好,也能及早治疗不是。别忘了,你就快要结婚了,可不能这个时候出幺蛾子。”
傅珍珍拗不过她,只能任由她搀扶着往医院里去,到了大厅门口,却见到一堆人拉着横幅,似乎在闹事。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绕过那堆人,从另一边进了大厅。
“门口那么热闹,是医闹吧?”傅珍珍好奇道。
两人回过头去,远远看见一群人头上捆着白布,男男女女坐在门口示威,白色横幅上,用大大的黑字写着,庸医误人,杀人偿命。
医院没法强行将这群人赶走,只能叫了保安围住他们,只要他们不闹事,一切都好说。
那些人也不往里冲,只大声喊着口号,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看热闹的居多,纷纷好奇不已。
朱玲去排队,帮傅珍珍挂了号,二人相携着往妇科去,才走到楼梯口,便有个人匆匆的跑下来,气势汹汹的。
接着,又有个男人跟过来,与他打起来。
朱玲忙护着傅珍珍,将她往旁边带。
本来是想避开这两个打架的男人,谁知道却被迫撞上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发出一声疼痛的叫喊,朱玲扶着傅珍珍站稳,又回过头来扶那个女生,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低头却看见,那女子手上的纱布竟然渗出血来。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不断的鞠躬道歉,“对不起,小姐姐,我带你重新去包扎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傅珍珍也在一旁赔礼道歉,阿涩看着手臂上又渗血的伤口,不甚在意。淡淡说了一句,“没关系,一会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保安及时赶到,将那两个打架的人拉走了,楼梯口这才安静。
朱玲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漂亮的面孔,这女人的气质很独特,有股书卷气,又有股神秘感,身上不知是什么香味,宁静平和,一下子就让她焦躁不安的情绪平静下来。
阿涩刚要走,却看清朱玲的脸,一把拉住她的手。
惊讶的朱玲忘了反应,阿涩扫一眼她的掌心,又看看她的脸,对她道:“小姑娘,你最近怕是有桃花劫,若是可以的话,跟你这位朋友保持距离,你们最近最好不要见面,也不要去年代久远的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