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汀的意思,谋杀的嫌疑最大。
仇杀?
“具体情况还是得等测验结果以及警方调查,会水落石出的。”
方汀把手放在孟晓芬的手上,安抚着她。她的脚不经意间踢到了许柏筠,冲他抱歉地笑笑。许柏筠装没看见。
他送她回家,一路上,许柏筠也不主动搭话,方汀如果问几句,他就适时回答一下,接着,就陷入漫长的沉思中去。
倒是真的喜欢上现任女友了?
他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碰到其他女人也是当作背景板处理,就像现在的她。当然了,谁能比得过初恋呢?
“你要上来坐坐吗?”方汀解开安全带,轻声问他。
“不了,晚上还有点事。”
能有什么事?他刚才一直在看手机,不就忙着去找女朋友吗?
方汀懒得说破,这本来也不关她的事。真是多余问,显得掉价。
忍不住,她又憋出一句话:“爷爷问你周末要不要去吃饭。”
“我看看情况。”
死傲娇!
方汀砸了门就冲气往里走。
许柏筠连忙下车拉住了她,还是不够心狠。
“生气了?我是怕我这身份不方便再去。你没意见就行。”
方汀简直想在心里狂笑。
“哦,是爷爷叫你,我反正是小辈,说话不作数的。”
“那我去。”
“你把自己事情安排好。”方汀松了他的手,准备往回走。
许柏筠感觉手心里的柔软一触就逝,舍不得。
“你不是邀请我上去坐坐么?”
落汤鸡
“我说着玩的,你忙你的去吧!”方汀才不管他,甩了手就径直往里走。
“汀儿,你想吃杨枝甘露么?”许柏筠指了指旁边的那家甜品店,以前方汀每周起码吃三次,现在不知道还喜不喜欢了。
“不吃,回家了。”
“哦。”
许柏筠不自觉地跟在她的后面,方汀往前走着,只觉得后面的步调和她整齐统一。她也不回头。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她逐渐加快步子,后面的人也加快了步子。
方汀直到走进单元楼里,准备伸手按密码,才扭头看他一眼。
“你老跟着我干嘛?”
“唉。”许柏筠站在一边,等着她开门。
方汀站着不动,看谁先沉不住气。
“你是吃醋了么?”许柏筠低下头看她,眸子里星光闪烁。他一靠近,那种自然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开什么玩笑?”方汀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算了。”许柏筠叹了一口气,他现在玩不了这些,他就怕她多心,“那姑娘喜欢车队队长,她帮我,我帮她。”
哦,原来如此,心里有点雀跃是怎么回事?她的嫉妒心和独占欲这么强吗?以前从没有发现。
“你是不是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许柏筠往边上移动了一步,挡住了飘进来的细雨,“那种抓耳挠腮,想整死我的感觉有吗?”
呵呵。
方汀站着不回话,雨越下越大,风刮得猛烈,路边的树都跟着摇摆,雨水卷着树上的叶片,掉落在地面上,再汇聚向前,堆积在路边低洼处。
“我对她的情感真的很奇怪,但绝不是你想的那种。”
方汀抬头看了他一眼,天色昏暗,他的睫毛湿润了,水汽浸在他的双眸中,里面是一片深海。
不用说清楚,他们都知道那个她是谁。
“人没法感同身受,但是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我爸妈虽然明面上不管我,但是我们家对我要求很高,我妈妈这边出事之后,我爸顾不上我,她就像帮我打开了一扇大门,抽烟喝酒全是她教我的。当时我站出来说那句话,是真的想要保她,但是没保住,后来她死了,我觉得是我害了她。这份情感有眷恋、感激、愧疚、自责。太复杂了,一个陪伴你很多年的大姐姐,突然出现在面前,我真的......我还不至于禽兽到想要睡一个死去的人。”
“但是我爱你,如果不是爱,我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没有其他念头。”
许柏筠把隐秘的自己剖了个干干净净,却发现旁边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像是游魂一样,飘在这朦胧的雨雾中。
方汀还没有消化完他的话,他们在爱得最浓烈的时候,许柏筠都没有说过爱,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为什么?”
爱是什么?她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它的确切定义。
她的父母是爱吗?他们常年异地分居,江殊一个人带着她,那个房子阴得可怕,工作后,她就不爱回去。
她和章晋是爱吗?他们就像两支筷子,被迫绑在一起。离开后,她也难过,也有恨,可是恨的主要是自己在一段关系中耗费了时间精力,竟然不能得到同等的回报。她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
原来,她竟是不懂爱的,因为她没有学习过。方汀突然觉得有些苦涩,像吞掉了一整个苦胆。
又来了,她为什么总要知道为什么?她的钻研精神不能只用在学术中去吗?
神都回答不了的问题,他现在必须回答。
“第一,你长得就像我梦中情人的样子,当年我也很吃惊。但是得到了,我就不会想这么多。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方汀,你摸着良心想想,你还能找到像我这样对你的人吗?”
她不能,不用想,试过了。
“第二,你的性格脾气就像我妈正常的那些年,这个是许宗仁活着的时候说的。我想,很多人都是照着母亲找另一半,这可能是原因之一。”
“第三,我跟你在一起很舒服,这可以找小阿姨佐证,我离开了你,就人不人鬼不鬼,这可以找许柏月求证。”
哦,是么?他跟谁不都一样么?方汀斜睨了他一眼,许柏筠就像是看懂了一样。
“第四,我从来没有恋爱超过3个月,更没有和任何女人有过结婚的想法。”
骗子,什么时候想结婚了?他根本没说过。
“你别装,你之前收的两个都是婚戒,不信就去找柜员求证。”
“哦。”长时间不说话,也不礼貌,方汀适时回了他一句。
“第五,我们在床上配合默契,身经百战了,我对你还是兴趣不减。”
方汀有点脸红,她也一样。
“第六、第六我也想不出来了,我对一个人外貌、性格都满意、各方面和谐,还想结婚,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在一起。”
“或者,我并不爱你呢?”方汀不愿意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一切就像是他满意,她就必须配合一样。他还当她是一颗棋子。
“那你为什么在爷爷家种桂花树,还非要月桂?难道不是因为我告诉你小公主爱上月桂树?”
这一点,方汀早有准备,被他发现了也不算什么。料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是以前。”
“许柏筠,我再找一个爱我的人不难,我现在很多事都可以自己做,我可以对自己好。戒指我已经还你了。至于性生活,我们又试过了,你是不错。但是比你年轻精力旺盛的不少,很多东西,培养一下就有了。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拒绝你,就是我不爱你了。”
许柏筠被她噎到说不出话来。方汀推开他,按了密码就往上走。
他还站着一动不动,是有点可怜。一个男人把自己的自尊心踩到脚下,把自己摊开了揉碎了。可是别人已经不喜欢了。
难道,还要逼别人爱你吗?
方汀站在窗边,看着他消失在大雨滂沱中,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下去的心。
许柏筠走到小区门口,已经淋成落汤鸡了。
这女人真的太狠又无情,不爱就不爱了,一把伞都不给他。
他的车停在小区对面的那条街,可他现在已经走不动了。
再见
那家甜品店还开着,他走进去,点了方汀最喜欢的杨枝甘露。坐在那里,有点食不下咽。
他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冷雨夜了,风雨再大,都比不上他的心,冻得凉骨头。
店老板的小女儿都长这么大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他挤出一个笑容给她。小妹妹似收到了鼓舞,端着一碗糯米糍就走了过去。
“哥哥,这个送你。”
“谢谢哦,可是我吃不下啦!”许柏筠拍拍她的头,真是可爱,就像许柏月小时候。
“送你吧!恭喜你!”小妹妹娇俏地捂着嘴笑。
“嗯?”许柏筠疑惑地看着她。他看上去还不够惨?
老板娘走过来,笑着拍了拍小妹妹的头。
“你好久不来了。”
许柏筠抱歉地笑笑。
“上次,你女朋友自己过来吃甜品,一直说不够甜,要加钱加糖,我们就给她加果酱加糖,满满一碗,腻得要命。她吃着吃着就哭了,一直哭,一直哭,说还是不甜,因为......”
“因为她说她的糖丢了。”小妹妹补了一句,看着眼前湿漉漉依旧俊朗的的小哥哥,“你们是不是和好了?”
“这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她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差点晕倒,我记得以前你们总是一起的。”
许柏筠来不及多说,付了钱就飞快地跑出来。
她对爱一点信心都没有,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在她敞开心扉之后,又以为他爱上别人了。她得多难受,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送回去,像小刺猬,当它终于适应一切之后,露出了它最柔软的部分,却被狠狠中伤,最后决定包裹自己,不再妥协。
许柏筠跑上去,从屋外的花坛下面找到备用钥匙,轻轻打开了房门。
没有人。浴室的水在放着,她在洗澡。许柏筠往前走去。
茶几上放着茶具,是他之前在这里用的那套,她明明都送回去了。两个白瓷杯子,上面冒着热气腾腾的烟。
跳跳棋是四方对垒,许柏筠原来嫌弃她慢,所以一个人下三个颜色,和她的乌龟速度刚好匹配。
那只东南西北的折纸,还在里面,四个方向都是许柏筠和方汀一辈子在一起。
他的打火机放在烟灰缸旁边,烟是他一直吸的牌子,点了一根架在那里,慢慢燃烧着。
这一切看起来就好像,人只是稍微离开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许柏筠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了。
他站了好一会儿,她还没有出来。方汀喜欢泡澡,淋浴一般都是很快的。他觉得有点不对,冲进浴室,她蹲在地上,喷头的水砸在她的头上,又淋湿了全身。水声太大,风声太大。
风呼啸着,竹帘拍打在窗框上,那件被她嫌弃过的情侣T恤支撑不住,飘飘摇摇地拥在一起,又被残忍地分开,衣服的边角已经发灰。
当女人选择爱时,就是选择穿过那条布满荆棘的岔路,她必须学会遵循丛林的法则,且行且歌。刺进皮肤的那一瞬,必定有一丝迟疑,但是红色会让人心潮澎湃,心被纠缠得越痛,思念越是令人窒息。
许柏筠抱着她,她的身体阵阵发冷,必定是发烧的前兆,如果他不回头,今晚她会如何?也许明天,她还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方汀。
如果他回头,他一定会看见,她捡起了他扔在地上擦了一半的毛巾,在跑步者诧异的眼神中,淡定自若地上楼。
如果他回头,他一定会知道,她站在转角,听着汽车远去的声音,表情呆滞。
没有如果。
“原来你是爱我的。”许柏筠和她一起站在莲蓬头下,看着她的眼里,全是惊喜。
“那又怎样?”方汀有些站不稳,脸色惨淡。
“方汀,我发誓,我用我妈发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爱你比你爱我更多,我不能没有你。”
“哦。”
“拜托你表个态。”
“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