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晚,港口黑手党下辖医院——
最顶级的VIP病房里,已经解完毒的森鸥外也在药物的镇定作用下睡下了,只是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中原中也一直守在病房里寸步不离,天知道当他发现自己中了太宰治的诡计后、赶忙朝首领那边赶过去、看到倒在地上意识已经快要模糊了的首领时,当真被吓得不轻。
听到首领用微弱的声音最后交代着我中毒了,先送我去医院解毒吧时,他莫名就一瞬间想到了那部他刷完的海外电视剧的结局……
这真的是玩替身玩出命了啊!
也是落了个被毒杀的结局啊!
混蛋太宰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下的毒!
待到把首领送进诊疗室后,他立刻就手机夺命连环call那条青花鱼。然而那条青花鱼只是没头没尾地丢下一句——
【放心,森先生的生命力旺盛得很,没那么脆弱,虽说上年纪了,但中年小强也是小强。而且,中也现在最好不要冲动地去做什么事情,那样只会给你尊敬的首领大人添麻烦,就静静等森先生醒过来吧。】
尾崎红叶在处理完手头堆成山的工作后,也赶来医院探病。
看着虚弱地昏睡在床上、头发凌乱胡子拉渣的首领,尾崎红叶摇了摇头,连声啧啧道:“虽然妾身确实是在等着看你的笑话然后好好嘲笑你一番。但没想到居然是来医院里看你的笑话啊,不过还好不是直奔殡仪馆……嗯?在说梦话吗?”
尾崎红叶和中原中也凑近病床边,听到睡梦中依旧没有得到丝毫放松的男人在不停地梦呓着一个名字。
断断续续的音节拼在一起后……
源(Minamoto)。
“果然啊……”
尾崎红叶轻笑了声,回想着之前的那场共噬事件中,自己作为最后一道护卫屏障守在这个男人的床前时,所听到的梦中喃呢:“那个时候也是,性命垂危、理智涣散的时候,才能无知无觉地唤出心底最放不下的牵挂啊……但这一切不都是鸥外阁下你自己的最优解所取舍出的结果吗。”
第66章
Chapter 66
八年前,横滨——
坐在横滨山下公园的休息长椅上,沐浴着从不远处的海港吹来的有些湿冷的海风,赤松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
上一次来到这座城市,还是六年前被从太平洋上的常暗岛带离后,在这里登陆的。
然后她就被津岛先生送去了东京的一家研究所,在那间研究所里一呆就是六年。这六年里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东京,或者说是不被允许离开。
支持着那家研究所的背后势力是一个组织,一个庞大而又神秘的组织。
她对那个组织的了解不算多,只知道那个组织的正式成员都以酒名作为代号。
而且有些成员表面上都还在政商界有着相当光鲜亮丽的身份。
因为一直到现在她都并不算是这个组织的正是成员,更像是一个编外雇佣的合同工。
和那个组织长期以来存在着互利互惠关系的津岛先生显然并不想完全把她这个好用的劳动力完全送给那个组织,只是出于利益交换把她租借给那个组织、为那个组织做研究。
当然,她也完全不想成为那个组织的正式一员,因为那将意味着……她彻底完蛋了。
她这六年来的任务,完全是围绕着一个课题进行研究,以这个课题的上一任研究员宫野博士夫妇留下的残余资料为基础。
而当年津岛先生之所以向组织推荐了她,也是因为曾经她在苏黎世的研究所时误打误撞出来的增强细胞增殖能力的研究与这个组织想要完成的研究不谋而合。
她当年企图隐藏住自己摸索出来的这个研究方向,就是因为设想过一旦这个研究被深度开发进展下去,也许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可怕后果。
而那个组织的目的,显然是要将那个也许存在的可怕后果变为现实,甚至更加疯狂——
【We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 a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ㆍ我们既是神也是魔鬼。因为我们能让时光倒流,让人起死回生。】【1】
她自认为自己既不是什么疯狂科学家,也不是毫无格局的胆小鬼。但她始终深信,违背自然规律者,必将受到惩罚。
这是一个不应该继续下去的研究,绝对不应该。
所以,这六年来,她的研究进度很慢,能拖一天是一天……
刻意放慢进度还不能够被研究所里的其他人察觉到,她也是很不容易的。
好在研究所里尚未有人比她在这个领域更专业,察觉到她的「无心于此」。
所以她最多也就是被组织那边的人认为实力不及当年的宫野夫妇。
但是因为目前实在找不出比她在这个领域更强的人。所以也只能放任她在实验室里「慢工出细活」了。
但是,她这种「混过一天是一天」的策略很快就要行不通了,因为……津岛先生要失势了。
政坛一向都是风云变换的,这些年来日本的政局尤其不稳定。
在政坛叱咤风云了些许年的津岛先生,高光过后,终究还是被他的反对派击败了。
至于津岛修治那个小鬼……据津岛先生说,两年前那孩子在英国小学毕业后的第二天,便神秘失踪了,并不是遭到绑架恐吓。
而是他自己主动消失了众人的视野中。当时津岛先生得知消息后,甚至动用了在英国军情六处的关系,却仍是没能搜寻到那孩子的下落,简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最后,津岛先生索性也不再理会这件事了。甚至冷漠地放话表示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小儿子。
津岛先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真以监护人的身份将津岛修治所有档案的状态都修改为了「已死亡」,就此将「津岛修治」这个人的社会存在抹除,他自己更是不再提起。
直到津岛先生上一次和她联系,告知她,他即将失势、让她自己做好准备时,两年来才第一次提及了那个已经「死」在了十二岁的小儿子——
【这样也好,津岛家上上下下很快都会遭到清算,我的政敌不会放过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的……那小子一个在外面混,即使只有他自己,只要他想活下去,就总能办得到的吧。】
还真应了津岛修治说过的那句话,在众多孩子中,他的父亲最喜欢的是他、最厌恶的也是他。
不过,眼下,赤松源觉得她还是先担心担心她自己吧。
津岛先生之所以会事先告知他当下的处境、暗示让她自己有所准备,也是因为……他保不了她了。
本就是利益互换的关系,而即将失势的津岛先生再也无法为那个组织输送利益,也就意味着她无法再以作为他手下的身份游离于那个组织之外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到时会被强制性加入那个组织,而一旦正式成为了那个组织里的「一瓶酒」,她能预测到的自己的结局就只有一个……非自然死亡。
要么是在她彻底失去价值或者不愿好好配合后,组织直接抹除掉她;
要么就是组织将来被官方政府肃清了,在组织里从事了非法研究的她同样等着被判刑。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而这次来到横滨,也许,会成为她最后的机遇。
六年前,意料之中的,太平洋常暗岛上的战争,最终以日本的战败而宣告结束。
而横滨作为日本最大的国际海港都市,也陷入了一片混乱中,各国势力涌入、本地势力也争斗不休、还有大量的异能力者集中蛰伏于此,这座城市的混乱连政府都难以插手,这片区域就此「被迫」彻底成为了一个特殊的自治区,宛如独立于外界的存在。
就比如说势力遍布全日本甚至延伸到海外的酒厂组织,却偏偏没有在横滨安排进任何势力,或者不如说,是对横滨这滩浑水避之不及。
这次她被派来横滨,是出自组织的二把手「朗姆」和港口黑手党首领之间的交易。
她不知道这两个老头子过去到底是什么交情,眼下的状况是,这几年身体每况日下的港口黑手党首领行事手段越来越暴虐、心智越来越癫狂,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寿命将至的恐惧。
所以疯狂地想要抓住一切能够延续生命的方法。而得知朗姆所在的组织拥有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的药物后,便果断和朗姆交涉,要求派掌握着这项技术的人来恢复他那日薄西山的身体。
朗姆不知道是有什么把柄被掌握在这个老伙计的手里,当真答应了,把她派了过来。
当然,这波在朗姆看来怎样都不亏。因为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银色子弹」,根本就还没有被研究出来。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病魔缠身的港口黑手党首领能突然生龙活虎、满血复活。
而她此行被朗姆安排的实际任务,则是调查横滨的异能者情况,搜寻也许能有助于组织实现目标的异能,正好这次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横滨调查,不用担心来自港口黑手党的压力。
当然,这桩交易,那两个老头子都默认了不涉及双方组织,只是他们二人间的私人交易。
因此除了这两个当事人和她这个中间工具人外,再无第三人知晓。
她是一个在东京一家医药研究所工作的药剂师,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一个老朋友推荐了她前来为港口黑手党首领调理身体。
这就是她来到横滨后所拥有的身份,为期一个月。
如果她想要摆脱自己横竖都是死的未来的话,在横滨的这一个月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不然待到一个月后她回到东京时,津岛先生怕是已经流亡海外,而她也要被迫获封酒名了。
按照两个老头子之间的协商,她一个人只身前来横滨。
在横滨山下公园指定的具体位置处等着,等待被派来这里的与她接头的港口黑手党的人。
脚步声在朝她而来。
并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听声音足有一支小队伍的规模。
终于,脚步声在她身侧停下。
赤松源偏过头来,看向来接应她的人……
“您就是首领从东京特别请来的药剂师吧。”
看到映入自己眼眸中的人时,赤松源刹那间有些茫然,电光火石间大脑甚至都停止运转了一下。
而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本能的应激反应时,那人便已经抢先再度开口,彬彬有礼地温声道:“鄙人森鸥外,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私人医生,依照首领的命令前来此处,接您前去面见首领。”
这温声的话语,却是如同降温剂一般,让赤松源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自然是看到了这位私人医生身后跟着的那一小队身着黑西装、卡着黑墨镜的港口黑手党成员。随即便也回以同款礼貌而又疏离的微笑,如同第一次见面一般。
就像是彼此间,从来都不曾认识。
“我叫赤松源,很高兴认识您,森医生。”
缘分?机遇?命运?
她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就在这么一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第67章
Chapter 67
还会再次见面吗?
若能再次相见,会是怎样的场景?
这六年里,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男人。毕竟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他是她唯一有过的爱恋。
但没想过,居然是以这种方式重逢的。
其实,既惊讶也不必惊讶,毕竟她和他的每一次相遇都充满了戏剧性啊。无论是在欧洲春日樱花街的初见、还是永无白昼常暗岛的重逢。
只是这次……
开往港口黑手党总部的黑色轿车里,后座上,赤松源一边静静地听着身旁的男人以不失礼仪却又公事公办的口吻向她介绍着首领的大致状况,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三十出头的男人,属于昔日青年人的青涩与棱角已经在身上尽数褪去。
既能够让人感受到正值壮年的强盛,又不失岁月磨砺出的稳重成熟,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敛尽棱角只是表象,展现出的温雅从容是为了更深的蛰伏,锋芒会在最需要的时候一击致命地展露出,而且会是淬着毒的锋芒。
“首领的基本状况就是这些了,不必紧张,首领很期待您的到来。”
森鸥外用礼貌而公式化的口吻收尾,不夹杂其余任何多余的态度和感情。
与对方四目交汇着,赤松源的眼神同样波澜不惊,口中说着新同事之间的客气话:“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些,森医生。”
……
房间里的温度是恒温,然而,当落地窗的幕布被悉数降下的那一刻,一股阴森感便于顷刻间袭来。
属于黑暗的阴森。
赤松源一瞬间有些不适应。虽然过去这六年她所在的研究所背后的那个组织也是黑色的。但她终日都只被迫浸泡在实验室中,那片背后的黑色与她无关。
这六年来,她的世界里的颜色,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而是没有颜色。
一如从八岁起,她就无法再把控住的自己的命运。
但是,至少这一次,她想要赌一把。
反正,不赌一把的话,她就只能一步步走向那个横竖都是死的结局。
怎样都不会更糟了。
赤松源神情泰然地注视着房间中央坐在轮椅上的身形枯槁的男人,尊敬却也并不放低姿态地微微躬身行礼:“港口黑手党首领先生,非常荣幸见到您,在下赤松源,受朗姆先生之命,前来为您进行药物治疗。”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在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要求下全部退出去了,没有留下任何人,这位老首领并不希望今日的谈话被除了彼此之外的任何人知晓。
当然,即使房间里没有任何护卫在,赤松源不会也不敢轻易就做什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间首领办公室里应该是设有重重机关的,只要她有任何图谋不轨的意向,她的血下一秒就会成为洗涤办公室地板的清洁剂。
这两年来饱受病痛折磨的老首领如今甚至已经丧失了独立行动的能力,终日只能靠轮椅出行或者干脆卧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