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听月宫的姐姐说我有两个师姐。她们现在在哪儿呢?”女童带着稚气开口。
这男子轻笑,这笑容似乎能催朽木出新芽,牵细浪以拍岸:“她们一个在凡间轮回历练,一个在南海守着长明灯。”
女童闻言,试探道:“那我以后会去哪儿呢?”
“你哪儿也不会去,你会一直呆在师傅身边。”
这时一道闪着金线的光从远处扶摇直上注入云层,两个仙官在一旁碎嘴。
“你看那道金光,是南海那边传来的。”
“那是仙者成神的光束。真是羡慕啊。”
酒将倾瞥见那术光后愣在了原地,神情漠然,远处一对璧人相互依偎深有所触。
“循尧和阮术都已经放下了。可师兄还是执迷不悟。”男子长衫落地、器宇不凡。
这眉间有颗朱砂痣的女子叹道:“鲛人本无仙意,奈何川滨淼淼。”
若是痴情许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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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时梅萼初凝粉,他说他会回来,她便握紧了手中他送的白玉环。白玉环上莺燕环绕似为天物。
清晨,阳光化作金白的细丝穿透云层洒向每家每户的屋檐。清风徐徐,满树杏花飘落,像极了春雪,孩童在林荫间追逐玩耍着。
“听说了么,苌大户家的大小姐苌安要嫁给县太爷家的独子了。”
“哟!是嘛,苌家大小姐长得可算是天香国色,半年前偶尔得见过一回。啧啧,真是叫人过目不忘啊。”
“县爷家的儿子长得也可俊了呢。”
“他们若成亲,也是咱们这的一段佳话……”
苌家一间卧房内一位散发少女坐在梳妆镜前,瘦弱的背影显得无比单薄。暗黄的铜镜隐约照出少女的面容,憔悴的脸庞看不到一丝生气,一条条的泪痕叙述着一切,少女满目呆滞,面无表情,掩盖不住的却是卓越的容颜。
“吱——”卧房的檀木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位看似严谨的妇人带着下人,徐步走进房间。
“苌安,这都几天没吃东西了,闹了这些个月也该够了,大娘跟你说这县爷家的少爷在城中名声好,相貌更是出众。家中还不愁吃穿,你何必要执着那个未渝呢,他是个有钱有势的大少爷,但我们苌家可不敢高攀!”妇人先开了口,严厉的语气让苌安别无他法。
少女静静地呆坐着没有回话。
“是呀,大小姐,你就听大夫人的好歹也要吃些吧,身子可是自己的,章许公子对你有情你为何不愿呢?”苌夫人身边的丫头跟着劝道。
少女依旧不曾理睬。
“唉——”苌家大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么些日子该说的都说了可这丫头偏偏就是不低头,也没别的法子了。随即大夫人严肃道:“既然亲事已经定下了,日子也快到了,就算用绑的,你也要给我上花轿。”说完便让丫头放下食物离开了。
两滴清泪从少女的眼角缓缓滑落,听不到一丝声响。
房间就这样昏暗着,宁静着。
“吱——”
“安姐姐?”房门射入黄昏余辉,青稚的声音传入房里。
苌安这次却做了反应,转过头去,门口是一个女孩,是她的小妹苌宁。
安宁,安宁。给这一对姐妹起这样的名字是想让他们得到安宁快乐的生活,可如果连自己心爱之人都嫁不了。如何安宁,如何快乐。
苌安惨淡的笑了,像病美人一般,梨花初雨、人见怜之。
苌宁牵强的挤了些许微笑,轻声开口“安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是喜欢许哥哥的,这也是我一直想要代替你出嫁的原因。”
“什么?”苌安终于带着沙哑的声音开口。
苌宁走近坐在窗前笑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倾慕他。”长宁的声音很温柔,语气却是淡淡的。
“可是姐姐……他喜欢的人是你,他要娶的人是你。”顿了顿,苌宁的眸子暗了下去。
“姐姐,你嫁给他好不好?”商量的口吻演变成了哀求。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最后苌宁走出了屋子,屋外是漆黑无尽的夜幕。
“安姐姐,要好好待我的许哥哥啊。”最后是一句轻声呢喃。檀木门又重新被紧紧地关上了。
坐在床畔,我凝望着檀香袅袅升起化作数种形态。满室的喜红,不禁使我有些恍惚。
大约半年前,我在清风寺见到了苌安,那日她穿着素白的衣裳,轻轻挽着其母的手,一路上笑语嫣然。她的眸子有着别样的魅力,犹如蓄满了数只萤火虫,光彩灵动。
而我也是随着母亲去拜谢月老,只因我爹娘是在清风寺相遇,至今他们成亲二十余年,父亲从未娶过妾侍,待我娘也是十年如一日的好。因此娘亲年年都会来此参拜,捐些许香油钱以谢知遇之恩。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当年见到苌安时那复杂的心情,随后我向阿娘打听那是哪家的姑娘。
阿娘打趣道:“许儿,你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我有些胆怯连忙道:“阿娘,别乱说。这有损人家姑娘的清誉。”
“许儿担心起别人姑娘来了,唉,你也该娶妻了,早些年就让你考虑的,当时你又偏偏不肯,今日的这位苌家姑娘如何。是否要为娘替你去提亲。”
“苌家?那个侍农为业的苌家?”
“是啊,否则怎么长的如此标致,苌家教女最是注重淑德的了,哦她还有个妹妹是叫苌宁。”
“嗯……”我回答的有些失神,蓦然想到了小时候在学堂里碰到的那个女孩,眉宇间到是与她有几分相似。不,一定是她。
“阿娘去苌家提亲吧,我就要娶那位姑娘。”我信誓旦旦的开口。
阿娘似乎怕自己听错了,又郑重的问了我一遍。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欣慰的拍了拍我的手……
收回这段半年前的思绪,总觉得心里很不对劲,我也只能用紧张来做解释。明日就能迎娶苌安进门了,我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初遇她时,我不过才九岁,那时候她还只是个七八岁的丫头。
学堂里,严厉的夫子大声朗读着《锦瑟》,同窗们鹦鹉学舌,我只望着窗外静静的思考那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真正含义。
无奈我的一瞬走神被夫子抓个正着,打了手心不说还被喊到门口去罚站。
我走到门外,一眼就瞥见了大门口的一双漂亮的小眼睛。那是一个穿着男孩衣服的小姑娘吧,怕是来偷学的了。夫子的这间私塾建在半山腰只有当地付得起学费的男孩才能来上课。附近不少农家孩子时常来这儿偷听个半节课。
看来她是一早就瞧见我被夫子赶出来罚站了,一双灵动的眼睛盯着我,好似在嘲笑我一般。我毫不犹豫的回敬了她一个鬼脸。这倒引得她噗嗤一笑。我朝他扬了扬眉毛她便急忙跑开了。
从那以后她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出现在学堂过,我向不少同窗们打听过她,可却没有一个人见过她。以至于让我以为那一天我只是碰巧遇到的这山间的精灵。
几日之后我刚走出学堂,蓦地后脑勺被什么砸中了,正当我恼羞成怒的回过头去时。又见到了这只精灵。
“你、你叫什么名字……”因为一时的紧张我居然有些口吃。真是丢人!
她笑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却不曾回答。
“我姓章,单名一个许字。是县令的独子,这里的人都知道我的。”话说出口,我立马就后悔了,这般口不择言。
“嗯,我知道,我姓苌。”她莞尔一笑,碧绿的发带在风中微微飘扬。
“诶!”我不由得一惊打乱了思路,瞬间不知所措。
恐怕是我当时的样子太过窘迫,她看着笑出了声。一别经年,不知她如今是否还记得我,不过没关系,阿苌,我们来日方长……
我抚摸着大红喜袍,轻轻呢喃“阿苌,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次日初晨,章府门前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庭若市。章府的下人们同样是手忙脚乱的迎接这位少夫人进门。
转眼吉时已经到了,我牵着苌安的手一路回到房内,撇开了那些宾客的刁难。
红烛飞花,帐幔摇曳。我缓缓掀开她的喜帕。少女娇艳的脸庞在满屋赤红的照映下异常的动人心弦。可……可细看却掩饰不住她眼中的哀伤,曾经那蓄满萤火的眸子竟然变得如此暗淡……
我的心慢慢的凉了三分。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忍着少许失意开口:“你、是不是不愿嫁于我?”
她恍然抬头,略带惊恐的抬头看着我,踌躇着点了头缓缓开口说她已然有了心仪之人。也是,白驹过隙,时光飞逝。她哪里还会记得我,我不禁笑出了声,甩门而去。
那山间的精灵,早已不似从前,只因她的灵气跟随着心底的那个人去想了远方。我这般魂牵梦萦费尽心思不过是落得个棒打鸳鸯的骂名,是竟是我的错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静待一心安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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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渝走了,距离我送他离开的日子也过了一年多。我如今只能坐在窗前追忆往昔。
我们两家是邻里,我与他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小时我家中并不比如今阔绰,能有现在的光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未渝。
他的祖父曾经是朝中的旧臣,衣锦还乡后便做起了生意,不到几年便已然是风生水起,成了这里无人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户。未渝是家中的独子,从小便是被捧在手心上的。
未家人一直希望未渝今后能够入朝为官,求个一官半职,继他的祖父光耀门楣。
我从小就很喜欢未渝,他不管做什么都是有理有据的,什么都难不倒他。那些四书啊诗经什么的。未渝早已在别人刚接触到的时候就已经念的滚瓜烂熟了,我曾经一直不知道什么是天子骄子,直到遇到未渝,看到他身上所有的闪光点……
“安儿、安儿。”一声声温柔的呼唤,愈传愈近。
“恩?”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瞧见了面前人那棱角分明的容颜。
未渝哥哥见我醒了,揉了揉我额前的碎发道:“小迷糊,怎么又背书背睡着了。”
他的呼吸触及到了我的脸颊,我为了掩饰红透了的耳朵慌忙起身,不料却被他拉住拦在了怀中。
“小迷糊,你躲什么?”未渝柔声打趣,柔情的眉眼煞是好看。
我不曾言语。就这样静静贴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这有什么,你早晚是我的妻子。”他说的义正言辞。我不由得恼他,伸出手掐了他的腰间。他虽吃痛,但却因搂着我而不好闪退。只好咬牙切齿的盯着我。
我不紧不慢的收回手。他阴阳怪调的埋怨道:“啧啧啧,最毒妇人心。我娘该心疼我了。”
我瞥他一眼反问道:“你娘不也是女人么?”
他悻悻的住了嘴,一脸无辜的转向一边。如此学富五车的男子,居然会此般……
“吱呀……”我被开门声打乱了思绪,大夫人带着丁香来到房内。
一声叹息打破了房内原有的沉寂。
“苌安,这都几天没吃东西了,闹了这些个月也该够了,大娘跟你说这县爷家的少爷……”
大夫人接下去说了什么我已听不真切了,我只想着未渝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接我离开这儿。自从一年前他们举家搬迁到京城,他留给我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白玉环,让我等他功成名就,从那以后我就鲜少听到他的消息。
半年前,章府来人提亲,指名道姓要我嫁给章家的少爷。章老爷是县令,爹更是不愿逆了县老爷的意愿。可爹知我对未渝有情,许下一月让我了却对未渝的情谊。
苌宁不止提过一次要代替我出嫁,可人家章家点名要的是长女。我与宁儿并非一母所生,容貌同样是略有差异。就算能够瞒天过海,若有朝一日被识破,后果我们想不到。爹爹亦不可能以苌家的声望与名节同我一人做赌注。
在我的反抗下、在苌宁的阻挠下、在娘亲的劝阻下。这门亲事爹爹用各种由头拖了三月。直到章府人再也等不下去了,派人前来催婚,爹爹无奈只能逼我就范,结果无非是我被关在了这间屋子,等待着婚期。
时间过得太快,我虽心有不甘也只能踏出家门。
新婚之夜,章家少爷掀开我的喜帕,我虽是害怕却也没有动作正想着如何解释。他仔细端详着我的面容。我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金钗,冷眼瞧着满室刺眼的红光,等着他发话。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竟然有些许颤抖。“你、是不是不愿嫁于我?”
我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点了点头承认心有所爱。紧接着他一声冷笑,眼里的复杂使我更加紧张。
新欢之夜我独守空房。祸福难料,虽不知这章公子意欲何为,但我在这章府中今后的日子必须要处处谨慎。我要相信未渝!
在章家的这些日子婆婆待我很好,连章许对我都是相敬如宾,我不明他本意,只能平静以对。
我时常会想起苌宁对我说的话,她是那样的爱章许,可是还未说出口,就要经历这样的痛苦。她心里的难受一定不会比我少半分。可是苌宁,我爱的人不是他,我与他不会有结果的。我只希望未渝能够回来带我离开这。
章许曾在一次醉酒后向我许诺,有朝一日他会许我离开。这让我原本黯淡无光的生活又染上了一丝光彩。他终究不会强人所难。
一念执着宁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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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哥哥娶了安姐姐……喜欢许哥哥的人明明是我……不行,不能让许哥哥失望。”我说着说着咆哮变成了哽咽。
容措从身后抱住我,安慰道:“宁儿别难过了。”
我反身猛地推开他吼道:“走开!”
容措显然是被我的动作刺激到了,带着他那玩味的语气有意挑战我的底线。“苌宁,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他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