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况发生得太快,且大大偏离她之前所以为的,苏练缇一开始是懵了,但被丢进皇城军司大牢后无人理会,她思绪倒是能慢慢转起。按前面两世的走法,宋观尘这一年应该才从苍陀山返京,接着得立下几件大功在圣上面前大大露脸了,之后才会接掌皇城大司马一职,但今日一瞧,他根本已是皇城军的头头。
他的脸完好无伤,他提早任职皇诚大司马,他竟然亲临“幻臻坊”与她说上话……全然超出她所预知,轨迹被抹去,许多事都不一样了。
就在她想事情想得脑袋瓜发胀、两边太阳穴位鼓得发疼之际,有两、三人的脚步声从远而近,一走走到最里端她被关押的这座铁牢。
她抬首望去,铁牢外一道雪白昂扬的身影率先抓住她的视线,正是皇城军的大头头无误。
牢笼里的那一幕落入宋观尘眼底,可以说是……满心的不是滋味!
事情发生得太快,且大大左右他心绪,他一开始是懵了,想也未想完全凭本能下令——
必须将她带走。
必须好好审问她一番,厘清疑惑。
必须明白她是谁,为何甘愿涉险?
必须彻底弄清楚她的意图,她究竟意欲为何?
必须!
所以他令属下把她带回,却忽略他所掌控的皇城军一旦接受命令,定会彻底执行,因而才造成眼前他所见的这一幕——
坚不可摧的铁牢里,纤细得好似弱不禁风的大姑娘曲起双腿缩坐在角落,她略歪着头,额角抵靠在阴冷石壁上,而他的出现则引来她的注目,就见那白皙的鹅蛋脸一抬,脸色迷茫,眸光氤氲,无辜又定静的神情,没有丁点的责难和火气,仅是幽幽朝他望来……
然后在他好不容易稳住气息时,却发现她被牢牢锁住。
当真被锁得牢牢的。
她双腕被扣上铸铁手铐,两只脚踝同样被锁上精铁铸造的脚镣,颈部更被铁圈锁住,铁圈连着一条精铁链子,将她锁在石墙的角落里。
见她这般模样,他完全绷不住,一颗心简直像被剜出似的,滔天般的火气噗噗噗直冒。
“谁让你们这般锁她?”
冷硬的质问乍响,他身后两名属下立时单膝跪地。
根本不给那两人辩解和请罪的机会,“砰!”地一声,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铁牢的重锁已被击裂。
两名负责守卫的皇城军悚然一惊,其中一名眼色甚快,连忙起身随他步入牢中,并掏出钥匙利落地替苏练缇解开身上所有束缚。
会被押进皇城军司之人绝对是重犯无误,加上还是大司马亲口下令将人带走,底下的人自然按例行事,才会把姑娘家上手铐脚镣,如畜生般链着颈圈。
宋观尘尽管明白,仍怒不可遏,而这把怒火很大一部分是冲自己生气。
早该想到没有他发话,她只会被这般对待。
第四章 他们这一世(2)
解开大大小小的枷锁,那名属下很快退出去,与跪在牢外的另一名同伴迅速且静寂无声地撤到外头。
牢内,宋观尘蹙眉看着仍缩在角落的人,隔着长裙,她一下下揉着小腿和脚踝,似是那副脚缭扣得太紧,阻了血气流通。
苏练缇确实两腿发麻,而男人那两道意味不明的目光盯得她头皮更麻,暗自叹了口气,还是扶着石壁努力站起来,“多谢。”
得到的回应是一声冷哼。
她咬咬唇问:“民女与侯爷素昧平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侯爷,竟惹得皇城军上门逮人?”
“素昧平生?”宋观尘一记冷笑,两大步已去到她面前,近到手一探就能扣住她咽喉,而他像也颇想那样干,一脸阴狠。
苏练缇背部紧贴石墙,手心微汗,张唇欲言,却听他反问——
“在“幻臻坊”你与本侯打了照面,为何落泪?”上身逼近,“你且说说,本侯这张脸,究竟如何了?”
她胸房鼓得厉害,眸底莫名发烫。
她完全不知道此时自己凝望他的眼神有多怜惜,她没有办法克制,一切是这样自然流泄,只因那近在咫尺的男性面容无丁点伤痕,是她曾经臆想过无数回的完璧无瑕。
当想像变成真实,无限风华展现在她眼前,映入眸中的比她所想的还要灿烂夺目,试问,岂能不感动落泪?
她一时间喉头紧涩,说不出话,怔怔然与他对视,竟听他嗄声又问——
“什么叫素昧平生?当真是陌路吗?倘若你与本侯从不相识,又为何甘冒大险替本侯收尸、为我缝合殓葬?”
闻得此言,苏练缇五官陡凝,惊到浑身直颤。
都不知是双腿麻感未退,抑或吓到双膝发软,也许两者皆是吧,她低喘了声,背贴在石墙蓦然滑落,一屁股坐回冰冷的地面上。冲击过剧,她额心抵在曲起的膝头上,好半晌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