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夫人的性格,对和自己没有利益冲突的人一直都很好,甚至对条件不好的庶出妹妹也是笑脸相待,对贾政的庶子女,相信只要听话她也不会容不下,但一旦有了利益冲突,她就会比恶鬼还可怕。
这一场下来,阮卿差点没虚脱了,她心里闷的难受,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会屈服于现实主动给男人纳妾,成为了那个压迫者。
越想越看贾政不顺眼,吴茗不在,她只能找贾母,明里暗里内涵了贾政好几次,贾母心知肚明,但以为她是因为纳妾的事窝火,也帮着训斥了贾政几句,却没有当回事。
阮卿:“……”
感觉自己更窝火了怎么办。
第22章 【22】
阮卿要多给贾政纳一个喜鹊,他虽然诧异,但也没有拒绝,在他心里这些都是应该的,但在前几天才新鲜出炉的石姨娘眼里就是对自己的打压不满。
她心里委屈得很,她虽然仗着和贾政青梅竹马不是很看得起这个正房夫人,但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和阮卿作对,自古以来正房夫人对妾都是绝对压制,就算男人糊涂,也还有宠妾灭妻这项罪名呢。
她自认一直以来都恭恭敬敬,哪知道会被这么打压,心里委屈的很,又不敢朝阮卿发,于是喜鹊就成了她的首要泄火对象。
喜鹊原姓沈,现在应该叫沈姨娘,石榴进门依旧开口就道:“喜鹊。”
沈姨娘淡淡地抬头看她一眼,并没有搭话。这样近似于轻视的态度让石榴更加憋气,皮笑肉不笑道:“如今我们也是姐妹了,自然该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才对。”
沈姨娘终于有了点反应,嗤笑一声,摇摇头道:“这可不必。论身份,我从来都是伺候太太的,而你却是打小伺候二爷,如今也该各司其职,守好本分。”
石榴扯了扯唇角,沈姨娘确实懒得再与她扯犊子,直接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什么,但我也没法。我实话告诉你吧,太太本来是想扶你为妾的,她看重我们四个,本想问过我们的意见,奈何……”
她顿了顿,眼神突然微微一沉,脸上却是笑了起来,道:“二爷先是借你训斥太太,又是亲自去向老太太求情,太太怕你生事,一直压着想看你有没有改进,直到老太太说情才无奈之下答应,你却来怪我和太太?可真是好笑。”
她这话半真半假,却将所有矛头都对向了贾政。和阮卿朝夕相处三四年,她也能大概看出来阮卿对贾政并没有多少好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婚前明明很期待这个据说清正端方的君子,婚后反而不稀罕了,但这不妨碍她顺着阮卿的意思做。
一边放出精神力偷窥的阮卿简直要给她鼓个掌,谁会不喜欢不用说就能看懂自己意思并实行的下属呢,也怪不得王夫人后来最重用她。
石榴被打击的不轻。她虽然轻狂,但不是没有脑子,贾家的男人不管女色方面什么德行,对正妻都是尊重的,她从小看着庶长女的姨娘张狂,在府里风光无限,最后还不是被送去了庄子上?
虽说没有哪个正妻会喜欢妾室,但只要不被惦记上,还是能有好日子过的,贾母把二姑娘生母和其他有名分的姨娘送去的是多繁华多富庶的庄子,就把庶长女的姨娘送去了多清冷荒凉的庄子,美其名曰清修,这么明显的区别待遇,曾经宠爱她的贾代善却一声不吭,可见宠爱是不靠谱的,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才是猪都能上树。
而且贾政根本就没有过甜言蜜语!
她还是靠着从小到大的情分哄到贾政心软的,但实际贾政更喜欢的是前头那个和她一起成为通房的姑娘,她个性张扬,贾政压根就不喜欢这种性格。
石榴浑浑噩噩地推门出去,阮卿以为她这下能安分点了吧,谁知道她日想夜想,竟然吓病了。
阮卿:“……”
阮卿只是想让她安分点,没想过让她病逝,就是轻狂了点,不至于。
她是偷懒,希望后院清静点,没想到会造成这种后果。府医说是心病,阮卿迟疑了一下,就带人去了石榴的房子。
她住的院子离贾政近,当时阮卿想的是这俩看着像真爱,不如成全了,谁知道石榴病了之后贾政只问了一句就没管了。
石榴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她病后连贾政都没过来看一眼,大夫都是阮卿请来的,她半靠在床上,眼泪汪汪:“太太……”
阮卿叹了口气,头疼的很:“你这心病又是怎么了,谁对你不好吗?”
她这话颇有点明知故问的感觉,但她又不可能把话挑明,石榴得吓死。
石榴果然没多想,露出一个苦涩苍白的微笑,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阮卿身边跟着的几个丫头了,低声道:“太太勿怪,是我轻狂了。”
她闭了闭眼,横竖也这样了,就豁出去道:“奴婢也不想死皮赖脸赖在贾府,二爷也并不怎么喜欢我,以往来我房里,都是因为和太太吵架了,实际……并不多。”
所以她看不起阮卿,无非就是因为觉得她明明有一手好牌,却打得稀烂,轻视是有点,但恶意是万万不敢的,如今贾政不闻不问,只有阮卿来看她,她心里除了感激还有羞愧。
阮卿:“……”
怎么说呢,一言难尽。
贾政对她什么想法,她专攻人的精神和大脑,哪里能感觉不到,说爱吧,那真不至于,叠加一百个阮卿都叠不到爱的程度,但主要是物以稀为贵,他所有的两个孩子都是阮卿的,又是正妻,文人重嫡,唯有正妻在他们心里才是人。至于一吵架就去石榴房里,嗯……可能是想逼她服软?
呸,没用,谁要臭男人。而且阮卿想着如果能收服石榴,以后你小老婆和小老婆的孩子也都是我的,嘻嘻嘻。
这么一想,阮卿看她的神色更加温柔,轻声道:“好了,别多想了,之前我对你……唉,也是在是二爷态度不明,我怕他受人蒙蔽,也怪我没有细细调查,反而害了你。”
石榴受宠若惊,“太太这话真是折煞奴婢了……”
她说完咬了咬牙,果然是贾政。
她知道贾政不喜欢她,能收了她也是“睹物思人”,想起前头那个娴静温柔的丫头来,谁知他竟狠心至此,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他竟然能诓骗夫人赶她出去!
而且夫人温柔贤惠,哪有贾政平时说的凶悍轻浮的样子,该死的狗男人,若阮卿真如他所言,是不是她就要这么白白枉死了?
狗男人!
石榴气的胸口疼,对阮卿更加愧疚,硬撑着身子坐起来,认认真真道:“太太放心,奴婢一定养好身体,将来好好伺候您。”
阮卿:计划通沈姨娘冷眼看着,心里嗤笑石榴蠢,又不禁在想,如果能早点说清,是不是她就不用做姨娘了?
她不排斥做锦衣玉食的半主子,可是……
她叹了口气,也不多想,转身对阮卿福了福身,道:“太太回去歇着吧,这里就交给我吧,您还怀着身孕呢。”
阮卿点点头,道:“辛苦你了。”
沈姨娘点头。她原本住在阮卿的院子旁,为了方便,就干脆搬到石榴院子里去。
沈姨娘这次住的久,病来如山倒,平时做丫头的都不敢生病,生怕病好了也被别人替代了差事,这么一病突然放松下来,缠缠绵绵始终不见好。
贾政就这么一妻两妾,一个病重一个怀孕,他也不可能找别的丫头,就算是他良心过得去,贾母也得喷他一脸。
因此他不得不“屈尊”常去石榴的院子,两边很长一段时间都相安无事。
这天石榴醒的早,阮卿没有折腾妾室的爱好,她们都不用去请安的,所以她醒来也没急着收拾,披着披风就出去了。
近来天气转凉,渐渐快入冬了,天气温差很大,虽然正午的时候还有几分热气,但清早的时候天气冷的渗人,石榴打折哈欠坐在亭子里,没多久就冷的发抖,忙裹紧了披风往回走。
她刚进院子,就看到隔壁偏院沈姨娘身边的丫头端了一个大药锅进来,石榴愣了一下,上前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做什么的?”
丫头愣了一下,恭恭敬敬道:“回姨奶奶,是我们沈姨娘要人煎的药呢。”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石榴闻着味道脸色已经有些变了,她强硬地拉过来闻了闻,又用手抹了锅边的药渣放进嘴里,脸色大变,顾不得手足无措的小丫头,两三步冲进沈姨娘的院子,推开门就问:“你喝避子汤做什么?”
第23章 【23】
沈姨娘一顿,她显然刚喝完药,桌边是空了的药碗和蜜饯,看着石榴冲进来也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地说:“石姨娘这么冲进来,是不是太过不礼貌了点。”
石榴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
她脸色难看,不想承认对她们温柔体贴的阮卿都是装的。
沈姨娘见她脸色难看,也怕她误会了去找死,就道:“我自己要喝的,珠大爷还小,我不能再多给他添个没什么意义的庶弟。”
这个时代孩子夭折率高,没有八岁都不算立稳了,大夫说阮卿这次怀的是个姑娘,贾珠还不到三岁,要是死了,再有庶弟就是长子了。
她不想做靶子,而且……
阮卿能让她做姨娘,应该就已经放弃了她。
石榴听不懂那么多深层含义,喃喃道:“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不想要孩子?
她抹了抹泪,冷静下来,在沈姨娘身边坐下,沉默良久才说:“我不能有孩子了。”
沈姨娘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
石榴道:“我家几代是荣国府的家生子,我一开始可能叫三丫,下人取名都不怎么用心,不过那也不重要了,反正最后都是随主子心意。老太太给我赐名石榴,一是因为我家正好姓石,二也是多子多福的意思,这就是我的用处。”
她沉默了一下,右手轻轻抚上小腹,道:“可我喝多了避子汤,大夫说我以后很难有孕,二爷其实也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呢?我不能有孩子,所以必须做姨娘,本来就是伺候过别人的,再生不了,只怕将来要被夫家打死,之前赦大爷有个通房,就是这个下场。”
沈姨娘和她相处了大半年,多少也是有感情的,沉默片刻避开她的问题道:“没有就没有吧,太太不会亏待我们的,她身边的丫头现在还没嫁人,都是因为不愿意,太太尊重她们的想法。”
这也是王大夫人当初为女儿挑选陪房的小心思,四个丫头不是不想嫁人或者不想做妾,就是家人全捏在王家手中,就算不得不纳妾,选哪个都是安分的。
尊重丫头意见的主子简直是凤毛麟角,石榴讷讷,半天才道:“那你为什么……?”
沈姨娘慢条斯理地拿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道:“我该是……不被太太喜欢的。”
王大夫人选她的时候也有点迟疑,只是她全家都在王家,这是现成的人质。她道:“我家里人都在王家,不过我爹娘更喜欢儿子,我一直没取名,后来是被选去了大姑娘房里伺候,才有了名字,你叫我喜鹊也好,沈姨娘也罢,都无所谓。太太选我,一是因为我的家人都在王家,二是……我做错了事。”
可人哪能不为自己筹谋,若她不为自己筹谋,不圆滑聪明一点,别说选成大姑娘陪房了,想做普通丫头都困难,左不过就是去做了粗使丫头,哪天病死了都没人在意。
石榴只以为她犯了很严重的错,讷讷不敢言,也就不吭声了。
两个人共通过秘密,倒是亲密了许多,平时都是形影不离的。
快过年了,阮卿也快生了,她怀贾元春怀的格外辛苦,前期就是吐,一天能吐到肝胆俱裂,阮卿嗓子眼都在火辣辣的疼,喝口水都疼到眼泪直流。
伴随孕吐的,还有抽筋,水肿,每天晚上一天能醒来四五次,上个厕所都困难,因为一直想小解,但真的爬起来之后,又没感觉了,阮卿被折腾的整个人都快绿了,她还一直在用灵力滋养自己的身体,即使这样都遭不住受罪,可想而知原来的王夫人得多要命才能生下来这三个孩子。
怀贾珠的时候她甚至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两个孩子隔的太近了,也可能是……元春的一生太苦了,总之阮卿差点没被折腾死。
临近生产了,她才终于腾出时间和沈姨娘石榴两个人聊聊天,之前孕吐的时候别说聊天了,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快没了。
石榴坐在她下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多少有点心疼,“太太这次可真是受罪了……”
她说完突然想到沈姨娘,一顿,突然说不出话了。
阮卿能感觉到她的心情突然复杂,以为她是怕了,笑道:“也还好,等孩子出生也就过去了。”
古代信息传播速度慢,效率低,让她们对生育做好心理准备也挺好。阮卿正打算科普,就听石榴迟疑着问:“太太为何……要让喜鹊喝避子汤?”
阮卿:???
她懵了一下:“我没有啊!”
沈姨娘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神来之笔,惊怒道:“你疯了!”
她顿了一下,又恐惧起来,忐忑道:“太太,你别听她瞎说……”
阮卿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懵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扶额道:“我没有不让你生孩子,你别喝那玩意,喝多了伤身。有了就生下来,随缘吧。”
她顿了一下,又说:“那件事我没有……没有怪你的意思,事实上别人碎嘴也不是你的错,也没造成太多不好的后果。人有小心思很正常,总要为自己筹谋,别做太过分就行了……这,唉,怪我,我没说清楚……”
主要是当时四个人里面就她一个人说不排斥做姨娘,阮卿想着做也行,先跟你说清楚,震慑一下,免得心大了,换了其他人也会是一个待遇,哪知道喜鹊从小被主仆思想束缚,因为这就缩回去了,平时看着不挺胆大的么。
其实来这里待了三四年,阮卿已经渐渐不用先知剧情的有色眼镜看她了,人都是会变的,不同环境下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何况这个地方严格来说属于平行世界,喜鹊有那个身份,但并不代表就一定是原著里的那个人。就像贾敏现在和她相处和谐,但按理说她跟王夫人一开始是势如水火,同时连带着贾母也不断找王夫人的茬,只能说原来的环境下喜鹊可能变成后来的周瑞家的,但不能说她一定就会成为那样势利精明又蠢又毒的人。
都还年轻,都才二十来岁,前半生也没什么挫折,这个时候不一定有太多坏心思。
她有些愧疚,这药至少喝了有半年了,现代避孕药都伤身,更别提古代了,“赶明儿给你找个大夫看看,别伤了根本,孩子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理二爷,反正也有我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