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其实并不困难。
安全系统防的是要闯进来了的,而不是出去的人,保全人员也是。
再说,对那一天看见她的人来说,她只是带著画具,出门去画图而已。
他必须躲过屋前的保全,所以走山路,虽然如此,她到凉亭时,他早已等在那里。起初,她并没有看见他,直到听见他的叫唤,才发现他人就在凉亭旁的林子里。
他找出藏起来的用具,用安全绳将她系在背上,背著她攀下山崖。两人再沿著溪谷步行。
他知道对她来说,这段路很辛苦,她却从未抱怨过,只是安静的跟著。
"要不要休息一下?"涉水过溪,来到对岸林子里时,他问。
"不用。"她摇头,"我还好,每天晚上总管都会打电话确认我的状况,我们得尽快离开,反正等到车上就能休息了。"
他点点头,牵著她越过另一个山头,这才来到藏车的地方。
在经过这段上山下水的路程之后,能够坐下来,真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他替她剪短了头发,她则帮他黏上假胡子。
当车子开下山,逐渐远离山区,进入平地时,她真想大声欢呼。
所有的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新奇而瑰丽的。
他带著她来到海边一间小旅馆,那间旅馆老旧却干净,榻榻米铺满房间的地板,淡淡的草香充满整个空间。
那时,天色早已暗下,他原以为她会想睡,她却兴奋的拉著他到海边玩耍,她玩得像个孩子,追著浪潮又跳又笑的。
那里不是观光地区,夜里的海边,只有浪潮和月光。
他们在月光下,听著海潮声做爱。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自由的感觉。
之后几天,两人沿著海岸线继续南下,扮成甜蜜的新婚夫妻,她丝毫不为环境的差异感到困扰和不安。
他们白天时游山玩水,晚上就在房间做爱。
他紧紧抓住相处的时光,仿佛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仿佛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
她知道他害怕她会后悔,但她从来不曾后悔过。
然后一天又一天,他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常见。
他们在一个偏远的海边小镇定居,因为她喜欢海,又大又辽阔,仿佛没有边际。
"海,让我感觉,我是自由的。"她看著他说。
他再同意不过了。
他帮她弄了一个假的身份,两人一起买了一间小屋,开了间小小的花店,每天在海边散步,在小吃摊吃冰,在市场买菜。
他和她,以前都不是过一般日子的普通人。
但他们一起学习,融入了小镇的生活之中,他甚至开始会和邻居打招呼,会和客人聊天。
那三个月,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意外要来时,是不会挑时间的;死神也是。
他早已了解这点,却因为日子过得太过平静,而忘了这件事。
那一天,是冬至。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冬季的海风打在身上,像刀子一样刮人。
他开车载著她,一起到附近较大的城市买花盆,那趟货,他本要她留在家中,她却硬是要跟来。
他还记得,他将所有的陶盆搬上车时,她用热水瓶里的水,浸湿了她的手帕,替他擦手。
"外头很冷吧?"她细细的替他擦去手上的脏污。
"你应该待在家里的。"他将她的围巾拉好,她的脸都被冻红了。
"今天是冬至,你到市区一趟,光单程就要好几个小时,我不想你随便吃吃就算了。"她从脚边提起一只小型保温箱,里面有著两份碗筷,还有一桶热乎乎的鸡汤,她舀了一碗,边道:"这是我今天早上起来熬的,隔壁陈婶说,冬至一定要补一补,才会有体力。"
他看著一愣,这时才晓得,她脚边的保温箱里竟放著这些东西。
"来,喝点,身体会热些。"她将鸡汤递给他,有些腼腆的说:"这是我第一次热这种加了中药的鸡汤,味道可能会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