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是我让他们在一起的。”我捂着耳朵使劲的摇着头,一把甩落桌前的杯盏,看着那四分五裂的碎片泪珠从我眼中不争气的滑落。
“宁儿你看看,这才是你,明明你在嫉妒。还要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的样子。”
容措的话里头满是讽刺,可是现在我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他每次都借着自己世子的地位随意进出我家,这次听说了许哥哥要娶苌安便一早赶来嘲笑我。
“宁儿,你为了那个章许才会露出本来的面目。你那么在意他,我可是会不高兴的。”他淡然地看着我,眼中是遥不可及的深邃。
他难得这会有这么认真的态度。我宛转情绪。静静的看他,片刻开口,露出笑意:“我苌宁一个庶出的女儿,身份卑微,能得世子垂青已然是此生有幸,怎能斗胆让世子动怒。”
他挑眉凝视我的神态,冷峻的眼睛直视着我,突然伸出手挑起我的下巴,重新露出那嘲讽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是:“你知道就好,宁儿,我纵容你这么多年,可别让我失望。”
说罢,甩开衣袍踏出了我的房间。我依旧是跌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容措,当今巍南世子,摄政王的嫡长子。为人放荡不羁,不服管束。不爱权势,不屑荣华。
从我五年前认识他开始,就注定这是劫数了吧,而我一直都在劫难逃。
我是苌家的次女,是庶出。我爹爹有三位妻房。大娘出生世家,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可与爹爹成婚数载,一直无所出,爹爹又娶了二娘。
二娘虽然出生平平,可却是当地少有的美人胚子。娶了二娘不久,爹爹就遇上了我娘。我娘那时还是秦楼楚馆中的头牌。只因一眼,爹爹就为她赎了身,带进了苌家,成了苌家的三夫人。
不久二娘与我娘相继有孕,姐姐比我早出生三日,爹爹为我们取名为安宁。
可只因我娘是风尘女子,我自小受了不少的白眼,暗地里大夫人总是不待见我们母女,这个家中只有安姐姐待我好。
我与安姐姐虽非一母所出,但容貌却有着几分相似。安姐姐性子柔和恬淡,似乎具备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条件。而我却因顽劣常受到父亲的责骂。
小时候我喜欢上了县老爷的独子,他叫章许。常会在街上走动,与人分享快乐,他有柔和的笑容,第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简单、善良的人。从那以后我就常常跟着他。
直到那一天他在学堂看到了我一切都发生了转变。我本以为我和他会就此有其他交集,可惜那次以后父亲因我贪玩就把我锁进了柴房。几日之后我好不容易逃出去见我的许哥哥,可谁知道那是我童年最后一次见到你。你亲口对我说你叫章许……
而遇到容措是在我十二岁那年,那天我正要教训一只野猫,那只猫爬进了我房中弄脏了我给爹爹的寿礼。
那时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容措看着我的动作不禁微微皱眉,他丹凤含情,英气逼人,仔细打量了我后露出捉摸不透的笑意。我一时惊吓让野猫从我手中挣脱,倏尔不见踪影,我警惕道:“你是谁?”
“姑娘可知刚刚你手中的那只波斯猫是当今皇上所赐?”他话闭,扬起下巴,狡黠笑。“你很特别,我喜欢。”
这两句毫无联系的话让我楞在了当场。或许是那只御赐的猫,或许是那一句我喜欢。
随后爹爹和大夫人赶到了当场。爹爹一脸惶恐的询问世子爱宠是否找到。
容措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盯着我道:“不过是只俗物,不找也罢。不过苌老爷倒是有个非同一般的女儿呀,这也是苌老爷您的福气。”从容措那时的语气我听不出是种什么味道。
自此之后他就常来府中找我,父亲看中他的身份从不阻拦,我也知道父亲的算盘。而他却因此愈来愈放肆。不过也因为他,我的生活才有了转机,大夫人再也不会为难我和娘亲,府中的下人们也学会了见风使舵。
我渐渐的了解容措这个人,不计后果,肆意妄为。对想要的东西决不手软。数次要接我入府,我每次都拒绝的彻底。
因为我心中只有许哥哥一个人。容措自负,只会用不同的手段让我心悦诚服。
蓦然,我心底突然浮起了一个想法。
心容谁人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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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你怎么来了?”望着被管家带进来的苌宁,放下手中的和田玉手镯起身相迎。
“容措,你想娶我是不是。”今日她难得这般淡妆浓抹,娇艳动人。
我仰天大笑,自顾自的倒了杯茶,“难不成是你考虑要做我世子妃了?”
苌宁笑而不语,从我手上抽出杯盏一饮而尽,玉腕皓臂,媚眼含情。我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拉入怀中。“说吧,有什么目的。”
她顺势用手勾住我的脖子,与我对视。接着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我冷笑,心中不免赞叹这才是我喜欢的女子。
“她是你的姐姐。你不过是看不得他们相爱。再者,你可知就在前些日子,未渝已经高中榜眼,正式入朝为官了。”我搂着她的腰肢,慢慢说给她听。
她轻蔑一笑。“不!”
我凝视着她的面容,妖冶之下是深藏不露的阴狠,这样的女人才更惹人怜爱。
“我有更好、更简单的方法可以让你达到目的,不过……”我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苌宁笑的更加妩媚,“世子的聘礼可不能小气。”
我拿起桌上的和田玉镯,放在她掌中。以此为信。她莞尔一笑,在我唇边落下一吻。吐气如兰,“礼尚往来。”
宁儿走后不久,我便休书给了朝中的士大夫卫焕,他是皇上御指的官员,专门负责这次为公主选亲一事。羽浅公主,皇上最为宠爱的小女儿,我的亲表妹。
我所做的不过是让卫焕在皇上面前举荐未渝,凭借未渝的才华。皇上一定会慎重考虑,最后只要我命人顺水推舟……要知道我这位亲表妹的性子可与苌安有三分相似。到时候你成了皇亲国戚可一定要好好谢我。
羽浅公主出嫁,这件能够轰动整个京城的事,苌安不可能不知道。我不由得咂舌。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苌宁这个女人这么上心的。
居然开始对她言听计从了。
难道是从第一次见她?她想要淹死皇上御赐的那只猫开始?是因为她的美貌么?她是很美但远比不上她姐姐。
可能是她当年略带狰狞的神情像一只小狮子。真是特别,一个这么善于隐藏自己的女子。
也就是那时,我只是觉得她有趣,可是渐渐地熟悉她,才发现她是那么的需要被保护的。
不出几日,未渝顺利娶了羽浅。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苌安难过的肝肠寸断。却不阻止章许的深情。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苌宁一脸傲然的站在我面前。语气淡然。
“未渝娶了公主,苌安断了痴念,她过得不好,你还不满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坐于书桌之上,笑看她的神态。
“可是章许他……”未等她说完,我便伸出手用力捂住她的嘴。
“宁儿,我的聘礼已经下了,你什么时候嫁过来。”
她撇开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让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我不语算是默许。从开始到现在,对她的放纵已经太多了,再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没想到,苌宁呢所谓的最后一件事让她彻底失去了章许。
在我赶到的章府的时候,章许已倒地,额上带着血痕,可是依然盯着花容失色的苌安。她一脸呆滞瘫在柳树下,柳树随风肆意挥舞枝条,只见凄凉之色。
我急急去拉苌宁,却拉不动她。只见她眼中的复杂。我只得拦腰抱起她离开。临走时瞥了地上的苌安。
那一眼,她看的真切。
不久后,我和苌宁听到了章许在家被贼人所伤的消息,索性章许并没有什么大碍,他爹是县令,手上也有过几个不得了的案子。苌安和章许都没有说出实情,事情自然就归结到了那些歹人身上。
想来能有如今这个结果也是我一手造成的……苌宁虽然想要放下,但她做不到,她低估了自己对章许的情。
那天,苌宁本想来许家探望姐姐,劝其真心以对,却发生争执,章许撞见,苌宁在慌乱之中错手推了章许……
这些可能就是天意吧,这几日苌宁一直不吃不喝,看了大夫也全无好转。
孰道此情可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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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夫君……”
“恩?怎么了。”回过神来,见羽浅一脸狐疑的盯着我。
“夫君,你又失神了。”她微微一笑把一盏莲子粥推到我面前。
“哦,可能是最近替皇上处理和亲一事有些劳累了吧。”说罢伸手揉她额前的碎发。一瞬竟然觉得这个动作如此的熟悉。
羽浅绕过桌子给我轻柔着太阳穴。“那…我明日禀报父皇,让你歇息几天?”
“不必了,你先去睡吧。”我拉过羽浅的手温和道。
她温婉浅笑后点头离开。
曾经也有一个这样的女子会对我巧笑倩兮,百依百顺。只是在不久前已嫁做人妇……
叩门声传来。“驸马,属下有要事禀报。”是我安排在苌安身边的眼线。
“说。”我缓缓开口。
“今夜,章公子…受伤了。”
“恩?”
“那日,属下见苌宁姑娘和容措世子先后到访,怕是……”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章许的伤显而易见和他们有关,苌宁自小就喜欢章许,而容措对苌宁情有独钟。
容措这个人天资聪颖,可成大事。但他却偏偏无心朝政……
想起前些日子皇上为了俪水公主远嫁一事困惑不安。招我前去商议。
“皇上可还记得上月封了永州的孟大人为护国将军,其有一爱女。
皇上可封其女为一品和亲郡主,远嫁突厥。将军之女下嫁在前朝并无前例。这既是皇上对孟将军的信任,也是皇上对突厥子民的重视。”
“好,驸马不愧出生名门,谋略不输旁人,羽浅能够嫁给驸马。实属是我朝之荣啊。”
“夫君,你是怎么说服父皇的?”羽浅帮我收拾着桌上的文书,缓缓开口。
我同她一起整理着书柜答:“没什么,只是因你与俪水公主是亲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必然是舍不得她的。所以我就向皇上举荐了孟将军之女,孟可歆。”
她愣了片刻,不解道:“可是她不过是将军之女,虽封了品阶但于理不合,父皇怎会答应?”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早以怀疑孟将军有拥兵自立之嫌,之前封他为将军不过是想要安抚他,可他依旧不知收敛,我行我素。孟将军的夫人早逝后并未再娶,至今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孟可歆,孟将军一直视她如珍宝。”我走进她,拿过她手中的一册卷轴帮她放上了最高的书架。
她微微一笑挽过我的手。“所以夫君是想让父皇手上多一个筹码,孟小姐远嫁突厥那便等于是在父皇的掌控之中。那样孟将军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拂过她的脸颊,随即将她搂入怀中叹道:“慧如吾妻。”
夜寒露重,小雨淅沥。我独立窗前抚摸着手里的另一只白玉环。这对玉环是当年我祖父入朝为官时□□所赐。其原名为乾元伯劳白玉子燕环。伯劳,子燕,这不正应了那句劳燕分飞么。
关于孟可歆,我又是如何知晓她的呢……
“啪——”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惊到了未府的仆从。大多人正在搬运物件的人都围到了假山那边。正在书房点起暖炉的我得了通报也赶了过去。
未府后院的石桥之上赫然屹立着两个人影,冬日寒风凛冽,湖面早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一个高傲刻薄的声音入耳。“哟,我还当是哪家大户的千金呢,不过也只是个农户之女。我爹可是堂堂参将”那是孟参将的独女孟可歆。
“看看你绣的这水鸭还想比作鸳鸯不成,本小姐今日告诉你……”
“啪——”
是我。我打了孟可钦。
一旁的苌安捂着脸庞瞪着哭红了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你爹如今不过是个参将你就如此张扬跋扈。”我一手搂过苌安面色沉重的看着孟可歆。
“你,好你个未渝,我们两家虽有些交情,但你可别得寸进尺。”说罢她推开旁人踉跄着离开。
苌安扯住了我的衣袖,满目担忧。“未渝,这样不会有事么?如果得罪了孟参将……”
我不顾她的言语伸手抚过她的侧脸。轻声言:“痛么?”
“未渝我没事,可……”她的眸子里分明闪着泪光。可脸上展露的却是强忍和担忧。
梅花含苞待放,独占风雪,稍显艳色却有意收敛,大有欲迎还拒之意,彰显媚态。远不比怀中人淡眉秋水,玉肌清风的好。
“今日是她不请自来,也是她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别怕,有我在。”我牵起她的手。踱步走在青石路上。那时候她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暖阳。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后记
“许久不见。驸马爷可还安好?”
“托世子的福,在下尚还安好。不然哪有功夫和世子下这盘棋。”
“如此便好,我要带宁儿去大漠。这朝中之事驸马要多费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