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人向来受皇帝忌讳打压,但这其实反而是个机会,天下人都看着,就是看在已逝的太皇太后的面子上,这恩情皇帝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对那人是个站在明面上再博一回的机会,他为何不去?
……只能说明,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事,还可能是一道催命符。
贾珍只觉得莫名一股寒意爬上心头。
……
赵姨娘被阮卿囚禁在了庄子上。
她的衣食住行基本不用愁,不过没人会伺候她了,一切衣食住行都要她自己负责,等于是直接打回了原形。
赵姨娘如何哭嚎哀求阮卿不管,她只觉得这后宅屁事是真多。
贾珠前不久才醒来,太医说至少得再休养一年半载的,不过这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荣国府气氛难得放松一些,其他人也就没那么紧绷了,毕竟很多时候,女主人代表家里的气氛走向,她们三个不再紧绷着,就代表下人们可以松口气了。
现今尤二姐还剩几个月就要及笄,尤老娘几次上门暗示要在荣国府办,阮卿本来心里不太愿意,贾母倒觉得可以冲冲喜,便应下了。
横竖不是大事,也不用自己操心,阮卿就随他们去了。
在军营里毕竟不方便,贾珠伤口稍好些就慢悠悠乘着改造过的马车回来了,阮卿只来得及隔着帘子看他一眼,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出去了。
因为马道婆的尸体找到了。
当日阮卿当机立断反击,倒是保住了王熙凤和宝玉,没让他们受太大的伤害,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问题也就清晰了起来。
她直接隔空把人杀了,她们上哪找人去?
再说这事也不好解释,不宜大张旗鼓,吴茗就命人偷偷找符合条件的,这段时间认错了不知道多少个,本来她们都放弃希望了,谁能想到最后还是找到了。
这事她去处理比较合适,阮卿下了车,和乔装打扮好的吴茗郦芷对视一眼推门进去,里面守着几个身着黑衣的侍卫,看到阮卿这个明显是女性的人进入也没半点反应,显然训练有素。
阮卿靠近,在床上的尸体前停了停,随后道:“是那天我收拾的那个,系统也提示这是马道婆,应该没错。”
郦芷沉吟道:“马道婆不是宝玉干娘么?怎么跟乱/党扯上关系了。”
阮卿冷笑道:“寄名的。就算在原剧……在荣国府,她要真把宝玉当回事,就不会联合赵姨娘对付宝玉,好了陛下,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要我配合吗?”
郦芷点头,冷冷道:“我是不打算放过那些个废物了,本来还想留着钓大鱼,现在看来,抓到手就杀才是正道。”
阮卿这几天很少关注群信息,闻言疑惑道:“谁?安亲王吗?他现在还不能动吧?”
造反不是小事,只要不是脑子有病,能有这种念头的人都是筹谋已久,没那么容易连根拔起,何况安亲王扎根已久,风评又不错,他外祖父也是开国大臣,一家子都对开国皇帝有大恩,旧部不少,盘根错节的势力太多了,就是谋反之罪恐怕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容易全部拿下,万一留下几个漏网之鱼潜伏起来,更难处理,等他们的身体大限到了,就给后人的可能就不是漏网之鱼,而是鱼/雷了。
安亲王已老,儿子却有好几个,还是那句话,除非特别明显的让一家男女老少全部暴毙,不然利益集团的齿轮一旦滚动,就不是那么好停的。
郦芷点点头,却道:“是安亲王,但也不全是。我打算找个理由削爵,穆浈太烦人了。”
阮卿一怔。穆浈是现任南安王的名讳,“怎么,南安王又作死了?”
不应该啊,他现在应该没机会打败仗了。封地都快被收回了。
郦芷道:“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安亲王生母贤妃霍氏,养过穆浈一阵子。那时刚开国不久,天下初稳定,有些大将都是前朝降将,为表忠心在外征战平定乱/党,皇帝为显恩德,将那些臣子的子女家眷都接进宫里照顾,说是保护,其实就是人质。其中有一当时被称为战神的臣子,父母妻儿具丧于前朝皇帝之手,只留一独女在家,那女孩就是后来的贤妃。”
阮卿眉头一挑,大概有了猜测。
郦芷接着说:“穆浈是权贵子弟中年纪最小的,那时也不过三四岁,其他大孩子都不耐烦和他玩,也就霍氏会带他读书写字。其中情分自不必说,后来战乱初定,太子十七岁大婚,娶了清河沈氏的嫡长女为太子妃,也就是先帝嫡母,安平长公主生母。”
她迟疑了一下,又说:“可谁成想战神霍将军死在前朝一位将领手下,这二人此前交情甚好,后来前朝哀帝杀霍家上下百十余人,霍将军心灰意冷带刚出生的幼/女投靠了太/祖,这两人就再无联系。谁能想到那人愚忠,用最后的情分哄骗霍将军独自进城商议投降之事,却是个陷阱,霍将军身死。这下霍氏的身份就显得尴尬起来了。说有功吧,霍将军是因私情导致的战败,说有过吧,霍将军临死前传出消息,避免了一场恶战。朝堂上下争议不休,最终太/祖皇帝拍板,将霍氏许配给了太子做侧妃,算是不再计较的意思。”
阮卿迟疑道:“你是觉得,南安王可能和前朝残党有关?”
郦芷道:“只是猜测。说白了,霍将军死因不过是众人一面之词,谁知道真相如何?前朝重武轻文,武将世家众多,霍将军和他的友人那时并不受重视,那时太/祖皇帝已经登基三年有余,只剩几座城池还未收复,任谁都知道大势已去,那人只骗一个霍将军,有何意义?若想刺杀皇帝为前朝报仇,大可以效仿前人假意投降,先见到皇帝再说,若想负隅顽抗,只叫霍将军一人去有何用,那时领兵的除了霍将军还有其余三个将领呢。”
吴茗却突然道:“穆浈由霍氏养大,会帮安亲王似乎很正常。”
两个人这才注意到她们似乎跑题了,阮卿就道:“那行,那些家眷你打算怎么办?”
郦芷道:“我只打算削爵,没打算抄家,家产还在,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阮卿总觉得女眷够呛,尤其是穆浈的那些妾室和庶出子女。不过同情心也该适量,阮卿没打算过度插手,想了想道:“那贾珍就交给我吧,要不我把贾蓉也一起收拾了,之前尤氏说给贾蓉定下了胡家的姑娘,那姑娘才十一岁,就差再大点交换信物了,我寻思着把这祸头子收拾了吧,不然还会有别的女子受害。”
尤其是这个年代,受害的可都是未成年幼/女。
“你跟小茶商量着来吧,宁国府还有旧部,暂时得留着,不过人倒是可以死。”郦芷对这倒是没意见,拍拍她的肩道:“他俩就适合这个,曹老板不是说了吗,性盛致灾,割以永治。”
阮卿颇为赞同,“到时候好好教惜春,你再下旨把宁国府交给惜春继承就妥了。”
郦芷就笑道:“那肯定的,就交给你了,大教育家。”
第63章 【63】
安乐公主的后人最终还是认下了。
据安平长公主为首的一些为数不多记得安乐公主的人说,那女子手里拿的确实是太皇太后的贴身物品,此人长相也确实和安乐公主有几分相似,最重要的是,太子家的小郡主也拥有一双灵动却威严的凤眼。
虽说凤眼都长得差不多,但是巧合多了,也不得不认了。
郦芷亲自问过,问她曾经的住处,问她家中长辈,得知这位皇室遗孤曾得荣国府庇护,在宁国府住过一阵后,大为感慨,特将宁国府旁边的一处宅子做郡主府赐给了她。
当然这只是市面流传版本,真实情况时郦芷点头后就在心里跟吴茗和阮卿吐槽说,这些人怕不是脑子进了水,公主遗孤曾是荣国府远房亲戚,这是巴不得跳出来说我有问题,还是想说公主曾委身于荣国府男人?不管是哪个,只要她想追究,贾家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表面上的公主遗孤贾兰春被封怀恩郡主,倒是声势浩大,却并无封地,一时间在有些世家眼里,这位郡主的地位就微妙了起来。
按理说,皇家的贵女一般分两类,仅有虚名封号的,和持有封地供奉的。
后者就不必说,有了封地,即使是一般的贵族世家也不敢怠慢,因为有封地就有人手,收入都是其次,谁家还没个铺子庄子的,但是人手就无比珍贵了,有些公主甚至可以征求父兄同意后去往封地生活,待遇类比亲王,养男宠都没人敢管。
这本是太/祖皇帝为当初还是郡主的安平长公主制定的,前朝对女子压迫严重,公主想见驸马都要贿赂嬷嬷,平时生活就更不必提,公主平均寿命甚至只有二十多岁。
时人寿命短没错,但二十岁实在是短的离谱,绝对称得上是英年早逝了,太/祖皇帝敬重妻子,一直想要个和妻子相似的女儿,可惜不成,便将感情寄托在太子妃刚生下的孙女身上,正好王朝初建,一切都是从头再来,他下降几个女儿时就制定了规矩,此后至少对贵女的约束稍松了些,至少驸马公主不会再受嬷嬷约束了。
说白了,性别束缚无非是看当权者的选择,没权利说什么都是空的,因此宗室贵女在嫁人的时候还会看一点,就是有无封地。
很多郡主县主甚至是公主听着好听,但并无封地,只有一个虚名。太/祖皇帝吸取过于宽待宗室以至于混吃等死的废物太多拖垮国库的经验,早早定下规矩,公主出嫁后只给一份嫁妆,而亲王成家后给足安家费,之后除了皇帝赏赐和一代就会回收的封地供给外,便再不能向国库索取什么,哪怕是太/祖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出宫开府后都是没有年俸的,出了三代就算还有宗室尊荣,但也得自己养自己,封号可以给,但这份嫁妆就省了,南安王府嫡出的永平郡主都是没有封地的,穆宛云的封地还是因为南安王当时守住一城立下大功为女儿请封的,此等大功只换来一个年供五百两的小封地,虽然有南安王受皇帝忌惮的原因,但也侧面说明了想从国库掏银子有多困难。
但是按理说,太皇太后一脉是绝对不至于受此待遇的,何况怀恩郡主年已十九,是可以出嫁的年纪了,除了嫁妆,按身份来说肯定是会有封地的。安乐公主是遗腹子,太/祖皇帝在得知妻子再孕时欣喜不已,在孩子连男女都没诊出来的时候便已经选了最丰厚的封地,从自己私库掏出了不少好东西,若不是朝臣阻拦再加上太皇太后劝谏,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怕是可以享受年俸为万两银子的双封地,要知道寻常皇子的安家费也才二十五万两,即使是这样,安乐公主还是有五千两的封地年俸,这待遇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了。
她的后人,不说相同待遇,至少不能连个封地都没有吧?
怀恩郡主的地位瞬间就微妙了起来。不过,却没有人有空计较这些,因为千阻万拦的,还是没拦住郦芷施行新政策。
京城里气氛瞬间低沉下来,走到哪都能听到学子书生唉声叹气的声音,但政策已下,不管怎么样,都只能认了。
阮卿懒得管这些,穆浈的罪证已经送到南安王府了,有些是查出来的,有些干脆是她们自己伪造的,反正现在就只等抄家了。
郦芷这边准备就绪,吴茗也没闲着,琢磨出了看起来症状和中风差不多的药,阮卿就悄悄去给贾蓉下了精神壁障,贾蓉爱玩,就让他在青楼里死吧,也算是死得其所。
独子在青楼去世,老父伤心欲绝之下中风瘫痪,很合理对吧?
而且她们也有理由禁止开青楼了,郦芷刚穿来的时候就想废了青楼了,但苦于没有由头,突然提出来突兀不说,也势必会遭到大多数臣子反对,朝堂插手毕竟青楼不好听,作为皇帝,只怕说出青楼这两个字都会有迂腐之人跳着脚骂九五至尊怎能说此粗鄙之语,但是这么多年来,郦芷看以上青楼为荣的鬼风气不爽很久了。
抛开依旧在床休养的贾珠,阮卿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尤二姐的及笄礼是尤氏办的。
王熙凤一怀孕就将家务交出去了,如今她临产,张氏又要管家务又要管儿媳妇,哪来的时间,而阮卿压根就不会管家,贾母一向看不上宁国府,同时也懒得关注尤氏,说白了,让她给尤二姐办及笄礼,尤氏还不够格。
最后想来想去,这事就落到了尤氏头上。
宴会规模并不大,毕竟贾珠还伤者,不宜太闹。当天也只请了一些相熟的亲戚朋友,包括安家的一些人。
阮卿以前对宴会感兴趣,那是因为好吃的多,现在她只要吩咐一声就有花式美食端上来,以至于哪怕这个宴会还算热闹,她也兴致缺缺,唯一能让她感点兴趣的,就是尤三姐说的外祖家请客时见到的那个俊俏小生。
阮卿当时就是虎躯一震,忙坐直身子问道:“什么小生?”
暂住荣国府两年,尤三姐对她也亲近了些,怕她看不起戏子这个身份,便道:“我瞧着那公子品貌非凡,想来也是个人物,听我舅家表兄说,那公子也曾是富家子弟,可惜家道中落,想来也是迫于生计。”
阮卿心道还真不是,人家那就是私人爱好,能在这个时代大胆追求自己的爱好,柳湘莲也算是个人才。
不过她没想到他们这个时候就认识了,阮卿对他俩的感情发展倒是没什么意见,随他们去吧,成不成都看他们自己。
两个儿子的婚事都尘埃落定了,安夫人脸上流露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温和感来,阮卿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突然听下人来报,说贾冬和贾敏到了。
此次为尤二姐插簪授礼的是贾敏,虽然她年轻,但父母儿女双全,再加上她是贾珍堂姑,辈分也足够,以及尤氏想讨好贾母等等原因,这事就落到了她头上。
贾敏已经提前到了,在贾母那不知道说什么,阮卿想了想起身道:“我去接。”
安夫人和尤氏也忙站起来,道:“是安国公府的傅大奶奶……?”
阮卿点头,“没事,你们歇着吧,三妹妹内向,你们去才会让她不自在。”
其实是贾冬已经快成催婚狂魔了,阮卿看到她就怵的慌,何况傅婉十七了,性子还有些……说好听了是柔,说难听了就是懦弱,以阮卿的看法,她和尤二姐一样,适合找个明理重情的丈夫。
不是她不想让孩子独立起来,哪怕一个人一辈子守着财产都过得舒服,主要是她们连下人都压不住,尤二姐还能依靠比她强势的尤三姐,傅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等亲戚都不在了,就是被吃了的份。
毕竟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阮卿也在愁这孩子的去处,傅婉的处境艰难多了,她足有十来个堂亲姐妹兄弟,自己亲兄弟姐妹也不少,活生生的宫心计,小白兔放里面的后果可想而知,何况傅婉嫡女,压着一众姐妹,就更操蛋了。
阮卿都替她糟心。
她带着百灵到前院笑眯眯迎接贾冬,果然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灵秀怯懦的姑娘,阮卿暗叹一声,笑吟吟道:“是婉婉啊,正巧元儿今日在家,你去跟你元儿姐姐还有凤姐姐玩去。”
傅婉下意识看向母亲,贾冬求之不得,略一点头,傅婉这才行礼带着丫头走了。
阮卿松了口气,上去拉贾冬的手:“四妹夫再过几月就要进京述职了,四妹妹说,她家的黛玉也会跟着回京,届时你也去见见,认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