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的行李只有一个小箱,远远还算跟上他俩步伐,可不知为什么总隐隐感到心慌,有种喘不过气的烦闷。
正走着,突然,从地下传来一阵呜鸣,像是台风扫虐的声音,慑人心魄,我抬眼远望马路,寻找声音来源。紧接,地面在往上拱,此起彼伏,并剧烈抖动着,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沙堆上一般,夹杂着崩塌声,远近人们一片尖叫,大家本能地蹲在地上,有些摔得不轻,我也不自觉蹲在地上抱着双膝,视野所及都是一片灰烬,隐约看到邹天与女友紧紧抱在一起。
此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世界末日了吗?世界末日……是谁曾用虔诚忧伤的话语承诺过除非世界末日,不然,他的手机号码永不会变……谁?……启正!我惊觉!往兜里掏手机,可大地像筛糠似的,全身只能跟着乱抖,动弹不得,心里涌起焦急、混乱和恐惧的心情堵在一起,是不是今天我得死在这里?是不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大地才渐渐恢复平静,人们都回魂一样在原地蹲着,不知谁喊:“地震了,快跑!”接着又是一阵骚乱,大家如网里的鱼一样乱窜,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马上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立即掏出手机按下那组铭记于心的号码,毫无信号,再打,还是不通,我狠狠地捶了下手机,心蓦地一紧。邹天俩人已跑过来,着急抱怨打谁电话都不通。
看到尘埃消散了些,我果断地把行李箱往邹天手中一塞,哽着声说:“我要找个人,你们先到安全地方避避。”
说完就要往西边走,记得来之前看地图时特意留意了那个老厂办公楼地址就在西边,离这约五公里。
邹天迟疑下,会意点头,没多问,只説:“路上小心,我们商量了下,在**公园门口处等你,那里靠近公安局,安全些。”
我点头,然后攥着手机就跑,街道两旁涌出好多人,喧闹地议论着,路上交通一片混乱,我顾不得许多,只一味跑着,显然中跟鞋不适合跑步,没几步就非常艰难,我生气地脱下鞋子,拎着,排开路人继续跑。
一会又是一阵颤抖,路两旁的电线杆都在摇晃,我只能又蹲下,喘着大气,停了再跑,就这样跑跑停停,打听了不少路人,最后一位老太太指着远方一处歪了一边的广告牌说:“就广告牌后面。”
我连道谢都忘了就继续上气不接下气的急步向前,广告牌越来越近,还好,一栋四层高的陈旧主楼露出半边,玻璃散了一地,转了角一看,脚如何都迈不开,就如心中听到一声巨大的崩裂声,因为——楼塌了一半!大块水泥压在一辆粤港牌6688的大奔上,已有些人围在楼外十几米远议论,还有人在打电话。
不,不,不会的,也许是别人开的车过来,一定是的,一定是!我安慰着自己,手机传来信息震动音,颤抖着掏出,是一条2点34分发出的信息“Maybe I can not get out , but please remember, I will always love you .”(“邹雨,也许我出不去了,可你要记得,我永远爱你。”)
顿时全身凉透,头皮发麻,踉跄着靠了过去,后面好像有人喊“别过去!危险!那楼是危楼,再震要全部塌的!”
只有半米高左右的一楼钢筋嶙峋,里面黑乎乎毫无生命迹象。
“启正……”声音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我自己都认不出来。
“启正……”
“启正……”
“启正……”
……
我一声声喊着,声线渐渐不稳,哽咽着,我努力吸着气,竭力喊,用尽我全身力气在喊。没有回音,又是一阵大地颤动,几片瓷砖簌簌落下,一片擦得我脸颊生痛。不要!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让我说个期限吗?我说就现在,你给我走出来!走出来我就跟你一辈子。
心里在大叫,可嘴里只能发出机械的嘶哑的呼喊。人群里有人过来拉我,被我用力甩掉,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带着哭腔:“邹雨,启正把我推了出来,他却被压在里面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机械地回头,见到一张惨白的脸,怔怔看着我,手脚满是划伤,我微微摇头,问:“江心遥,你说什么?……怎么会是他?”
她呆呆地缓缓地点了下头,没想到见惯生死一线的她会如此无措,也许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才能深深体会个中感受吧。
我第一反应就是准备钻进去,身后她喃喃道:“我试了,没有工具不行的。”
我已顾不得工具不工具,也顾不得她怎样想,往那个“小洞”钻去,小指粗的钢筋刮过我小腿、手臂,我竟不觉痛,直不起腰,只能弓身向前,借着手机的光线,我看到不远处一只青紫的手,它的主人被压在横梁下,露出个头,我险些倒地,右小腿被什么戳了一下,一阵剧痛。我继续匍匐向前,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启正?”
“邹雨?”黑暗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呼唤。
是启正!心一舒,感谢上天!至少他还活着。
“你在哪里?”我用手机灯照着,艰难地朝音源摸去。
“别过来,太危险!我没事,真的,已经报警了。”责备地语气竟带虚弱的笑。
“我不会有事的,我也不要你有事。”我坚定地答,用手背擦擦脸,一手血水,然后睁大眼睛仔细辨认着。
终于看到带着杜佛表的手,上面满是水泥渣和瓦砾,他被卡在横梁的另一边。我踉跄迈过去,抓起那手,那手也试着用力收紧,可终究僵硬冰冷,我紧紧裹着它,试图温暖它。
“出去,邹雨,听到没有,出去!如你说的,我也不要你有事。”那手动了动,语气倔强。
“不!启正,你地震后发给我的信息是不是真的?”我有些恨恨的问,真恼他为何这个时候还要推开我。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答得微弱,但虔诚。
“好!既然你爱我,那你就要活下去,让我跟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