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被强行按在这等了一天,此时除了喜悦还有疲惫,只看了一眼就窜回去洗漱了。虽说对比贾赦他已经做的不错,但阮卿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没管贾琏,和张氏一同去处理后面的事务。
第四代嫡长女出生,一应流程繁琐的很,虽然只是个姑娘,但该有的庆祝也得有,还有后续洗三满月等等问题,大户人家礼仪多,要提前准备。
不过涉及安亲王,阮卿还是留了个心眼,让人时时刻刻都盯着贾琏,这才有功夫腾出时间来处理安春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被当天阮卿的态度吓到了,安春那之后再也没提过娄熙,阮卿干脆自己去把娄熙查了个底朝天。
娄熙年轻时还有些花心风流,这是很多世家公子的通病,其实也很正常,或者说相对正常,当初贾珠和贾琏十五六岁时结交了一群朋友,差点当天就上青楼去了,被吴茗一手一个拎着脖领子揪回军营,以后就再也没敢去过。
然而在他丧妻后,原本还有一段时间眠花宿柳,和刚没了女儿的岳家闹的很不愉快,但没多久,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突然安分起来,窝在家里喝酒不出门,然后又过了一年半载,和要给他找续弦的母亲吵了一架,这才突然上进,自己进了军营,也洗去了一身纨绔习性,以至于二十六岁就能立功入朝堂,要知道,贾政蒙荫蔽硬靠吴茗才上了四品,四十多岁才有资格入朝堂,原著里貌似一直都没上朝就可以知道,上朝的资格也不是什么贵族都能有的,可见此人本事还是不错的,毕竟是原主皇帝为大公主选的驸马。
现在身边倒是没有一个丫头通房,人也上进,郦芷对他还算重用。
突然性情大变能力突出,阮卿第一反应就是可能重生或穿越。
有任务者的世界,通常都是会撕开一点微弱的口子的,尤其是她们这是群体任务,三个人上,那口子更是不小,尤其是像红楼世界这种围绕着一家故事转的地方,剧情走向更是顽固,这也是阮卿一直担忧王熙凤会生病而贾琏会露出本性花天酒地一样,人家世界核心围绕这个运转,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你改变了?
就连张氏,也是她一直明里暗里给调养身体输入灵力才吊着命的,直到刑夫人嫁人后才放松一二,剧情牢固性甚至可能体现在天道随手拉来一个穿越女都得给你拗回去的方面上,阮卿看到谢瑜,就会想起来当初差点发烧病逝的四皇子嫡子,如果日后真如比照的历史一般走向,嫡长子去世正妻心如死灰,那谢瑜做个贵妃似乎也能理解,毕竟嫡子已逝,皇位留给真爱之子也不会被人说嫡庶不分。
阮卿查不出娄熙和安春有什么交集,甚至趁着夜黑搜了魂,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搜魂只能看到主人经历的事,没法连对方的想法都完全熟知,阮卿悻悻而归,心情实在不好,回来后就免了姑娘们的请安,自己托着腮坐在榻上沉思。
不过她回来的晚了点,元春因为用完早膳后还要去书院当差,向来比其他几个姐妹来的早一些,阮卿刚让人去免了请安,就有丫头来报,说大姑娘已经到了。
阮卿叹了口气,总不能把闺女拒之门外,点点头披上外衣,任由百灵给自己大概挽好发,这才缓步出了房门,走向正房。
元春便坐在桌子那用早膳。
阮卿心情好了点,笑眯眯地走上前,挥挥手让丫头们退下,伸手在元春面前晃了晃,“怎么上我这来用膳了?”
元春回过神,不紧不慢地将嘴里的汤咽下,起身行了个礼,温声道:“听丫头们说,太太今日起的晚了些,我就让人先摆膳了。”
阮卿人活的糙,对元春的细腻心思也只是感慨了几句,就快快乐乐地抛到脑后,在她面前坐下,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吃完端下去后才问:“近来你似乎很忙?”
虽说阮卿跟郦芷说了一时半会出不去,但并不代表她就不想出去了,趁这个机会多了解了解,然后等差不多摆平了再走也不迟。
元春笑笑,轻声道:“也还好,虽说是有人为难,但长宁与我的身份总还能镇住其他人,这段时间朝堂上不顺,长宁也嫌烦。”
元春对她从不撒谎,就算公务不能泄露,也会挑拣着给她透露真实情况。阮卿被小棉袄感动的一愣一愣的,唏嘘片刻,多了几分倾诉的欲望,就道:“元儿,你说若是日后家庭和公务你须得选一个,你要如何选择?”
阮卿从不觉得自己选事业就得放弃家庭,但大概是因为身处局中,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貌似也不太够用了,就迫切想听听别人的答案,至少能有个参考,梳理一下思路。
元春很认真的思索片刻,才道:“我倒是不觉得须得二选一才能两全……不过要真的只能选一个,我大概会选公务吧?”
她有些苦恼地皱了皱脸,良久才叹息道:“男子六岁后便该入正院,由丫鬟嬷嬷照顾,课业也有恩师教导,何苦要父母事事操心,甚至放弃公务?说句不敬的话,大伯这么多年来也没对琏二哥多上心,琏二哥不照样出众?”
阮卿一怔,颇有几分豁然开朗的通透感。
对哦,她为什么要用现代思维去看古代人?
张氏那么疼爱儿子,也只是事无巨细吩咐下去,让下人照顾琏二,自己都很少抱贾琏,因为古人讲究抱孙不抱子,怕娇养儿女会养成纨绔,且自古以来长辈感情都内敛,不好意思直接表达,能每天把孩子叫过去问问衣食住行就已经是很宠溺了,像贾赦那样,几个月都见不到儿女一次才是常态。
这个时候,孩子长成什么样,基本除了天性,都看母亲和老师以及周围的下人环境是什么样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爹是人中龙凤,结果儿子是傻叉脓包的情况呢?
女子要真只是生育工具无足轻重,就不会有“娶妻不贤祸害三代”这种话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阮卿在荣国府都处于融入和未融入的尴尬境地。
感情上,她和荣国府众人相处几十年,养头猪都舍不得吃了,更别提人;思维上,她始终是个现代人,看不惯张氏打压妾室、看不惯贾母纵容仆从,但又无能为力,她不能因为嫂子打压小妾而跟一直关照她的张氏刚起来,更不能因为贾母纵容仆从敛财而顶撞婆母,吴茗可以一句话就把贾母身边的下人扔去大牢,阮卿却不能。
她不同于吴茗和郦芷,她的身份是个女子,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别说元春安春探春,就连王家的女儿甚至已经出嫁的王熙凤都会受到质疑,就好像几个家族的脸全长一个女儿身上了,让人不知道是不是重视。
吴茗打杀了贾母身边的奴仆,贾母不仅不能怨,还得帮丈夫收拾残局,解释原因,外人也只会说吴茗大义灭亲,家风清正;可阮卿要是敢打杀贾政身边的奴仆,严重点被休回家都是有可能的,七出之条就是对她最大的束缚。
郦芷以铁血手段纵容大公主入朝,除了一些迂腐的读书人敢在私底下说大公主二十四了嫁不出去外,没人敢放在台面上和盛清竹讨论妇德问题,说白了公主是君,除了皇帝,没人敢说公主如何,而元春现在不过是十九未嫁,就被许多人指指点点,甚至私底下还会质疑是否有隐疾,在这些人眼里,女子就须得有一个男人,没有就是你身体有问题。
既然如此,反正话都让他们说了,为什么自己不能做呢?
宝玉她多叫过来问问就是,安春要是能追到娄熙也就让她去吧,感情问题外人插不进手,探春日后若是不愿嫁人,分她一部分家产让她自立门户也好,王熙凤若是还是没逃离染病的命运,大不了她胆大点,去外界讨仙药,感情不好和离就行,说的不和离孩子就能多幸福一样。
为名声,为没发生的事愁什么呢?
她刚做任务时都能有“你骂我不守妇德就等于在夸我勇敢独立”的精神,怎么资历越老还越畏缩了?
既然横竖都会被指指点点,多一句少一句有什么区别?
有权利有能力才会被尊重。
阮卿茅塞顿开,有一种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元春一走,就迫不及待地跟郦芷商量找什么理由让自己成功进入别人的视线里。
两人正讨论的兴致勃勃,描摹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时,百灵突然来报,说是王家来人,李氏携曾经与王二郎有过教导之情的王家王仁求见。
阮卿:“?”
这人谁?
经郦芷提醒后,阮卿才想起来,贾巧姐貌似就是被这玩意卖了的,资料里他是王夫人庶出兄长王子胜的独子,王二郎性情温和,并不嫌弃庶出弟弟,王子胜又擅长谋划,以至于王二郎对他比对亲哥哥王子腾还要亲近几分。王二郎当年膝下空虚的时候,也曾把王仁抱到家里抚养过一年半载的。
她跟王家不常联系,都快忘了王家还有这号人了。
阮卿搓了搓手,战意前所未有的浓烈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是彻底结束啦,女鹅要出后宅了!
撕白眼狼是磨刀的,很快就能搞定,下章就走啦,姐妹萌不要急鸭
第70章 【70】
李氏在王熙凤出嫁后,就几乎没有和阮卿见过面了。
她毕竟是一个宗族的主母,再加上王家已隐隐败落很多年,身为主母,她每天要处理的事有很多,尤其是家里的吃穿用度和子女的婚事最让人发愁。
原先她还怕王熙凤嫁不出去拖累她女儿婚事,谁知到了最后小丑竟是她自己,她的女儿不高不低的在那卡着,稍微好点的都是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但没一个比得上贾琏的门第,她又怎么甘心?自己的女儿难不成还不如那个克父克母的孤女?
一想到胳膊肘往外拐的阮卿,她就觉得自己气不顺。
原本荣国府报喜来说是生了个闺女,她还暗自窃喜,但见那下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再询问张氏和贾母的态度,竟好像完全不在意王熙凤只生了个女儿似的,她就更气不顺了。
她自己的大姑娘因为第一胎是女儿,现在还在和妾室斗智斗勇,被婆婆立规矩,可王子腾势弱,她连给女儿出头都不敢,凭什么那个没福气的小丫头能压在她的女儿头上?
因此看到来王家打秋风的王仁父子俩为攀交情提到王二郎,她突然来了主意。
阮卿没能见到王仁,外男由贾琏和贾政接待,她就只和张氏一起去见笑眯眯的李氏。
刚一上来,李氏便道:“我也好久不见姑太太了,不知小姑可还安好?”
阮卿道:“好得很,珠儿好转,凤丫头生产,可不是好事成双?”
李氏一噎,又笑道:“我来的突然,也不知二位太太介不介意。”
阮卿道:“你要是为了道喜,那我们自然欢迎。”
张氏眉心微蹙,莫名觉得阮卿有些针对李氏,但她自然是站在阮卿这边的,想了想便道:“我们家大姑娘还不到满月的时候。”
李氏张了张嘴:“……”
她被这俩人怼的有些无言,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道:“凤丫头生产,我和老爷都关心的很,这孩子命苦,二弟去的早,也没能留个香火……”
阮卿眉头一挑,打断道:“他有女儿,怎么就断了香火?”
李氏一怔,这就有话说了,忙道:“凤丫头毕竟是贾家的人了,每逢过年祭祀也总不能让二弟膝下孤零零的……正巧,仁儿曾被二弟教导过一段时间,也算是有师徒之情,他家新得了长子,我与老爷商量着,看不若过继到二弟膝下?”
李氏算盘打的噼啪响,王子胜一家就是废物,自己没本事只能依靠王子腾,把他的孩子过继过去,以后王熙凤还不得乖乖听话?
时人信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熙凤本就不在王家长大,关系淡了一层,嫁人后王家虽说和荣国府的联姻更稳固了,但阮卿不亲娘家油盐不进,二房又袭产不袭爵,屁用没有,王熙凤和他们不熟,贾琏又油滑,只有用父母绑住她才有用。
这俩赔钱货都更亲近已逝的王二郎,既如此,那就让她们亲近去吧,越亲近越好,到时王二郎一脉出事,荣国府能不管?
阮卿和张氏又不是傻子,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王熙凤生下长女基本站稳脚跟的时候提,但这事也不好拒绝,王子腾是族长,有权确定族中子嗣问题,她们其实不好插手,毕竟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不给过继子嗣,就是让人绝后,是罪大恶极的。
张氏就道:“凤丫头还未过月子呢,急什么。何况即使是过继,也得请族中长辈一起商量,哪有这么容易就定下来的?”
阮卿却在想怪不得有说王熙凤给王仁银子让他去孝敬爹娘呢,如果是原走向,王熙凤养在王家,嫁出去后刑夫人冷漠找茬,王夫人万事不管,就算李氏想给她过继一个小侄儿,她又能怎么拒绝?王家不是现在衰落的王家,刑夫人不是张氏,王夫人也不是阮卿,贾琏更不是现在的贾琏,王熙凤那时怕是自己都没站稳脚跟,又多年未生子心里虚的很,想来也是希望有个兄长能替自己出头吧。
……可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后来卖掉巧姐的白眼狼。
果然环境造就一个人,不能再和这些婆婆妈妈的事纠缠下去了。
阮卿更坚定了出去的决心,也就没耐心再和李氏纠缠,直接道:“这事以后不必再提,母亲去世前曾与我说过,二哥那一脉不必再过继,只要王家还在,二哥的香火就不会断。何况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提,大嫂子,你是想要凤丫头的嫁妆么?”
家产在独女没出嫁的时候是公共财产,族人都可以拿,但一旦陪着女儿嫁出去,那就是女儿的嫁妆,这年代碰女儿嫁妆是会被耻笑的,只要是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不会这么做。
张氏有些诧异她的强硬,但也厌烦王家的贪得无厌,直截了当道:“王大夫人关心凤丫头的心意我心领了,正巧之前贵妃娘娘听闻凤丫头生产,派人赐了些补品药方,待会我让人去取,想来你能也用得上,我记得你家锦儿也才生不久,理应补补才是。”
这话一是点出了王熙凤出嫁女的身份,出嫁了就是贾家人,轮不着外人过问,二也是用宫里和家里的权势压迫如今已经败落许多的王家——你要脸,就接了这东西,不要脸,你就试试,别忘了你也有女儿,也有外孙女。
张氏这宅斗段数可比自己高多了。阮卿心里放松了一下,同时又觉得权势真好,虽然以权压人不太好,但是方便啊!
阮卿心里蠢蠢欲动,便沉默下来,看着张氏逐字反驳,将李氏怼的面色发青,神色恍惚的离开,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搓搓手,兴致勃勃地问:“嫂子,你可真厉害,怪不得老太太总说你肖似她呢!”
张氏抿了口茶,润了润略显干燥的唇,笑道:“若非看出你也不耐烦,我是不会在你面前这般与人争锋的。阿阮,你记住,母家多数时候只能起到震慑和定心作用,真要在夫家受人尊敬,还得自己强硬,不必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委曲求全。”
阮卿挠了挠头,这是在家里公开的小字,女子成亲后由丈夫取字,不过贾政一开始给她取的是啥她给忘了,后来张氏问的时候硬着头皮用自己的名字编了一个,回去就赶紧把贾政的记忆改了——毕竟贾政住外院,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张氏才是她以后长期相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