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个么？”
柚希拿起毽子晃了晃，见少年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毽子，她的手一收，歪头，“这是你输给我的，愿赌服输啊，牡……丹……丸——”
天狗少年气鼓鼓的，“你到底想干嘛！”
柚希再一次推了推眼镜，她实在不习惯鼻梁上架着东西，但是迫于无奈，“我问你，你以前说过的那个大妖怪，它在什么地方？”
“你要找它？”
牡丹丸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那可是活了快千年的妖怪，不是山里那些能被你随便欺负的小妖。你要去送死么？”
“别废话，告诉我就行了。”
柚希斜睨了他一眼。
“哼……”天狗少年抱臂冷哼，“凭什么要告诉你？我和你关系很好么？”
“你不说也行……”柚希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语气淡定，“我去告诉你们四代目，你以前偷偷溜下山迷了路，还把自己的羽毛和名字输给了一个才4岁的普通的人类小女孩。”
“你！”
牡丹丸的脸涨得通红，“混蛋，你哪里是普通人类小女孩啊！明明比恶鬼还可怕！”
“哦，承蒙夸奖……”柚希点点头，“那你说还是不说？”
她用食指点了点下巴，忽然一锤手心，“我想起来了，可以用言灵——”
她话音未落，已经听到了天狗少年慌慌张张的声音。
“在、在那里啦！”
他一脸不甘又憋屈地指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会经过树林，从第三棵杉树后面绕过去，有一个瀑布，瀑布底下的洞穴，就是它睡觉的地方。”
“哦，谢了。”
柚希点头，转身就走。
“喂！”
身后传来天狗少年的声音。
“嗯？”
柚希回头看他。
天狗少年迟疑了一下，忽然扭开脸，“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回来？”
柚希愣了下，镜片后，那双干净清澈的棕色眸子，平静地看着蹲在树上揣着手的少年天狗。
“我忘记了。”
她的声线依旧平稳淡定，牡丹丸却倏地转回了头，惊讶地睁大了眼，“什么？”
柚希垂下眼，拿起了那个毽子，手指轻轻拂过上面那根黑色的鸦羽，“刚想起来的。”
“怎么回事？”
天狗少年皱眉，“你不是总说自己很厉害的么？”
柚希撇嘴，“是啊，很厉害的，厉害得要用这根羽毛和眼镜才能看到妖怪。”
牡丹丸张了张嘴，满脸不可思议。
“你太弱了……”柚希摇摇头，有些嫌弃地说道，“光靠你的羽毛我根本看不清楚。”
必须通过眼镜的镜片才能勉强看清，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必须找到一个，更加更加强大的妖怪才行。
最好比藏马更强
柚希想……
“什么嘛！那么嫌弃就还给我啦！”
牡丹丸气呼呼地站起来，一对翅膀呼哧呼哧地扇着风。
“说起来……”柚希忽然歪了下头，面无表情地道，“这么多年了，你的头发还没长出来？”
“呃……”牡丹丸身体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那只大妖怪是谁？
牡丹丸是鞍马山的小天狗，小的时候曾经下山来找鞍马认识了奈奈生他们。
以及，柚希小时候为了修行经常往山里跑，大大小小的妖怪都被她闹怕了，可以说是霸道的小魔王了，那个铁盒子里的，都是她的战利品233333。
——
感谢
感谢以上各位小天使，统统么么哒一个=3=
第17章 六粒绿芽
细细碎碎的声响，一路跟随着她的脚步。
“咦？今天不来抓我们了么？”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肯定找不到的哦！”
“不玩了么？”
“好奇怪呀？”
……
有莹莹的绿光试探性地飞到了柚希的面前，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柚希叹了口气，伸出手，那点绿光便小心翼翼地落到了她的手心上。
她将手掌凑到眼前，镜片后的双眼努力眯了起来，但是随后却又有些失望，“我看不清你们了。”
她记得这些小东西真正的模样，长着小小的翅膀，手上提着叶子，喜欢在草丛里钻进钻出地捉迷藏。
小时候她经常拿着个捕蝴蝶的大网兜在这里瞎扑腾，把聚在一起的这些小东西吓得东躲西藏四散奔逃。
不止是这些看起来跟萤火虫似得小妖怪，还有好多其他的妖怪，她都认识它们，她还在山里挖过坑，装过捕兽夹，在树和树中间系上细细的绳子然后追着它们跑，看它们被绊倒之后灰头土脸的样子，她就会插着腰哈哈大笑。
她几乎认识这里每一只妖怪，也记得每一棵树的位置。
她和人类的小孩子总是处不来，所以不爱和他们玩。但是她喜欢跟妖怪们闹，喜欢在这座充满了灵物的山上乱跑。
花开院柚希，是被这座山林和这座山中大大小小的生灵们宠爱的小小阴阳师。
虽然大家总爱装出一副看到她就头疼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它们对她都很纵容。
它们陪她玩陪她闹，她跑累了趴在树下睡着，就会有小动物拿着大大的叶子给她盖上。她饿了，头顶的果树会把果子掉到她手上。
柚希也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它们，她给受伤的小兔子治过腿，也救过爬到树上下不来的小狐狸，不会飞的雏鸟从她的手心展翅翱翔，搁浅的小鱼。如今，也已经能自如地把瀑布当做滑梯来玩。
可是柚希自己，却变成了一个连想要看到它们都困难的普通人。
“看不到我们了？”
“为什么为什么？”
“眼睛受伤了么？”
“用泉水洗一洗就好了——”
“快点去洗一洗……我们再来玩——”
灌木丛里，树梢上，窸窸窣窣的声响络绎不绝，不时有毛茸茸的脑袋从叶子里探出头张望，小鸟停在枝头，歪着头一副好奇的样子不肯离开。
柚希一路走，动物们也一路跟着她。虽然都躲了起来，却又探头探脑地，像是小时候那样在引她去追它们。
这座山里的动物植物，因为大山的养育，都具有着不同于人间界动植物的智慧，活得稍久些就能成为真正具有灵智的小妖了，柚希小时候曾经亲眼见过，那只被她从树上救下来的小狐狸，在误吃了一朵奇怪的花之后，突然就会说话了。
因为好奇，她差点也想尝尝看，结果被一旁大树伸出来的枝条给打了手心。
那种花，对于山里的动物是增加灵力的补药，对于人类可是有剧毒的。
从小狐狸那里知道这件事之后，小小的柚希揉着红红的手心，乖乖跟大树道了歉。
回忆起童年的事，柚希的目光柔和了很多，她很怀念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被山林万物所宠爱的肆意妄为，以及毫无畏惧地喜爱着世间生灵的自己。
柚希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害怕，她天真地喜欢着这个世间的所有一切，她也很开心自己是个阴阳师。
这样，她就能看到此岸，也能看到彼岸，她当然知道有阳就有阴，有光就一定会有影，这是世界构成的必然，她理所当然地接纳这一切。
于是她拥有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光与暗，山与水，动物与植物，阳光和雨水。
然后，她又失去了这个世界。
所以，她才会骤然间，连同人生的意义都一并丢失，陷入了迷茫而虚无的时光之中。
……
正有些出神，手心上的绿色光点忽然颤了颤，然后飞了起来。
“快跑，它来了！”
“啊，它又来了！”
“柚希，快跑快跑！”
“呃……”
“嗯？”
柚希愣了愣，“什么又来了？”
“黑熊！”
停在枝头的小鸟扇着翅膀焦急地在她头顶盘旋，“它一定是知道你回来了！”
“柚希，快跑快跑！”
小光点们扯着她的衣角，有松鼠和兔子也从藏身的灌木里跑出来推着她的鞋让她跑。
柚希后知后觉地一锤手心，“是那头黑熊？”
“没错没错——”
小鸟飞到了她的肩头，叽叽喳喳，“你把它的眼睛弄瞎了。”
柚希挠挠脸，“是有这么一回事。”
因为就是它弄伤了兔子，还想把小柚希当做口粮。
自然界的弱肉强食与生物链，柚希并不反感，她很理解这种生存方式。
反正就是，强者说了算，不服的话，打到服气就好了。
所以它后来对小柚希可是服服气气的，乖乖当了她快一年的坐骑。可谓是柚希指哪儿它去哪儿，往东不敢往西的。
时隔这么久，大概是听说了她没了灵力，所以跑来一雪前耻了吧？
咚咚咚的震动声，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地面在震。
“它现在可霸道了，总是欺负小动物。”
见柚希不动，推得有些累了的松鼠靠着她的腿坐在地上喘气告状，“还扬言等你回来要吃掉你呢。”
“是啊是啊，好坏的。”
“是谁给它打小报告呀？”
“一定要找出来，大叛徒！打它！”
“打它打它！把它丢水里！”
“嘛……”柚希想了想，“那个之后再说，现在先想想怎么对付黑熊吧——”
她一脸镇定，毫不慌乱，于是被她感染，原本慌慌张张的动物们也都镇定了下来，一起围着她排排坐，乖巧望。
虽然对付成精了的动物，用阴阳符咒之类的最快速便捷。不过在这座山里，这类阴阳术法很容易误伤到其他花花草草。所以即使是以前，柚希也很少用，更何况现在她想用也用不了了。
不过作为曾经的山林小霸王，抓个黑熊，尤其是在所有动植物都相当配合的情况下，柚希觉得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长胆子了，又不服气了是吧？
那就再打服气一次好了。
半小时后
柚希站在一边，抱着手臂以一种睥睨的眼神垂眼看着被埋在土里就露出一个巨大脑袋的黑熊妖，“怎么样？”
黑熊妖面对她的目光，再度回忆起了曾经被支使得团团转的岁月，本能地呜咽了。
它有一种预感，岁月静好了几年的自己，可能大概，又要被当做狗腿子使唤了。
那条混蛋青蛇，居然跑来跟它说花开院柚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害它兴高采烈想也不想就冲过来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可恶，花开院柚希，就算是普通人了，那能是跟别的人类一样的普通人么！
它闭上仅剩下了一只，还被揍得已经青肿起来的眼睛，感觉熊生无望了。
而与它那垂头耷脑生无可恋的样子截然相反，好好出了一口恶气的小动物们齐齐欢呼了起来。
土拨鼠事先挖好了大坑，兔子和小鸟找来叶子草坪做掩盖，等到黑熊一看到柚希就朝她扑来的时候，大树悄咪咪伸出根须把它绊倒，整好摔进坑里。
然后，大大小小的动物齐齐动手，埋坑——
哼，让你欺负我们！
现在柚希可回来了，看你还怎么熊！
兔子用长耳朵狂甩了它几巴掌，这才神清气爽地蹭回到了柚希的脚边，学着她的样子，抱起手臂，垂眼冷望。
柚希蹲到黑熊脑袋前，那颗巨大的毛茸茸的头，跟她蹲下时的身高都差不多了，她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上次是眼睛，这次哪儿呢？”
黑熊一怔，惊恐地看她。
“扯它胡子！”
“揪耳朵！”
“拔毛！拔光！”
“爪子爪子！”
狗腿子们一个个为她出主意。
黑熊一听，埋在土里的整个身子都抖了。
“嘛……”柚希推了推眼镜，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分毫不乱的裙摆，“等我回来再好好想想吧，时间不早了。”
“柚希去哪儿？”
“又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我也去我也去——”
柚希却摇摇头，“你们不能跟我一起去，很危险。”
小动物们茫然地看她。
“那个大妖怪的洞穴……”她蹙了蹙眉头，“我要去那里。”
她话音刚落，呼啦一声，面前挤挤挨挨的动物们一下子跑了个精光，就剩下那颗可怜兮兮的黑熊脑袋，用无辜地目光看着她。
柚希觉得好笑，她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树林，“牡丹丸，你要跟我一起进去？”
自以为躲得很好的天狗少年身体一僵，丢开了伪装用的树枝，黑脸，“谁要跟你去送死。”
“嗯，那就好。”
柚希点点头，“要不然翠郎先生会担心的。”
牡丹丸皱眉，欲言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