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着也许是她过于苛责,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身为局中人,误打误撞就闯出一条路了呢,上帝视角看肯定艰难,但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她又开始分析郦芷的处境。
现在朝堂分为三派,一派是以太子和众皇子为首的皇帝党,因为身份等等优势占上风;一派是以读书人为首的反改革派,他们都坚持认为其他职业下贱,不允许有任何职业能超过读书人;最后一派是左右摇摆的墙头草,这个以安亲王和一些纨绔为首,不反对也不支持,每天乐呵呵的,谁问都是一副被强迫的良家妇女样,表情活像被欺负了,慢慢的也就没人试图拉拢他们了。
阮卿对这些吃干饭等供养的贵族宗亲都没什么好感,不过这个时候也确实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现在郦芷已经慢慢占上风了,毕竟是皇帝,只要坚持不怕骂名,基本都能成事的。
她心中默默算着这些人际关系……皇室如今有六子三女,大皇子盛清柏主兵,师从吴茗,和贾珠关系一向亲密,生母秦妃,妻子是定远侯府的将门女容氏,如今有四女一子,暂无庶子,最大的嫡长女已经出嫁,嫁的是她容家的表哥……而容家身为武将世家,与荣国府不同的是,容家暂时没有转文的意思,小辈也尽数上过战场,为防团灭,嫡庶差距是不太大的,妻妾也都不少,这代小辈共有九个,七个都被外放出去为将了,如今在京城的有大房的嫡长子,也是盛清柏的女婿、二房的嫡次子,南安王府永平郡主的未婚夫,这两个一个是族长家主的后代留京守家,剩下的单纯是因为作为南安王府的女婿不好出京外放罢了,不过南安王府被抄家,以后如何还未曾可知。
两个身份最贵重的嫡子留京,也有人质的意思,娶盛清柏的嫡长女,主要也是表忠心,将自己族长家主一脉拿出来融入皇家血脉,以示诚恳。
秦家早已没落,秦妃也于几年前去世,这倒不必提。
太子盛清松师从吴茗和谢太傅,太子妃是洛阳徐氏,顶尖的言情书网,屹立不倒上百年,历经三朝更替,家主也就是太子妃之父桃李满天下,朝堂上大半都是他学生,也奠定了太子绝对崇高的地位,以至于郦芷和那些读书人对刚的时候,太子出来说句话就能扭转局势,现在能占上风也是徐家主根基太深,谁也不敢贸然对上太子,得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如今他膝下仅一子一女,皆是太子妃所出。
三皇子盛清平倒是无话可说,他是五个成婚的皇子里妃妾最多的,此人爱风雅,读书人有的臭毛病他全都有,正妻为洛阳刘氏,同样是言情书网,却没有太大的影响力,只依附于徐家,皇帝为三皇子早就选好了路,郦芷也没违背原主心意,这崽子倒也没什么野心,膝下六子七女,整个皇家的生育指标都是他贡献的,但嫡出仅有一子,四皇子盛清流娶妻也是洛阳徐氏,是太子妃一手带大的同胞妹子,直接被稳稳绑在太子船上,夫妻俩感情也不错,育有一子,暂无庶出。
五皇子盛清霆刚成亲,妻子为清河沈氏,目前膝下啥也没有;六皇子盛清鸿年仅十二岁,未婚妻还没定下。
阮卿用笔在六皇子上划了个红圈,资料里,他的妻子应该是凤阳崔氏的姑娘,但会不会成也不确定,因为这家正在反对郦芷改革。
三位公主里,谢贵妃所出的大公主地位最高,容妃所出的二公主母家最显赫,而生母早逝,交给谢贵妃抚养的三公主盛如雪则是最沉默最低调的那个,她的驸马是安平长公主的嫡子宋明烨,年后就要成亲了。
阮卿理好关系,搓了搓手,如今局面已定,改革一派神仙打架,大公主的书院都快被挤出权利中心了,此时正需要一个机会,迅速进入众人眼中,不破不立,这些迂腐的读书人反而是给了女子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而阮卿身为外人眼中孤僻冷淡的贵夫人,想要打破这固有印象,走出后宅,除了为难郦芷再踩一次读书人的底线,就只有从大公主这下手了。
她正想着要怎么去和大公主说这件事,就听到身后一阵嘈杂,阮卿神色一凛,赶紧把书合上,回头看过去:“怎么了?”
丫头诺诺道:“太太,二姑娘请见。”
安春这丫头被养的有些娇气,她不见多半是要闹起来的。阮卿按了按眉心,叹息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一阵风吹进来,眉眼秀丽的小姑娘笑嘻嘻地给她行了礼坐下,开口就道:“太太,我有话想跟你说!”
阮卿瞪了她一眼,让丫头都下去,这才端起已经差不多放凉的茶,不紧不慢地问:“又闯什么祸了?”
“我在太太心里就只会闯祸嘛,”安春软软撒了个娇,凑近她,小心翼翼地用气声说:“我有喜欢的人啦!”
阮卿被呛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好事……谁家公子?”
她对古代男人有些偏见,并不希望自家女儿成亲,但如果孩子有心上人,她也是不会拦的。
安春一向大胆骄纵,此时却难得有些扭捏,阮卿看着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她心想再坏也不可能是爱上亲哥这种极品设定吧,心里也就稍稍放松了一些。
谁知安春迟疑许久,才鼓足勇气般道:“是晋阳侯府的娄世子!”
阮卿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捏碎。
“……谁?”
安春心知不好,蔫蔫地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说:“娄熙娄世子,我小时候还救过我呢。”
阮卿勃然大怒:“你想都别想!”
先不说娄熙为人如何,这人现在已经三十一了,比太子还大一岁!
才十四岁的小姑娘,你跟我搁这扯呢?
阮卿怒而起身,冷冷道:“你给我收了这个念头。”
说罢她又觉得语气太过强硬,万一激起孩子的叛逆心就不好了,又软了语气轻声说:“你了解他吗?娄熙曾有过妻子,现在还未续弦,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者对妻子念念不忘?”
安春只闷着头不说话,阮卿一口气堵在胸口,憋闷的很。
亭子外有个丫头探头探脑的,估计是看出了她们气氛不对,又不敢上前,阮卿有心破开这个氛围,就道:“进来,有话就说。”
她以为是安春的丫鬟过来求情的,仔细一看竟然是王熙凤身边的平儿,满脸的怒气顿时卡了一下,只听平儿略显焦急道:“禀二太太,我家奶奶她发动了,大太太今早出了门,我们实在是……”
她话还没说完,阮卿就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还不快请大太太去!”
产婆和太医早早就在荣国府住下了,对这个第一个重孙,贾母也重视的很,阮卿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东院门口守着了。
产婆说王熙凤这胎位似乎不太正,再加上她身子还未长开,可能会难产。
阮卿看了一眼尤氏,问:“琏儿呢?”
尤氏捏着帕子满脸紧张,闻言有些茫然,“许是出门了吧……”
阮卿闭了闭眼,头疼欲裂。
莫名叛逆的女儿、难产的侄女、还在养伤的贾珠,宝玉和黛玉以后的发展……这些被她一时兴奋而忽略的东西此时潮水般往她脑海里涌,烦得她想抓狂尖叫,就在此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了郦芷的声音,轻轻的,带点疑惑:“陌子,我感觉你精神不稳,发生什么了吗?”
阮卿一怔,沉默良久,才诺诺道:“家里出了点事,比较复杂,我可能,可能走不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阮卿觉得心里有些酸涩。早上的时候她还兴致勃勃地分析着当今局势,想着破局的办法,还想等改革成功了,朝廷稳定下来,她观察一下谢瑜能不能合作研究出一些比较现代化的东西,不求流芳百世,只求能于民有利,封建社会几千年来,甜的都是贵族,百姓能过得舒坦的,都是少部分,很多人活下来就仅仅只是为了活下来,如果能在她们手中改变,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还想,有机会可以和吴茗一起上战场,她的精神控制堪称bug,她可以有效减少伤亡,甚至直接控制敌方投降,少死几个人,不好吗?
早上她还展望着美好的未来,还规划着日后的事业发展,她以为她这次沉闷而无聊的任务终于要有所转折。
但是……
但是……
家庭,永远是一个人逃不开的束缚。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弯下腰将脸埋在掌心,很快就感到掌心微微湿润,鼻尖酸涩的厉害。
郦芷温声道:“……这些年,朝堂上的势力分布,你错过的大事小事,朝臣的性格势力等等,都是一个大功课,还有从家庭转向事业,必然会遭遇挫折困难,这阵痛你必须得自己承担,我们帮不了你。”
阮卿脸上表情有些恍惚,最后勉强扯了扯唇,笑了。
“我尽量吧。”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顶个锅盖,看有小可爱对本章内容有些疑惑,就整理了一下解释解释关于闺女:她说了原因,是第三十章左右娄熙救过她,自己孩子自己清楚,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不会说出口,就像贾珠,当时对凤兰只是好奇加好感,所以对家长安排婚事也只是含糊,因为他自己都不确定想法,如果是真喜欢会直接开口;所以这个时候查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怎么处理,以我这么多年当子女和看到的情况来说,青春期最怕的就是信息不对等,因为有些孩子不会说真话,女主现在刚知道这事,首先就得先稳住然后去查,再看是同意还是花精力把孩子拉回来,这都是需要时间精力去费心的,没那么容易,尤其是这个闺女不是亲女儿,处理起来更麻烦,一不小心和孩子离心就得不偿失了关于王熙凤:我记得我查过她的病,不管是什么资料都只说是一种妇科病,所以我猜测有可能是贾琏带来的,但也可能是产后的一些损伤,都说不准的,生产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伤身,严重了直接要命,古代条件不如现代,肯定要精心照顾;以及贾琏不见了:他只是出去了,不是失踪,不然张氏不会这么淡定……女主一直担心的是他管不住自己在外面乱搞,但孩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剧情里的事还没发生,总不能因为早就改变了的剧情把他阉了,那王熙凤自己都不乐意,做任务者的,说白了就是服务行业,总要面面俱到,且实践大于理论,只看剧情绝对会吃亏,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女主就已经把他们当成独立的人而不是剧情里的纸片人了,二十几年相处出来的感情,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下手自然不会太果决,毕竟王熙凤是她养大的,贾琏也是啊;至于贾珠,这个确实是我没说清楚,贾珠受伤当时吴茗就有说过有内贼,女主也隐约觉得家里不对,但猜不到谁干的,再加上事都堆一起了,很容易烦躁,一烦躁就会钻牛角尖,要不然怎么会有“当局者迷”和“关心则乱”两个说法呢,当毛线团乱七八糟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外人知道要怎么解开,但身为当事人,要么粗暴的扯开付出一些代价,要么一点一点理清线路慢慢来,阮卿毕竟被困在后宅二十多年,信息有些跟不上是正常的,再说她想出去不是因为郦芷吴茗处境已经艰难到没她就凉,而是她自己受不了压抑的氛围了,她很清楚就算没有她,郦芷身为皇帝只要肯坚持,磨也能把事磨成,她去不过是锦上添花,所以才会决定为了孩子暂时留下来不出去,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一头猪也有感情了,而她留下来只是委屈一段时间,还是已经习惯了的日子,再说又不是委屈一辈子,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就是她自己的看法以及宝黛cp……嗯,这确实是因为女主自己带偏见,觉得黛玉是因为只能见到宝玉这么一个相对优秀的男生才会喜欢他的,她不会主动撮合,因为她自己过不了表兄妹那关,但也不会拦着,毕竟又不是她自己的感情,她希望的是黛玉能在正常的环境下,在自己家长大,有自己父母教养,然后用自己的三观判断爱不爱宝玉,而不是在别人家受别家三观的影响,这是有点完美主义,但我觉得无可厚非,阮卿被同化是肯定有的,环境会慢慢改变一个人,都二十多年了还没融入这个环境那得多格格不入,只是不会太多,女主很快就能觉醒辣!
会好起来哒,我尽快!
第69章 【69】
王熙凤这胎生了两天,生下个健康的小姑娘。
虽然艰难,但毕竟有吴茗和阮卿在,两个人轮着为她注入一些灵力,产后损伤竟是比寻常孕妇要少很多,孩子是健康了,阮卿却又得操心王熙凤的身子。
剧情里只说她产后病情就一直反反复复,也不知道是什么病,阮卿猜测可能是贾琏带来的性/病,但万一是什么产后并发症,而她没有及时发现就完蛋了,吴茗再有本事,也没法在器材不全的情况下诊断病症或者做手术。
阮卿的心情忽上忽下,心里憋屈的很,而贾琏在王熙凤生产的第一天晚上才回来。
看到阮卿脸色不好,张氏就知道要遭,先发制人就骂道:“你死哪去了!你媳妇要生产了你不知道!?什么事能把你拖外面一天不回家!”
阮卿冷眼看着,她知道这是张氏在给贾琏找台阶下,但也不插手,只看贾琏能找出什么好理由来。
贾琏挠了挠头,脸上还带着几分焦虑和担忧,慢吞吞道:“太太……太太别生气,昨夜有个小厮给我递了条子,说是安亲王府上的世子邀我赴宴,我、我不好拒绝,。”
张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递条子,这是正经的邀请方式吗?
哪有晚上邀请第二天早上去的?这还有礼数吗?
张氏怒斥道:“你媳妇即将生产,莫说是一个宴会,就算是天塌下来你也得给我在家里待着!”
要说她前面都是骂给阮卿看的话,这回她是动了真怒。贾琏在王熙凤生产时不知所踪,难免让她想起在她命悬一线的生产时,跑去和婢女厮混的贾赦。
阮卿没那么多怒火,最多就是有几分冷眼旁观的失望,她想了想,慢吞吞问道:“琏儿,你何时与安亲王世子这般亲密了?”
贾琏愣了一下,道:“记不清了,几年前了吧……大概是我成亲前后。”
对贾琏来说,成亲那天是他得偿所愿的一天,但对阮卿来说,这个时间就太敏感了点。
她神色一冷,低着头思索不说话了。
张氏按了按眉心,打发人去取凳子让贾琏坐下。王熙凤还在里面生孩子,她在外面骂儿子,不太合适。
接下来就是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丫头和产婆忙来忙去的声音,生产是个大工程,直到第二天孩子才成功诞生,接下来还有排胎盘,痛感不比生产差。
阮卿跟在张氏和贾母身后看了一眼新出生的小姑娘,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小的一团。
她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和吴茗这两天的灵力没白费。
虽然第一胎是个女儿有些失望,但张氏和贾母都不是没有城府的人,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笑眯眯嘱咐下人好好照顾大姑娘,这是荣国府第四代第一个孩子,自然珍贵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