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年轻老师张牙舞爪的滑稽样子,恶作剧成功的忧心情完全没有变好。
对方或许是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但警察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怎么能指望对方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教师能帮她解决?
她直起身,敛去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随手拿了支笔,敷衍地在志向调查表上写了几个字,推回老师面前:“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喂!”
佐渡连忙叫住她,见她不回头,怒不择言:“满岛!!你该不会在外面搞援。交,所以才……”
忧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
眼里彻骨的冰冷和浓重的讽刺,冻得佐渡遍体生寒,想说的话梗在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见瘦小的少女重重拉上谈话室的门。
她一字一顿:“失礼了,老师。”
……
俱乐部,大保健,泡泡浴,拍AV。
这些地方忧不是没有想过,也知道自己要是被讨债的家伙追到,说不定也会沦落到这些地方。
虽说出卖身体总比出卖生命要好上那么一些,但她不甘心。
那个叫满岛利夫的男人没有尽过一丝一毫父亲的职责。仅仅凭着一张户籍誊本,自己就不得不替销声匿迹的他背上这几百万的债务。
他能跑。
母亲也能跑。
就只有她这个未成年人,无依无靠,无处可逃。别说搬家,她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就算找到了打工,也很快会被辞退,毕竟哪个老板愿意天天被人砸店呢?
忧叹了口气,踹飞脚边的一颗石子。
血红的夕阳逐渐没入林立的水泥方块中,余晖透过建筑物的缝隙,在黑灰色的沥青路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求神的揭示板。
十分钟前发的帖子,已经有数十条回复。
她胡乱扫了一眼千篇一律的文字,没心情去猜网络的那头是社畜大叔还是啃老死宅,再次合上手机盖,烦躁地爆了句粗口。
只是为了换取食宿,就可能付出身体的代价。如果是这样,那她还不如直接就去歌舞伎町……
忽然,她余光瞟到附近的墙上,贴着一张色彩鲜艳,排版粗糙的宣传纸。
「政府公认女性支援NPO团体」
「女性热线」
「08063786521」
“想成为女性的伙伴?”
忧随手揭了下来,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她不否认,她被“女性支援”几个字吸住了眼睛。但这张传单实在是太过可疑,审美差不说,电话也不像是机构的电话,更别说正规的NPO组织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张贴传单?
可忧没走两步,又在不远处的墙上看到了同样的宣传单。
一定是宗教或者传销组织。
她努力暗示自己,逼迫自己移开目光,脚却不知不觉地挪到墙边,手也神差鬼使地再次伸向那张传单。
“万一真的能……”
她实在是太想找到一个能安眠的地方了。
于是忧拨通了那个号码。
很快,电话的另外一头传来一个温柔亲切的男声:“您好,这里是女性热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
忧沉默半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电话那头似乎非常熟悉这种情形的应对手段,并没有催促,也没有挂断电话。过了一会,用更加低沉的声音,循循善诱道:“您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当面说也可以。”
……
于是,忧来到了“女性热线”所谓的办公室。
办公室藏在一家破旧居民楼的二楼,上楼梯的时候,还要掀开一张红色灯芯绒的布帘,经过一家盲人按摩店。
楼梯墙上贴满了牛皮癣似的小广告,台阶高低不平,顶上甚至没有灯,愈发显得这个所谓的“NPO团体”可疑。
之前通话的男子就在门口等着她。
他留着一头长碎发,发梢用发蜡仔细地抓过,凌乱中又有纹理。长相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偶像帅哥长相,眉毛也精心修过,还带着亮钻耳钉,看着像是歌舞伎町走出来的牛郎。
但见到她第一眼,这人眼中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惊艳。
或许是见多识广,或许是掩饰得好。
忧稍微放下心中的防备,对他微微颔首:“您好,我是之前电话联系你的,满岛忧。”
须藤司也做了个自我介绍,把她热情地引进办公室里,招待她坐到一张麻将桌前,还给她拿了一罐温热的咖啡。
忧抿了一口甜腻得发涩的液体,默默环视四周。
昏暗的吊灯,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地毯,破了洞的皮质沙发,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桃红色窗帘。还有弥漫整个室内,无比呛人的浓重烟味。
无一不在提醒她,这里并不是什么“政府公认”。
“现在可以详细说一下了吧?”
须藤司一屁股坐在她对面。
忧怀疑地眯了眯眼:“你们不是正规机构?”
“我们是女性的伙伴。”
男人眨了眨眼,像是在对她放电。
忧并不吃这一套,但她没浪费咖啡,将罐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须藤连忙拉住她,把她摁回桌前,脸上笑容不减:“是钱的事?需要多少嘛?”
忧抬眸看他,少顷:“至少五百万。”
“你在开玩笑吧!”男人瞪大了眼。
突然,他视线落到忧的身后,笑着招呼道:“哟,你回来了?这里有单大生意。”
忧回头望去,竟是昨天遇到的那个放高利贷的阴郁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须藤:忧长得好看?我怎么不觉得
安藤:去看看眼睛吧
电影第五部
yuki的表情把我笑死
顺便,老师的名字加学校是个梗,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
第3章
男人一脸躁郁,无视了同他打招呼的须藤司,也没给忧一个眼神,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办公桌坐下,拿出打火机。
“啪嗒”响了几声,他点了根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心情平静下来似的。
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须藤,没好气地“啊?”了一声,同时也注意到了旁边的满岛忧。
少女穿着和昨天一致的黑色连帽衫,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随意,不似之前那般防备。可她见到他第一眼,就换了副表情,漂亮的眸里满是惊惧,好像在说:怎么会是你?
安藤心情变得更差了。 这家伙明明当场撕了他名片,现在居然跑来跟这小白脸借钱?女人果然都是付钱的动物。他没由来的烦躁,却只能将其归结于被须藤司抢了生意的缘故。
他不停地翻动着火机盖。 又过了片刻,才将视线投向满岛忧,重复了一遍昨晚他问过的话,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带着股压抑的咬牙切齿:“需要融资吗?”
“不,需,要。” 忧果断站起,身后的小木凳也因为她的动作倒在地上。
须藤司不知道他俩这点交集,但安藤因为恶劣的态度吓跑客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连忙挽留道:“小忧!等等……喂!你不再考虑考虑?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安藤,生气地指责道:“安藤先生!你就不能收敛一下你的脾气?!”
“哈?”安藤怒极反笑:“她爱借不借,关我什么事?”
“……你!”须藤哽了一下。 但他拳头没有安藤硬,又有债权被他捏着,不得不低头,转去安抚满岛忧。
可少女毫不犹豫,已经走到房间门口。
他无奈,最后说了一句:“你不是都走投无路了吗?”
听到他这句,忧脚步竟然停了下来。 被欺骗的愤怒冲昏她的头脑,都让她忘了她原本的目的并不是借钱,而只是找一个过夜的地方,仅此而已。
她敛去情绪,在须藤和安藤惊讶的目光下,小步小步地挪回房间,嗫嚅着说: “……那个,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从来没听到客人提过这样的要求,须藤司愣了几秒:“收留?”
“嗯,可以吗?” 忧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须藤,轻声问道:“要是被那群人抓到,我就完了……”
面前的男人比她高大半个头,这样的角度能显得她更加楚楚可怜,她屡试不爽,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须藤犹豫了一下,视线投向安藤,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意料之中,安藤果断拒绝,冷道:“我们这可不是慈善机构。”
“是吗。” 少女失落地垂下眸,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把这个铁石心肠的高利贷骂了不下百遍。
须藤见不得女人哭,也帮着她劝起安藤:“只是一晚的话……”
“不行。”安藤斩钉截铁,语带嘲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有意见的话去跟你的债主说去,看看他们答不答应。”
听到他这么说,忧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又不是我欠的!” 她一把推开一旁的须藤司,大步走到安藤的面前,拽住他的领带,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说道:“明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凭什么我要为那个糟老头子的赌债埋单啊?!我的人生都快要被他毁了!!”
少女的肩膀因愤怒而颤抖,嘴唇紧抿,眼眶也泛着红,瞳孔却黑得发亮。 把安藤看得一瞬失神。
但须藤司生怕性格暴躁的安藤会对忧动手,赶紧把两人拉开,把忧护到身后,柔声安慰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们一起想办法……”
忧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迁怒道:“反正你们也是一丘之貉!”
“嘟嘟嘟嘟嘟”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安藤猛然回神。他迅速接了电话,没一会便挂断,站起走向门外,像是有什么急事。
但临走之前,他沉沉地看了忧一眼,面无表情地对须藤嘱咐道:“要是我回来的时候还见到这家伙在的话,你知道后果。”
须藤吓地缩了缩脖子。
忧早已破罐破摔,丝毫不惧,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
安藤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忧和须藤两人。
忧摸透了须藤司心软,极好解决,把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娓娓道来,很快便把他说得义愤填膺,拍着胸脯承诺道:“放心,只要有你司大哥在,那群高利贷绝对不会碰你一根汗毛!安藤先生那边交给我,你就放心在这住,想呆多久呆多久!”
“真的吗?你们真的不会把我赶出去?” 忧微微低头,可怜巴巴地抬眼望向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
“你还是未成年嘛!”须藤说:“我可不是那种对小孩子下手的禽兽。”
那种禽兽她见得多了去了,每个人一开始都是这么说的。忧心中腹诽,面色却不显,小心翼翼地指着角落里的破旧沙发:“那我睡这儿可以吗?”
“可以可以!”须藤连连点头,完全忘记了安藤临走之前威胁他的话。
好在安藤许久都没有回来。
深夜,须藤去了相好的女人家里,只剩下忧独自呆在办公室。沙发虽然破了,触感依旧十分柔软,皮革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变成一种奇异的安眠剂,渐渐夺去了忧的意识。
安藤忠臣回到房间的时候,灯只剩下办公桌上面的那一盏。
少女蜷在沙发一角,呼吸均匀。 昏黄的光线映着她稚嫩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黑色的阴影,时不时抖动着,睡得极不安稳。深粉色的唇瓣微启,似乎在邀人一亲芳泽。
她脱了鞋袜,裙摆因为她的睡姿而有些凌乱,一双藕白纤细的腿就这样大咧咧地展露在他的眼前。
安藤喉头一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烟抽多了上火,一股热流涌上鼻腔。他扯了张纸压住鼻翼,又生怕血弄到仅有的一件衣服上,迅速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血也终于止住。
他暗骂了一句须藤耳根子软,大步走向熟睡的忧,准备直接把沙发上的她踹醒。
可走近之后,看到她安详平静的睡颜,他忽地然又下不去脚,原地伫立半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衔在嘴里点上。
很快,狭小偪仄的空间内弥漫起呛人的烟雾。
“咳咳”
睡着的忧突然呛了一下,可能是嗅到他的烟味。
安藤听到声音,往忧的方向瞟了一眼,本以为她会醒,却没想到她只是简单翻了个身,丝毫没有想要睁眼的迹象。
咳嗽的声音愈发频繁,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突直跳。
到底有完没完了?
他恶狠狠地掐了还剩一半的烟,再次走到沙发前。但在看到少女蹙起的眉头之后,他的心不知道为何又软了下来。
纠结许久,最后安藤还是认命地拎着烟和火机去了厕所。
而忧也难得地一夜好梦。
……
次日,忧是被安藤和一名中年男子的说话声给吵醒的。
她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个头发花白,身穿工装的大叔正对安藤摇尾乞怜。
“那个……您能不能再借给我十万?”
“我说小林先生,”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点了点手上的几十张千元纸币,冷笑道:“之前借你的二十万,这些还不够还利息的吧?不是说好了十天三成?”
“之前送的货,客户说有磕碰,不愿意付钱。而且公司的效益不好,还欠着好几个司机的工资……”
“这种事情不要跟我说,去找赖你账的家伙!”安藤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心情极其之差,拽起男子的衣领:“Jump的六万还差八千,赶紧给我交出来,听到没?!”
“我、我已经没钱了……”小林又惊又惧。
“谁管你啊!”安藤把男人死死摁在桌上,直接抢了他的钱包,从里面倒出几枚百元硬币。
“妈。的。”
他爆了句粗口,一把甩开小林,重新坐会椅子上,给自己点了根烟提神。顿了片刻,再次抬眼,晃了晃手上的纸币:“剩下的,明天能拿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