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
我熟练地走到医务室, 敲开大门。
睡眠不足的硝子脸上顶着国宝级别的黑眼圈打开了门, 又往我身后瞧了瞧。
绘马站在我身后一寸左右的位置, 对上她的视线, 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是绘马。”我介绍到
硝子点点头,算作回应。
“等我几分钟, 我收拾下医疗箱。”硝子转身走到手术台盘, 拿过带血的手术刀擦拭起来。
灰白的医务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味,一张张病床被层层拉起的白帐隔离开,绰约的人影印在帐上,一时让人分不清躺在病床上的是活人还是尸体。
“走吧。”趁几个打量的功夫,硝子迅速收拾好了需要的东西。
我点头,拉过她的手,刚准备移动, 洪钟一般的轰隆声从外界传来响彻云霄, 紧接着墙壁开始震动, 剧烈的颤动让房屋开始坍塌, 水泥石块、呛人扬尘几乎是瞬间遮挡住了视线,天空之上一张巨大的帐将整个东京市囊括其中。
死灭回游开启了!
见梁柱和着石块钢筋砸下来,我第一时间展开金线, 金线化身成尖锐的细网支撑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绘马张开手臂挡在我身前, 戒备地盯着金线上方。
“咒灵暴动吗?”
硝子的神情在晦暗的光线中憔悴严肃了许多。
我试图瞬移回川崎市,但链接的标记却隔着帐被阻隔在东京市内, 放开意识在外面绕一圈,我脸色一沉,有了猜测。
“有一个特殊的空间术式涵盖了整个东京市。”
我向硝子简要说明了死灭回游的事情。
听完我的解释硝子表情严肃,道:“必须赶快联系上夜蛾校长,这段时间所有的咒术师都被集中在外进行清剿任务。”
死灭回游开启站内被投放的咒灵将无差别地暴动,对咒术届充满敌意的诅咒师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时机?
偏安一隅的普通人也被拉入战场,原本咒术师们只需要对抗咒灵和诅咒师,在死灭回游的规则下,这一情况将演变成普通人、咒术师、咒灵和诅咒师的多方混战!
而没有术式的普通人,在规则下简直是餐桌上被争夺的食物!
“术式能破解吗?”硝子问
死灭回游的结界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特殊的空间术式,既然狱门疆这个“不可能”都被破解,那死灭回游的空间屏障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需要时间。”
为了解除狱门疆,我消耗了大量的咒力,现在还在恢复期,原本是想通过唤醒五条悟提前结束死灭回游,现在这个计划被迫搁置,死灭回游已经开启,我的咒力在局面稳定下来前不能放在这件事上。
而从未来的我那得知,按照原进展,解除空间术式是到后期才得以完成的事,甚至还带上了我死亡的代价。
“我先联系夜蛾校长吧。”我看向硝子,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试图让气氛稍和缓一点,“看来原本的休闲旅程要取消了。”
听我这么说,硝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已经无所谓了……只希望情况别太遭……”
绘马盯着格挡的金线暴力掀开淹埋住我们石块,回到地面,寂静的校园在这场动荡后俨然变成一片狼藉,后山倒塌的树木掀起黑黄的泥土,看起来就像什么蛮荒之地。
一边协助绘马清理,我一边放出意识搜寻,在金线的紧急通知下,夜蛾聚集了一小批驻守在东京的咒术师火急火燎地赶回高专。
虽然知道咒术师人少,但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人数,我还是忍不住疑惑,“怎么就这几个人?”
夜蛾摇摇头,表情颇有些无奈。
在五条的失踪和咒灵横行下,腐朽的咒术届早已陷入失序,有登记的咒术师无论什么情况基本都依附于各个家族的势力之下。
在各方瓜分利益的角逐之中,清剿任务不过是为维持一时平衡,多方协商的结果,也就一些底层和真正看重普通人性命的咒术师在为之奔波效力。
而此时死灭回游的加入,不过是往污水里又扔了个垃圾,藏匿于水下的污垢在垃圾砸到自己前自然无动于衷。
伊地知颤抖地扶了下眼镜,掏出手机,“或许……我能再联系一下……”
“不用。”我语气轻缓地拒绝
伊地知这个时候打电话不过是自寻羞辱,这群丑陋的鬣狗只受利益驱使,或者拳头。
“名单给我,我亲自把这些大人物请来。”
夜蛾正道看向人群中的神灵,不算高挑的身高在高瘦的人群中显得有些矮小,此刻她嘴角带笑,但周身却有一股强大的威压,让众人不禁低下头敛声屏气,不敢与之抗衡。
咒力自身体溢出,在空中乍然绽出一朵璀璨耀眼的金花,磅礴的咒力威严神圣,不等众人多想,金花就解构成金线朝远处快速延伸,飞速四散,眨眼之间就不见踪迹。
“好了……”我转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周身的咒术师们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下面就让我们在候客室静待佳音吧。”
*
金线在或林立或倒塌的建筑中穿梭,搜寻咒术师的身影,在被捕捉之前将猎物囊入碗中。
某家族居室
一个高层老头悠闲躺在榻榻米上,顺滑的绸带遮掩住他褶皱干枯的皮肤,年轻的侍女手捧酒瓶,安静地半跪在一旁给他斟酒。
电光火石间,金线猛地包裹住他!
“呜哇!这是什么东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
“啊——!大人!!”
玉造的酒碟摔碎在地上,侍女尖叫地倒在一边,惊恐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榻榻米。
东京市街道上
“呼——呼——”
两个咒术师正被几只一级咒灵追赶,呼吸急促。
被安排了连续几天的高强度清剿工作,两人早已筋疲力尽,此刻咒力也濒临耗竭。
“轰!”
前方的道路突然被崩塌的石块挡住,狼狈奔逃的两人一时间陷入死境。
还是逃不过了吗……
一个咒术师停下脚步,闭眼等死。
另一个黑衣咒术师面露不甘,但也自知死到临头,只能无力对着咒灵大声怒骂。
“下辈子!我就算做狗,当猪!也不做这破咒术师了!”
几只一级咒灵逼近猎物,讥笑着发动攻击——
一阵短暂的金光闪过,所有的攻击都落在了咒术师背后的石块上,而满地的碎石上却不见两个咒术师的身影。
咒灵:?
死角内的两个咒术师被带到会议室。
高专链接上层的会议室已经在震动中毁去,只剩下一张石桌还算完好,倒塌的墙壁在绘马咒力的粘合下重新聚合在一起,而室内的碎石土块则被我用金线扫除。此刻会议室清洁而光亮,在一片废墟中一枝独秀。
“啊啊啊——!”
黑衣咒术师害怕的惨叫在安静的会议室内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被一同拉来的同伴烦躁地睁眼,又在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时顿时傻眼。
“别叫了,别叫了。”他用力扯住尖叫的黑衣同伴。
黑衣咒术师抽泣着停下惨叫,忿忿不平道:“死都死了,叫两声又怎——”
只见整洁的会议室内,一个容貌昳丽的女人端坐于圆桌的主位,一双琥珀色的琉璃目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另有几位咒术师列坐在她身边,神色肃穆,宛如神灵身旁的恭敬顺从的侍卫。
除去这些光鲜的神仙们,其余的人则面无表情,身上的衣服满是划痕,鞋上多粘着泥土,安静地与他站在一起。
看着雕花石桌,黑衣咒术师不禁对这圆桌会议发出疑惑:
“如今的黄泉也这么现代化了吗……”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四周,定睛一看,又在另一边的地上发现了不少熟面孔,其中就包括强迫他效忠,压迫他的人。
那人被金神捆住,扑倒在地上,所以他第一眼并没有发现。
如今两人身份调换,他站着,而那个人倒着。
“哈,原来是你小子!”
他神情骄傲,一副大仇得报的模样,走到那人身边,在众人的目光下狠狠踢了那人一脚!
“让你不干人事!活该!遭报应了吧!哈哈——”
他得意大笑,又朝坐在圆桌正中的女子恭敬鞠躬,“小人无知,不知这位神仙大人怎么称呼?”
“如今的投胎又是个什么流程?我能等下再投胎么,这人我还想多教训几下。”他向那人透去一个怨恨的眼神,“此人阴狠手辣,活着的时候害死了很多人,现在可算是落到我的手里了!”
“哈哈——”周围有咒术师绷不住地笑出了声
绘马虽然不懂周围人笑什么,但也好奇地盯着自顾自说话的黑衣咒术师。
硝子在座位上一脸玩味地卷了卷头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阻拦下想要打断他的夜蛾正道,我故作严肃道:“投胎和报仇的事情都可以等下说,但按照流程,现在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画押。”
我抬抬手,温顺的金线卷起文件落到黑衣咒术师面前。
他满头雾水地从金线手中接过文件,又自然地念出了文件标题:
“东京咒术师管理议案……”
捏着文件的手微微颤抖,咒术师在同伴看白痴的眼神下,神情悲怆,脚步踉跄。
“难道黄泉之下也有咒灵吗!?我还要继续当这个狗屎咒术师?不——!”
“你个蠢货!”
同伴实在没眼看,给了他一拳,“我们都被这位大人救了!你压根就没死!”
“啊?哦,这样呀……”
咒术师安静下来,然后默默呆滞在原地。
——有人的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我笑眯眯地打量着会议室:
金线高效搜寻,清理出来的空旷会议室被咒术师填满,并且按照个性分成了两批——
难搞的刺头被捆绑扔在地上,其余能够沟通的咒术师则站着尽情享受人身自由。
这幅陌生又熟悉的景象被刻在在场每一个人心里,对于那些站着的人来说,眼前似乎多了一条路。
一条有尊严,有自由的路。
倒在地上的大人物们见我安然自若的笑,表情便越发扭曲,这在旁人眼里又形成鲜明的对比。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会议可以开始了。”
我站起身来,随意挥了下手,被金线捆绑住的人漂浮起来。
“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议案已经给你们看过了,如果有什么异议可以现在提出来。”
“讲道理!?”一个老头狞笑着扭动了一下身体,“莫非这就是你待客的道理?把我们像畜生一样的绑着?!”
“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屈服吗!”
老头的话就像一块丢进死水的石头,激起浪花,其他被绑着的咒术师们纷纷开口道:
“没错!这完全就是强权!”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你知道我的身份吗!劝你赶紧放开我!”
“这样的荒唐提议我等决不接受!”
……
反对的声音就像浪潮,一时之间淹没了会议室。
老头得意洋洋,显然对这样的场面十分满意,他不紧不慢,接着说:“年轻人,你不清楚如今的情况,最好少来指手——”
话还未说完,捆绑的金线便猛地收紧,紧捆住的肌肉在罅隙间鼓胀,好似被扔进料锅里等待烹煮的五花肉,原本七言八语的咒术师们被勒得说不出话,会议室内除了老头吼间断断续续的“嗬嗬”声,再无人发出声响。
主场控制权再次回到主人手里,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众人赫然看向主位上的女人——她面无表情,澄澈的琥珀色琉璃目正盯着反对她的人,眼神宛如凶恶的猛兽,巨大的威压正从她身上疯狂涌出,窒息的压迫感比特级咒灵还要来的恐怖。
上一个能带来如此危险感的人已经在失踪名单上了……她究竟是什么人物?!
“好的,现在可以继续讨论了。”我看向一边站着的咒术师们,“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被扫视到的咒术师疯狂摇头,全身心都表示赞同。
——开玩笑,不赞同?
——是想加入五花肉豪华大餐吗!
金线捆着老头“啪”地一声暴躁甩到我眼前,发髻掉落后散乱的头发完全遮盖住他了扭曲的老脸。
我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神却没有笑意。
“不要搞错了啊。”
金线在空中悠闲地晃了晃他。
“我来这里可不是让蛆虫指手画脚,添麻烦的。”
老头仿佛承受着什么可怕的折磨,他大幅地颤抖着,双眼紧闭,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琥珀。”夜蛾在一旁出声提醒到。
“放心,我不会对这些蛆虫做什么,至少现在不会。”
我笑了笑,看向众人,又扬声道:“诸位,显然在有心人遮掩下,许多人已经忘记我的名字,尤其是——你们。”
众人眼神看向被捆住的人。
我漫不经心地一笑,“那么,一个迟到的自我介绍。”
“我,本人,现任日月会社社长,曾高专优秀在读生,夜蛾正道的半个学生,失踪人员五条悟的友人——山神,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