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里还是想推辞:“其实你随便找位律师就可以弄好,不必跑这么老远来的。”
她无邪地笑笑,说:“阿KEN也这么对我说,可我相信你啊,上次在阿KEN办公室我就想请你代劳了,不过刚好你没时间,也就算了。今天下午我就回香港了,所以就过来咯。”
听到她宠爱的声调喊他名字我就一阵难受,可我努力操着职业的微笑,说:“快别提费用,这些都是功德无量的事,当尽力而为。不过这原协议表述不清,估计要重拟。”
于是拿起原协议坐回办公桌上认真过了遍,然后另起炉灶写起来。
总感觉江心遥在静静观察我,于是抬头看她,果然在看我,眼神复杂,见我看她,忙恢复笑意,问:“邹律师,请问是不是有什么不清楚的?”
“噢,只是这个年限方面,建议由你来定比较好。”我随意指出文中一处年份,心里暗暗叫苦,黄召阳让我不要总依赖自觉,可我现在自觉敏锐地觉得江心遥此行绝非拟协议这么简单。
她忙点头称是,我们又恢复静寂状态。
一会,她终于开口,问道:“冒昧问下,邹律师是否信佛?”
我坦然抬头笑道:“算投机主义分子吧,出了问题才会抱佛脚那种,哪有你这么有佛缘啊。”
“哦,我也只是在积福而已,为了我的家庭,也为了阿KEN的公司。”她柔声道。
我手不禁振了下,一连串句号不小心按出整整一页,茫茫一片,如我那不了了之的爱情。我发狠地死命按删除键,可要删除掉却那么慢、那么难。耐心点,邹雨,总会有删掉的一天。我安慰着自己。
“菩萨知道你的诚心一定会赐福给你。”我实在没法说出那个名字。
“谢谢你,菩萨总能知道每个人的心,愿她也赐福与你。”她笑着看我,透着一种安详。
只有心胸坦荡之人才会有这种安详的神态,这让我生出些许自卑。
真怕自己失控,于是借故快步走到走道角落里,挨着墙壁做深呼吸。
手机响起,是林启正。想着让江心遥快走,接起。
“江心遥还在你那里?”他直接问。
“一早就等在我办公室了,协议刚弄好,你赶快来接她。”我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
“她刚打电话让我送她去机场,她没为难你吧?”他试探问道。
“她心思单纯,怎么会与我为难呢?”我还是对他今早对江心遥的评价耿耿于怀,想到她那个复杂的眼神,我宁愿相信那是我的错觉。
“那我马上过来!”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调整好呼吸,慢慢回到办公室,江心遥正打电话,那亲昵的神态一看就知道她与谁在通话,我硬挺挺地大步走进去,用力踏响高跟鞋,以示我的存在。
江心遥回头看我,满脸春色,露出少妇独有的明艳,对着电话柔声轻喃道:“阿KEN,饮咗酒要慢点开车哦。See you。”
我坐回桌前打起精神输出一式两份的协议,双手递给江心遥。
江心遥接过,说了声谢谢,刚好手机响,马上盈盈笑着接起,用英文流利地对话起来,时断时续,以我的英语水平只捕捉到其中南非,会合、捐款等不多几个词汇。原来,这就是昂视的距离,心里盼望着启正的到来,却又害怕他发现我内心生出的卑微。
不到十分钟,启正赶到,额头还冒着微小汗珠,江心遥立即起身迎上,倚在他身旁,活生生的一幅才子佳人照。
林启正仓促地问:“都弄好了吗?”
江心遥回头看看我,转头再看林启正笑道:“邹律师很专业,都弄好了。我们要不要请邹律师一起到君皇吃个便饭,表示下谢意。”
“……嗯。”林启正盯着我,艰难地答。
我着急地推辞:“不不,不用了,我……我中午还要见个当事人,不好改时间,谢谢你的好意。”我用0.1秒时间想出了推脱理由,向着她和他颔首勉强笑道。
江心遥轻声说了句:“那下次等你有时候我们再请好了。拜拜。”
她终于放过我,挽着林启正的胳膊转身而去,林启正则有意无意地不住用眼角扫我,显得依依不舍,只被江心遥拉着不自觉地前行。
“KEN,爹哋讲咗呢次我翻香港要去玛丽医院睇下妇科,为咗我哋个BB……”江心遥声音越来越远。
而我的心顿时沉沉陷下,如被一只手紧紧捏着,不得动弹。
他们的小孩?这个意念比她狠狠向我刮一巴掌还要痛。邹雨,这难道不就是你衷心希望的结果吗?这样最好,断了他的念想,也绝了你的幻想。为什么心痛?又为何不舍?
我转身看着窗外,他们的背影小小的,林启正还是绅士地替她开车门,等她坐好才关门绕到驾驶座旁,突然站定,昂头看我,太远,我看不清他的神情,而他也应该看不清我的,我们就这样默默对视着,心里感觉很复杂,无奈、不舍、惆怅,还有种道不明的柔情。良久,他才点点头,算是再见,坐进车内,刹车灯亮,车子缓缓前行,直至消失在树影里。
“邹律师,楼下有人找。”高展旗敲门。
我忙回身,顶着空白的脑子准备走下去,他拦住我,笑说:“骗你的!也信。你怎么丢了魂似的,该不会真是那两种可能吧,有钱人就是好,能拿钱压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