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与西南一直保持往来,他们的贡品着实没什么好东西,海外倒是据闻有不少,那些琉璃杯盏,我瞧着不错。”
户部就是朝廷钱袋子,只要略微盘算就能想到其中好处。只是□□上国的思维根深蒂固,说是贸易,倒不如说图个稀罕。
“他们好东西多与少且不论,咱们的好东西他们定没有,与其让他们留着银子发展军务再来骚扰我们,不如将他们的银子都赚过来,给咱们将士做军饷不更好?”
林蕴摊手,选择他们最能接受的说法。
果不其然,两人对视都能看见彼此眼中兴奋,晚饭也不吃,转身就往书房去。
半个时辰后,他们还请来其他官员。
程夫人命人准备茶水点心送进去,又命人在隔壁屋子点上炭火给官员随行侍从歇息等等,当真是贤内助。
林蕴左手抱着延哥儿,右手拥着思思。
“你爹爹今日又要商量要务,没时间陪咱们。走咯,回驿站,明日带你们去看姐姐~”
若要住在程府并无不可,但为了避免麻烦,还是驿站最为稳妥。
曹同轩忙着政务,林蕴与程夫人短短几日熟悉起来,孩子们之间的感情更迅速升温。等到去看探春时,几个小的“姐姐弟弟”互相叫的亲密,见到探春家姐儿更自来熟。
“我叫思思,姐姐你叫什么呀?”
“她是文姐儿,娘亲说她读书可厉害。”
煦哥儿两边都认识,小嘴吧嗒吧嗒,口齿不清也要互相介绍。延哥儿听不懂,但不影响他“啊啊”配合。
文姐儿虽然六岁却年纪最大,看着几个小不点立时升起做姐姐的职责,板着肉嘟嘟的脸小大人模样。
“娘亲说,多读书,明事理。”
“哇——”
思思眼睛亮晶晶,满是崇拜。
林蕴嘴角微抽,看向倚在贵妃榻上的探春。
“六七岁的孩子,怎么被你教成这样?”
“幼年我受制内宅万事不能如意,便想叫孩子快活些,谁料她父亲纵容,骑马打猎不说,还教她射箭。我没有办法,只好挑些教导为人处世道理的书给她读。”
说到这个,探春脸上无奈更甚。
“去年她就有把木质小弓作玩具,我能怎么办?只盼着她将来不要越过你才好。”
“我怎么了?习武练剑又不为非作歹。平阳昭公主、梁氏夫人、毛皇后,哪个不是巾帼英雄?卫家世代武将,保不齐出个女将军,到时看你怎么说!”
林蕴哼一声,从不觉得女子爱武是什么不好。
探春捂着肚子笑。
“瞧瞧,我还没说什么,她先急了。早年可惜我非男儿,不能出去立番事业,若文姐儿真能成巾帼之姿,我死也瞑目。早前宝姐姐入京,凭他多少男人,还不是要恭敬称一声薛大人?”
常叹女子身不由己,薛宝钗却用自身的经历让她们看到,前程并非灰暗。
程夫人看着院中孩子们玩耍,眼中羡慕。
“生在武将之家,大约是姑娘们最大的幸运。”
在京城这些日子,林蕴带着孩子不是去程家,就是去卫家,除非大雪不能出门,否则总有热闹。直到某日曹同轩说他们拟折上奏,才恍惚发觉,已经到京城半月有余。
“陛下对我们的提议很有兴趣,只是军、政不能都握在我手里,想必明年或后年,陛下会召紫英进京述职。再过几日,咱们就该收拾东西回去。”
“这么快?我还想着去看看琏二嫂子。”
林蕴皱皱眉,住着的时候不觉什么,提起要走,才发现还有好多事没做。
“接下来两日我没事,陪着思思他们,你去吧。难得回来,下次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此番隔了五年,下次又是几个五年?曹同轩在林蕴额头上亲一下,很是贴心。
接下来两日,林蕴在卫府见到平儿和小红。
她们都已为人母,如今也是乡绅太太。又在她们陪同下去给王熙凤上香、添香油,亦见到巧姐儿和芝哥儿。
巧姐儿隐约记得这位姑姑,芝哥儿却有些认生,不大像王熙凤的性子。
“巧姐儿去年刚和板儿定下亲事,两人青梅竹马,板儿又中了会试。尤姨娘盘点二奶奶的嫁妆,都给巧姐儿,其他给芝哥儿留着。”
平儿解释两句,抬头正瞧见尤二姐和尤氏回来。
她们姐妹无儿无女,养着巧姐儿和芝哥儿,既合身份又有人养老,竟也算得两全其美。
贾家败落不似当年,巧姐儿和芝哥儿也不再是少爷千金。林蕴作为姑姑,给他们各自留下礼物,却并未留下与他们身份不符的任何物件。
站头给尤二姐和尤氏留下不少银钱。
“这些有当年琏二嫂子相赠的,有另妹托我带来,还有些是我给巧姐儿、芝哥儿留着做嫁妆、聘礼的,也算与琏二嫂子相识一场。”
看过她们,林蕴又去祭拜贾母。无论贾家如何,贾母当年对她们姐妹的照顾真实存在。
匆匆忙忙回顾旧人,便要收拾东西回福建。坐在离京船上,远远似乎能瞧见望山亭。
“我有种感觉,往后大约不会再回来了。”
曹同轩并非京城人士,亦未在此久住,对京城没有什么感情。见林蕴情绪低落,命奶嬷嬷将孩子抱出去。
“今儿你生日,还记得吗?”
“什么?咱们在京城耽搁这么久?”
林蕴大惊,掐着手指算算,果然已到冬月。
“年前怕是赶不到福建,江水寒冷,走不快。”
“你还惦记福建?这样慢悠悠走下去,说不得在扬州过年,你不该先犒劳我一番?”
得不到注意,曹同轩叹口气,决定自己索取报酬。扛起林蕴往室内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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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番外五
岸上白雪皑皑,运河却别有风景。林蕴一家从京城出发,放慢速度走走停停,终于在腊月中旬抵达扬州。
“正是年节下,不止码头,各处都停工休息,船走不动只好就地过年。”
曹同轩一本正经,转身面向众人。
“年节下不能回福建,每人赏三个月份例,回府后自去领赏。”
众人忙着谢赏,林蕴趁人不注意从腰间伸手戳他。
宽袍大袖配着冬日厚斗篷,没人瞧见小动作,只见曹同轩突然颤抖两下,往边上挪挪。
“下去吧。”
打发走下人,转身拦腰抄起林蕴。
“我好容易让你如愿,戳我做什么?明日下船,只是不能在林府,要在驿馆住着。”
“在驿馆住着才最好。又要和家人住的近,又不能住在一处。”
林蕴趴在曹同轩腰上笑嘻嘻,这番言论却让他不能理解。
“为何?之前还念叨想回娘家过年,到家门口又说驿馆好,快老实交代!”
翻身将人压在床上,一只手扣住她手腕,另一只手举起,威胁意味十足。
林蕴丝毫不怕,昂着头。
“到时候就知道。你这就属于是没在老丈人家过年,不知道其中辛苦。”
自从两人成亲便在福建,双方父母亲那里都没去过,都是在自己的小家。别说女婿没在老丈人家过年,儿媳妇也没在公婆家过年。
“上回见你父亲,倒是盯着我瞧,但也说不上辛苦吧?”
想想认识的朋友,他们过年时也没说过辛苦。曹同轩只当林蕴是在拿他消遣,抬腿压上去。
“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力气笑!”
二人在舱内笑闹,船只逐渐驶向扬州码头。翌日下午终于靠岸,早有林家下人等着,为首的正是林安。
“给大姑娘,姑爷请安。驿馆那边收拾好了,老爷特命小的来接,是先去驿馆还是先回家去?大姑娘的院子也收拾出来了。”
就算不能光明正大在家住着,白天也可以稍微休息。林安见着裹成球一样的思思和延哥儿,笑得合不拢嘴。
“老爷在家里等着呢,要不先回家吧。”
“你都这样说,还问什么?先把孩子们抱上轿子吧。”
时隔多年,林安已经接过林老管家位置,如今是府上第一大管事。听闻林蕴发话,不叫其他小厮上前,自己过来给两个小主子引路、掀轿帘。
曹同轩则扶着林蕴上另外一顶轿子,带着人浩浩荡荡往林府去。另有紫菱安排人将所用东西送到驿馆安置,井然有序。
林府,林如海等的望眼欲穿。
“还不来,莫非是误了时辰?”
“父亲莫要着急,昨日积雪,便在路上也要稳妥些才是。”
林黛玉立在身侧,已然亭亭玉立长成真正大人。褪去幼态,端的是绝色佳人,比从前病弱西子更多几分韵味。
“是我急躁。”
叹口气,林如海坐下摸向茶盏。茶水还没入口,外面小厮跑进来。
“老爷,轿子到门口,大姑娘回来了。”
“啪!”
随手扔下茶盏,起身往外。
林黛玉忙跟上。
二人匆匆到门房处,林蕴正扶着曹同轩的手从轿中出来,旁边轿子里传出嘻嘻哈哈孩童笑声。
如此夫妻和顺,儿女双全,林如海老怀大慰。
“蕴儿。”
一声呼唤,林蕴与曹同轩忙过来行礼。
“父亲。”
“岳父大人。”
见到女儿和外孙,林如海嘴唇抖动有话要说,偏头瞧见曹同轩,又收住。
“路上可好?外面冷,快进去说话。”
众人熙熙攘攘进去,当年人丁稀薄的林家竟也三代同堂,显得格外热闹。林如海的笑容更是收不住。
都说外甥女像舅,思思却更像林黛玉,两人站在一处,比和林蕴更像母女。
“姐姐,你好漂亮。”
小团子嘴甜,林黛玉眉眼都化开,蹲下身子贴近。
“我可不是什么姐姐,要叫姨母。你娘亲,是我亲姐姐呢。”
“哇,思思都没有亲姐姐。”
孩子的逻辑千奇百怪,不知道突然就想到哪里。林黛玉被逗笑,更喜欢这个外甥女,牵着手到旁边玩去。
延哥儿不甘心被忽视,在奶嬷嬷的怀中费力呼喊。
“啊,啊!”
用尽吃奶的力气没能将林黛玉和思思叫回来,反倒叫来林如海。
祖孙两个大眼瞪小眼,延哥儿抬手抓住林如海胡子。
“嘿嘿。”
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和长着胡子的人亲近,仿佛发现新玩具,抓着不撒手。
林如海却不生气,从奶嬷嬷手中将他接过。
“无妨,小孩子懂什么?”
想抱着外孙亲香,却因为体力不支,只好坐下,却也不影响他好心情。
“延哥儿,叫外祖父。”
“啊~父!”
虽然只有一个音,林如海却心满意足,更舍不得撒手。
林蕴、曹同轩二人坐在下首,显得有些多余。喝茶吃点心,甚至回到林蕴院子里去梳洗一番回来,林如海都没发现他们不见。
“要不把他们两个放在这里,咱们回去休息?”
挑起眉头,林蕴跃跃欲试。
曹同轩只犹豫半秒钟。
“走。”
有道是:二人世界不易得。夫妻俩吩咐奶嬷嬷留在这里,放心回驿站。
林如海开始几天还关心林蕴,见她吃好喝好心情好,索性一门心思逗外孙。正巧年前各处后辈晚生都来拜年,还有些老友来往,着实让他好生显摆一番。
思思和延哥儿肉乎乎坐在席上,就能吸引全部目光。
“哎呀不行,人老了精神不够,一下子送来两个孩子,可把我累坏。两个小东西总是粘着我,真是头疼。”
嘴上抱怨着,脸上笑得比谁都灿烂。二三老友咬牙切齿。
说话前能不能把你那闪瞎眼的笑容控制下,谁还没个孙辈?我家那个……想想自己七岁爬树的孙子,八岁逃学的孙女,还是不说了。
林如海的喜悦就这样一直持续到除夕前天,林家来人。
林蕴正瞧着林黛玉教思思认字,眼睁睁看林如海笑容冷下来。
“早说过不必派人过来,我答应修缮祖宅和祠堂,他们还要做什么?”
林安立在中央,罕见说话带着冷意。
“小的瞧着,有两个面生的年轻人。已经跟他们说老爷忙着没空,他们也不肯离去。”
“哼,真当我不敢跟他们计较?去,将他们带进来。”
林如海冷笑一声,低头看向延哥儿和思思又是亲切和蔼。
“外祖有事,你们跟着娘亲和姨母去后面玩。思思真厉害,这么小就识得许多字,去吧。”
夸赞两句,含笑将两人抱到奶嬷嬷怀里,等她们走远立时冷脸。
“瞧着我只有两个女儿,真当林家百万家财都归他们?既然好言相劝不肯听,别怪我不讲情面。”
后院,思思、延哥儿抓着毛笔乱写乱画,林黛玉向林蕴解释。
“自从我也父亲回到扬州,便有不少人上门提亲,拒绝不得索性放言招赘,并言明将来我不会生子,百年后过继子嗣。”
对于寻常女孩这乃是难以言表的害羞话题,林黛玉却仿佛在说别人,言辞梳理冷漠,甚至没有厌恶。
“旁人家听闻这样条件都偃旗息鼓,唯有林家不肯放弃。每年都有各种借口拜见父亲,左不过是想着让我招赘林氏子弟,便是不生养,将来也过继林氏子孙。”
说来说去,还是眼馋林如海攒下的家业和人脉。林蕴冷笑,明白他刚刚为何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