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又道:“我怀疑他们的目的不止这些,打一下就跑这也太贱了,一开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急躁起来,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阮卿久居后宅,不太清楚外界的事,不过郦芷和吴茗在搞科举,应该很忙,她表示理解,托着腮看着杂书,一边看一边等回复。
因为这个猜测没有太多论证,阮卿一直牵挂着,时不时看一眼,只是一直没有消息。
阮卿睡前又忍不住打开对话频道看了看,原来她已经说了这么多了,都是一些日常琐事,吐槽某个丫头太暴躁怕不是上一个晴雯,抱怨宝玉不听话还不如探春,最后一条,是她说孩子们都上学去,没人陪她的消息。
而她们都没有回复。
清晨阮卿起来,还迷迷糊糊的时候依旧是第一眼就看消息,依旧什么都没有。她清醒了一点,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夜里就算郦芷不需要宠幸妃子,也会看一下消息,免得错过什么,以前也有这样忙到不回复的情况,但不会这么久,她想到府里最近气氛有些沉重,贾珠和贾琏都很少在家了,心中生出一些疑虑,这种疑虑在去跟贾母请安时被不冷不热地打发后更是达到顶峰。
阮卿回屋后沉思许久,将下人都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随后隐身到处去看了看,发现很多地方都门窗紧闭,最繁华的地带都冷清了不少。
科举改革已经开始,即使阮卿身在后宅也有所耳闻,但并不清楚细节,这次偷偷出去打探后才意识到,那是前所未有的惨烈宏大,多少读书人长跪于宫前死谏,每天宫门前的地板上都有新的血液或污渍,侍卫不敢来硬的,两边都在僵持。
阮卿又去前朝打听过,这才知道很多人都反感这次改革,哪怕已经铺垫了十几年,但嘴里说着我要分你蛋糕和直接整盘端走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剔除冗官,解散臃肿的机构,一层层削减,不知道动了多少人的利益,科举改革分科分工并增设数理化等科目,在读书人眼里更是荒唐,不过是奇淫巧技,比商好一点的工罢了,怎么配和最顶尖的读书人相比?
从郦芷推出的那天开始,已经有不少读书人以死进谏了,前几天更是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因伤差点去了,郦芷和吴茗压力骤增,已经很久没有时间能休息了。
阮卿心情复杂,她没想到后宅的消息能滞后成这样,哪怕女性都可以当官了,哪怕荣国府地位比原著中高了不知道多少,她还是几乎没听过这些事。
吴茗和郦芷忙的时候也不会有时间专门分出心神来跟她细细解释,这也就导致了三个人已经快一周没有说过话了。
阮卿按了按眉心,最后看了一眼视死如归的读书人群,叹息着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还不信没有人推动能造成这么大动荡,干脆去安亲王府转了一圈,她有些路痴,转了好久才跟着一个小厮来到安亲王书房。
安亲王明面上是醉心于山水艺术的闲王,别说政治了,他连书都不爱读,也让原主皇帝一时放弃了对他的监视打压,直到郦芷来后发现他的异样,重新监视起来,但目前除了安春那事露出的马脚,她们还没发现太多异常。
正沉思着,安亲王盛明河开口道:“是你?出来吧。”
阮卿一个激灵,沉住气没动,普通人不可能发现她,这个世界里的修道人士也没有几个有那么高的修为,不能被诈出来。
她屏息等了很久,等到安亲王脸上都出现不耐烦的神色后,才有一道黑影从窗户里飞身进来,几步蹲下身恭敬道:“属下元一见过王爷。”
古代的建筑哪怕是王府书房也大不到哪去,尤其是房子里都摆着很多摆件,阮卿差点被他撞到,又悄悄后退小半步,与此同时一个轻细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容禀,我们本已快抓到那个女人,谁知京城里乱起来,让她跑了。”
盛明河大怒,怒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他抬手拿起一边的砚台就想砸,不知想到什么,很快冷静下来,又冷笑一声,道:“罢了,随她去吧,东西在我手里,她又没有证据,一个老妓/女说的话,盛明宸要是有脑子,就不会信。你先下去吧。”
阮卿心里一惊,不知道是什么女人能让盛明河大动干戈,而且这话是什么意思?和郦芷有关系?
她还想往前一步,等人走了就控制盛明河说出真相,却突然感到自己设在房间里的禁制,有人急火火要闯进来了!
随时都能问的信息和即将被暴露的处境一比一看就知道选什么,她顾不得其他,忙开启阵法传送回去,装出一副刚睡醒的迷茫样子问道:“闹哄哄的干什么呢?”
进来的是百灵,她红着眼眶两三步跑进来,跪下道:“太太,宝二爷和东院大奶奶突然病重昏迷不醒,太医说、太医说,怕是……”
阮卿猛地一怔,微微瞪大眼睛,光速下床套上刚脱下的外袍,一边走一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她刚出院门,就见外面跪着三个女子,最中间的赵姨娘抹着泪鬼哭狼嚎,看到她出来时目光闪躲了一下,随后闭上眼扑过来,带着哭腔嘶吼道:“太太为我做主啊——”
阮卿只觉得太阳穴一抽,隐隐头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阮卿:反抗意识觉醒中,试图出府搞事业,进度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六十……
赵姨娘:我tm直接打断读条后宅真的磨人啊害,一个关在家里相夫教子,看到的都是妻妾争宠儿女教育,一个在朝堂上为国为民,看到的都是民生疾苦和贪官污吏……逐渐没有共同语言都是小事,原本见识过天地广阔的人被关在后院一辈子,会憋出病的,女鹅现在有点躁郁不稳定,可能不太讨喜,捂脸,大家多谅解鸭不会太久哒,宝玉再大一点女鹅就会出去搞事业啦!
奥还有个问题,就是我看过一些正文,记得宝玉没有成天把禄蠹挂嘴上,是第十九回借袭人说的,“凡读书上进的人,你就起个外号儿,叫人家‘禄蠹’。”,我记得宝玉当时也说是年纪小不懂事,以后不会了,当然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反正肯定不多,至少黛玉知道他不是针对自己爹,不然听他天天地图炮,就算没法抽他,也不会爱上他,虽然黛玉确实没少收拾宝玉【bu】理性讨论,顶锅盖还有《红楼梦》第一一五回:“宝玉道:‘他说了半天并没个明心见性之谈,不过说些什么“文章经济”,又说什么“为忠为孝”。这样人可不是个“禄蠹”么?’”
可见宝玉并不是针对读书人,大概率是讨厌那种不择手段其实没啥本事的人,比如贾雨村之类的官员他也不是所有书都讨厌,很大可能是厌恶的争名逐利的仕途经济,深恶痛绝的是死板腐朽的八股文章。
毕竟他是能将《大学》《中庸》《论语》带批注背下来的人,就不至于厌恶到提起读书就骂,他还是有喜欢的书的,挠头,总之宝玉还是很不错的嘿嘿嘿
第60章 【60】
阮卿憋着气听百灵说完事情的经过,听完只想一巴掌把赵姨娘扇飞出去。
她想着母女天性,不好拦着她们见面,因此虽然探春是石榴和沈姨娘养着,但是只隔了堵墙,可以说分开和没分开区别不大,没想到就这样还是拦不住赵姨娘的野心!
宝玉今天下了学本来是想先去看王熙凤再回院子的,中途遇到了赵姨娘,赵姨娘非要他去跟石榴说一声,让探春去她院子里玩,宝玉哪愿意管这事,转头就走了,谁知他刚回自己院子里没多久,就陷入了昏迷,高烧不醒,同时王熙凤也是这个症状。
这事按理说和赵姨娘也扯不上关系,但石榴等探春下学的时候正好看到赵姨娘鬼鬼祟祟,一开始没怎么在意,宝玉一出事她就认定了和赵姨娘有关,拉着沈姨娘一起对峙去了,就闹到了这里。
可能不知情的最多就是觉得她们闹腾不安分,但阮卿是知道剧情的,这八成是马道婆戏份!
可那时候宝玉都十三四岁了,也和贾环有过冲突,现在他才五岁,先不说他能有哪里得罪赵姨娘,没了他能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没了宝玉,贾珠成年且健康优秀,二房怎么也轮不到别人做主。
阮卿一怔,突然想起来,贾环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出生。
“……”
还是好离谱啊,赵姨娘的脑回路她永远都理解不了。
她冷冷瞥了赵姨娘一眼,淡淡道:“沈荞,石榴,起来,跟我去看宝玉和凤丫头,赵氏回自己院子里闭门思过。”
这么多年,阮卿扪心自问,对赵姨娘已经足够宽容,她想要什么,只要不出格就给,想见女儿也让见,一应待遇都不差,比起大房那些被打压的战战兢兢的姨娘,同行怎么也该衬托出她的宽容了。
可赵姨娘就是能让她清楚的认识到,有些人,生来就是不满足的,欲壑难填。
她心累的很,琢磨着不行把赵姨娘送去庄子上得了,一边想一边往东院走,现在孕妇比较重要,先解了就赶紧去看宝玉。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阮卿也丝毫不慌,谁知还没等她走到地方,就有丫头慌慌张张地冲过来,噗通跪下,哽咽道:“太太、太太,珠大爷出事了!”
阮卿脸色一变,这下是彻底慌了。
不对,贾珠应该不是这个年纪死的啊?
他应该已经过了生死劫才对,宝玉比贾兰大两三岁,现在宝玉都五岁了,李纨都嫁别人了,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年纪死啊?
阮卿听着太医的诊断,大脑一片浆糊,这时王熙凤突然发起狂来,丫头们顾及她的身孕,都不敢用太大力气,转瞬就哗啦啦掀倒一片。
这和她的判断是符合的,接下来就是昏迷不醒,命在旦夕,最后还是靠那两个道人用宝玉的玉救命,警幻仙子已经被她们制服,不能指望他们,阮卿咬了咬牙,推开丫头自己上前,握住王熙凤的手。
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如今目光迷蒙恍惚,时而凶狠警惕,时而冰冷怨毒,又会夹带几分恐惧和不安。阮卿叹了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愤怒,将她拉进怀里,不动声色地找到脉心,迅速反攻。
怀里的女子起初还在奋力挣扎哭泣,很快就平静下来,渐渐瘫软下来。阮卿耗费了大量精神力,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起身后退,问太医道:“劳烦王太医,我这侄女如今情况怎么样。”
太医也纠结着呢,见她安静下来脸上也没露出多少喜色,上前谨慎地按在她的手腕上,轻“咦”一声,反复试了几遍,目露喜色:“回太太,二奶奶脉象平稳,显然已是大好了,只是二奶奶毕竟还怀着身孕,此番大病到底还是消耗了不少元气,须得好生静养才是。”
阮卿应了一声,对一边守着的张氏道:“麻烦大嫂子好生照顾凤丫头。”
“哪儿的话,我应该的,”张氏也觉得她先来看王熙凤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忙道:“快去吧,老天保佑,宝玉一定会没事的。”
她一直在后宅,消息进度要晚很多,并不知道贾珠也出事了。
阮卿也没有说,点点头就离开了。她刚走出院子不久,就有丫头来报,说宝二爷已经大好了,阮卿知道是自己留在孩子身上的阵法起了效果,本来是为了防警幻趁她不在,把宝玉又拉去什么太虚仙境上性教育讲堂,没想到最后会用在这方面。
她去看了宝玉一眼,确定宝玉因为只是疲劳过度后松了口气,又马不停蹄的赶去贾珠的院子。
一天之内三个小辈出事,贾母就是再不管事也被惊动了,她满脸凝重地和阮卿打了个照面,问道:“宝玉和凤丫头可好些了?”
阮卿道:“都好了,只是劳累过度,现在需要静养。”
贾母一听宝贝孙子劳累过度,又心疼又犹豫,最后还是道:“我随你一同去看看珠儿吧。”
大户人家就这点不好,兄弟俩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同时生病探病就显得很费劲,贾珠是在军营中骑马时马儿失控,为了救大公主摔下来了,现在还在军营,阮卿要去看他得坐一个时辰的马车。
在马车上阮卿也没闲着,问吴茗和郦芷道:“……我已经回击了,论精神力没人能比得过我,那马道婆估计现在已经是个傻子了,但是贾珠是怎么回事,马怎么会失控,军营的马不都是特殊挑选训练出来的吗?”
吴茗安抚道:“冷静,陌子,你冷静,这事有点复杂。”
郦芷接过话茬道:“你还记得我们刚过来时小茶不小心被捅了一刀吗?现在基本能确定,军营出了叛徒,当时那士兵本想下死招,见小茶反应过来后就调整了姿态,所以我们没注意到他的问题,后来太忙又忘了,这次出事让我们查出了不少问题。系统给的剧情太粗糙,很多细节没有明说,所以我们忽略了这些问题,有人在对付贾家。”
阮卿沉默了一下,吴茗的身体现在也有七十多岁了,按这个时代的观念来看,武官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高寿了,哪怕她现在看着还硬朗,但随时撑不住都有可能。
荣国公是顶梁柱,死了家主,又死了嫡长孙,如果贾琏再出点事,一个五岁的小孩能顶什么事?到时荣国府败落就是定局了。
阮卿沉声问:“贾珠怎么样?”
吴茗冷笑:“踩到了胸骨,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咱们已经可以去轮回殿捞人了。”
阮卿当下只觉得毛骨悚然。
“贾珠和大公主的马都被做了手脚,那药太隐秘,药性很快就散了,太医查不出来,”吴茗压低声音,沉沉道:“那么不管是原著中还是现实里,贾珠的死,恐怕都没那么简单了。”
贾琏踏实,贾珠端方,宝玉灵秀,即使二代不争气,荣国府还能靠这第三代平稳过度,可如果贾珠死了,贾琏贪花好色,宝玉再聪慧也不见得有用,何况他本就不爱读书,这还能靠个鬼?
阮卿咬牙切齿道:“杀千刀的盛明河,我迟早有一天要活剐了他!”
虽然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安亲王,但她们知道,因为郦芷多次改革,想造反的人可能不少,但有能力做到这步的就只有安亲王。
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郦芷一直都有派人盯着安亲王府。
莫名的,她感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即使吴茗反应快,贾珠还是伤的不轻,阮卿只看到一盆盆血水不断端出来,盛清竹失魂落魄地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到阮卿和贾母过来,下意识站起身,张了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垂下头闷闷道:“见过老太君,二太太。”
阮卿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又顾及身份差距,只是抿抿唇欠了欠身,与此同时太医一脸凝重地出来,细细叮嘱了一番,贾母抹着泪应下,因为情况实在凶险,她们只能隔着帘子看一眼贾珠,即使这样,贾母也是老泪纵横险些晕过去。
她死死握住阮卿的手,哑声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阮卿心里也难受,但到底还能保持冷静,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着,朝堂争斗最是危险,即使是她们,也很难保证面面俱到,经验再丰富的任务者也有翻车的可能,这事她不能再旁观了,她的处境太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