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萧冶,你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一定要好好活着。
一定要去寻找,属于你的自由。
萧冶,其实我真的好遗憾啊。
遗憾没有能实现和你约定的每一件事,遗憾没能来得及把你带离这里,遗憾没能让你天天开心,遗憾没能看你笑得开怀,遗憾没能陪你白头到老。
如果月亮能听见我的心声,如果命运天平曾试图倾向我。
那么,
但愿月光披满怀,此生也算共白头。
“等黑夜问白天
能不能赦免灰色的人间
别交换吧 日夜
冰封的眼泪一滴就很咸
来自暮光的明信片
它无声无色无言
翻过山巅跟我扮鬼脸”
萧冶低哑着声音,一句一句唱着她喜欢听的这首歌,他哼唱着,无声的流着泪。
“但黑夜恨白天
拼命的往前 听不到救援
命运太疯癫 每一眨眼都很玄”
所以啊,他恨疯癫的命运,他总是忍不住怨恨神明,对他的小公主这么不公平,把一个注定该耀眼的公主拉下神坛,到他们这些深陷囹圄的囚徒身边。
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办法让她远走高飞,飞向属于她的那片领域。
“那对逆光中的黑雁
也飞过去老远
等再见不如说一次再见”
他抬头望着天空挂着的圆月。
圆月象征团圆。
他们却要分离了,同行的这条路,他们走到岔路口了,却彼此小心翼翼的,都不肯再往前一步。
黎玼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她可以接受碌碌无为平庸平淡的一生,只要他在她身边。
她早就做好了跟他颠沛流离一辈子的准备了。她本来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可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爱到最后还是要分离。
她舍不得,她不想永远诀别的时刻,出现得那么快。
黎玼极力的抑制住啜泣,她平复不了情绪,她的心就像被人撕裂了一样。
无法想象,没有他,她该怎样继续活下去。
她想不了,不敢想。
他们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
他们都在无声的做着倒计时。
黎玼伸出手去摸索他,牵住他的手指,牢牢的,不肯松开。
如果这个夜,能永远黑下去,没有白天,那该多好。
“等黑夜问白天
能不能赦免灰色的人间
别交换吧 日夜
冰封的眼泪一滴就很咸
来自暮光的明信片
它无声无色无言
翻过山巅跟我扮鬼脸
喊黑夜吻白天
谢谢了时间 弄红了双眼
往事的光圈 每一瞬间都很绝
那跑过去的昼夜是孤独的修炼
说再见不如忘掉能再见……”
第13章 那张兜兜转转的婚纱照
“我来自首。”
黎玼看着坐在她对面,第一次来警局审问她的马媛淡定自若的开口,似乎并不觉得这句话,会给对面的人带来多大的震惊。
马媛很快镇定下来,身旁警员登记了黎玼的信息,将黎玼主动带过来的透明袋递给在观察审讯室的同事,将由交去鉴定科,里面是一只老式旧手机和一把水果刀,然后开始盘问作案细节。
“为什么杀人?”马媛看着面前神色浅淡的人,至今依旧无法相信,一个还有着大好前途,长相明媚的女孩子,会因为什么原因去杀人,用这种近乎自杀式的方式,毁掉自己的光明未来。
她曾经排除掉无数个她会杀人的理由,甚至觉得是被她误导进了一个禁区,却没想过,她埋藏得这么深。
许久后,黎玼才接着开口,“因为——”
她眼神一片死寂涣散,仿佛没有什么能吸引到她的注意,“——他想侵犯我。”
马媛目光迥异的看着她,她想起黎玼那时说过的话,她跟于勇强,并没有过过多接触,但她确实有说过,于勇强企图侵犯过她,可是案发当天……
“黎玼,据警方调查所知,于勇强……”
在马媛阐述一些基本信息和想告知黎玼如果她撒谎欺骗警方后的代价,在知道她就是沈预找的那个女孩后,她试图带着恻隐之心想唤回对面女孩一点理智的时候,黎玼忽的开口打断了她。
“他想侵犯我,我只是让他付出代价而已,这就是我的杀人动机。”
“马警官,如果我不杀他,那天死的人就会是我。”
说完这句话,黎玼似乎松了口气。
可她太不正常了,马媛看着她稚嫩的脸,心里止不住的怀疑。
她阐述了杀人过程。
那个雨夜,她试图与于勇强谈判,让他能不要再找萧冶的麻烦,于勇强色心一起,试图强奸她,她敌不过他的力气,后又摸到散落在地上的酒瓶,她拾起来砸到了他的后脑勺,后来的后来,也许是怨恨,也许是愤怒,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捅向了颤颤巍巍向她走来的于勇强。
“黎玼,你可以请求警方的帮助的,杀人,甚至是替人顶罪欺骗警方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知道吗?”马媛意有所指。
“寻求警方的帮助,你们吗?”黎玼冷笑了下。
如果寻求警方的帮助有用的话,一开始有用的话,那么多次有用的话,萧冶和她都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无法回头的地步。
马媛恳切道,“正义是永远不会缺席的。”
“是,但你们一直在倡导的正义,是所谓的口诛笔伐吗?还是对我乖乖被侵犯后的同情吗?是那些旁观者的漠视吗?他们能帮的了我吗,你们能吗?我不该反抗吗?还是我要期待着谁来救我?警察吗?你们吗?”黎玼觉得很讽刺,从来没有,无论怎么求救,没有任何人,任何人帮助他们。
都是深渊里的人,谈何救赎?
审问阶段进行到这里,马媛看着鉴定科送来的资料,上面指纹比对确实是黎玼没错,她无奈的闭了闭眼睛。
可她还是不死心,言语中带着不甘,“你捅了死者多少刀?”
黎玼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她知道,说出这个答案,萧冶就能彻底自由了。
毫不犹豫,她开了口,“四刀。”
“那萧冶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犯罪现场?”
提到这个名字,她终于不是一脸漠然的样子了。
黎玼垂下眼睛,眉眼温和,“他一直都在保护我。”
因为保护她,是萧冶的使命。
“但你之前的口供……”马媛尝试据理力争。
黎玼淡定接过,“我之前的口供,萧冶一直是这个角色,不是吗?”
她眼神里的冷漠让马媛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胆寒。
黎玼的杀人动机,杀人过程包括她提供的证据,确凿到已经可以判定是她杀的人了。
她被当即收押,是马媛给她带的手铐。
她把银色冰冷的手铐压在她手腕上,眼中布满惋惜,低语,“为什么不等等沈队呢?”
她知道如果沈队回来发现变成这样的情况,可能无法接受。
而且他们已经预判过多个结果,黎玼杀人的可能性被他们定义为不可能居多,现在突如其来的反转,却让他们都措手不及。
提到沈预,她神色有了些松动,却也无法再多做什么。
“马警官,麻烦帮我给沈预哥哥带句话,”黎玼眼中带有泪光,她似乎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片段,“如果可以,下辈子我希望干干净净的去见他。”
马媛只觉得这一切突然,顺利到没有任何缺陷,可是太顺理成章,就是一种缺陷。
她百思不得其解,“黎玼,你在撒谎对吗?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保护他,对吗?”
黎玼神色自若,摇了摇头,“杀人的就是我,而你们要找的,也只能找到的,就只有杀人犯。”
“所以,我伏法。”
“到底是为什么呢?黎玼,我不相信。”马媛多么恨不得立马找来沈预,立马唤醒眼前的人,于公于私,她都不相信黎玼会这么疯狂。
黎玼却是笑了,她的笑浅淡,眼里带着她永远探究不了的情绪,“马警官,如果有一天你有一个非常想要保护的人,如果有一天你能明白无比渴望活在阳光下是什么滋味,你就知道。”
“我为什么会杀人。”
黎玼双手被锁在手铐里,逃脱不得。
你会知道,我多么渴望能和他在阳光下热烈相拥,多么渴望他能被爱至死,生命有数不尽的温暖,前途有看不尽的光明。
我多么渴望命运公平不再苛刻他,他不该坎坷,不该辛酸,不该佝偻住背影,不该卑微着残喘,不该永远在奔波,他的人生不该只有一种黑色,至黑至白,那应该是五彩斑斓被绚成油画。
我多么渴望,他的人生,能一路绿灯赢到底啊。
萧冶,如果有天没有绳子再束缚着你了,你一定不要忘记如何飞翔,一定不要折断你的羽翼,走吧,飞吧,去更高更远的世界,展翅高飞。
但一定不要忘记,我爱你,从始至终,都心甘情愿的爱你。
沈预等了两个小时都等不到人后才意识到不对劲,他打开手机,才发现先前忘了关勿扰,发来的消息都被压住没有提醒,点开微信来看才发现马媛给他发了微信。
[沈队,黎玼来警局自首了。]
看到消息他脸色瞬间变了,人站起来飞快的往外跑去。
他终于知道了,终于知道了黎玼昨天跟他坦白是什么心情了,视死如归。
她早就做好打算了,认下这一切。
她什么都放弃了,包括萧冶,包括他。
所以她支开了他。
怎么这么傻,怎么会为了保护别人,这么傻?
沈预赶回警局,黎玼已经被收押在看守所了。
马媛把所有的资料和过程详细的告诉了他,沈预从回来到听完后,整个人的脑子都是空白的。
他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叠资料。
黎玼提供的手机里的照片,有一些不知名女孩的全身赤裸照片,身体遍布伤痕,里面包括,萧冶的照片。
说明于勇强是一个有暴虐倾向的人。
手机屏幕按键数字上的磨损程度,隐私信息,指纹鉴定,可以确定这是于勇强的手机。
水果刀上的指纹鉴定,是黎玼的。
她还提供了一份验伤报告,证明她手上的伤痕,是于勇强抓的,她那天的口供,说了谎。
是时间说了谎,还是理由说了谎呢?
他们无从从黎玼身上得知。
黎玼的新口供,于勇强身上的伤,致死原因,都对得上。
可是,周密到像是深思熟虑,各种证据,逻辑都没有疑点,符合常理。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摄像可以证明,没有证人可以证明,只有那些证据在说话,还是黎玼主动提供的。
太荒唐,又太可笑。
她的目的昭然若揭,可是,他们都没办法挽回。
马媛坦白言,“沈队,我们去调查过了,这些女孩有些找不到身份信息,有些是被遗弃的孤儿,尸体都没有人认领,并不能找到他们同于勇强的关联,无法核实于勇强是否对他们实施性侵,至于黎玼,身上确实有这些伤痕。于勇强是否有侵犯黎玼的动机无从核实,但是沈队,证据确凿。”
沈预勉强从这些强大信息量中回过神来,他嗓子干哑得厉害,“蔡局,怎么说?”
“这个案子就到这里了,接下来走程序。”马媛如实道。
沈预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黎玼会这么做。
“她……还好吗?”
马媛能体会沈预的难受,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每个人自己做的选择,无关其他,他们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但是黎玼的负责,是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是豁出去自己的前程,这是沈预永远都接受不了的。
就差一点,如果他能早点洞察她的心思,他一定可以阻止这一切,甚至把她带离这里。
只差一步。
“沈队,她让我带句话给你。”马媛的话让沈预脸色有了点变化,刚刚是灰败得厉害。
“她说,希望下辈子能干干净净的遇见你。”
沈预不可置信,“干干净净?”
他眉头皱起,难过浮上表面,苦不堪言,难以下咽,他呢喃,困惑,“就只能,下辈子吗?”
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好不容易想把她带回去好好保护她,就只能下辈子了吗,就只是如她那句话所说的,他终究还是来晚了吗?
不好的消息总是传的很快,落人口舌成人谈笑话柄。
萧冶一夜未眠,他的脸颊凹陷得厉害,深邃的大眼睛布满血丝,他坐在床板上,在这个容不下任何多余东西的小屋里,用两只长凳子架起一块木板,这就是他躺着的地方。
屋子四处漏风,屋内连灯都没有,只有亮着微弱光的蜡烛和残留的蜡烛渣。
白天时,光都很难照进来,黑夜时,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
屋内潮湿又窄小,他就沉默着溺在黑暗中。
谁能想到,离这里几条巷道外就是黎玼的大学,与这里天壤之隔,不超过十公里的地方,那里热闹鲜亮,是与他格格不入的人群。
萧冶把燃到一半的蜡烛吹灭,他拿起很久未洗,穿到发旧的黑色冲锋衣穿上,那是他最珍贵的礼物。
用买来舍不得多喝几口的水勉强洗了个脸,他把黑色帽子戴上,压低帽檐盖住眼睛。
他偷偷溜回了临镇以前的家,翻墙进去,擦了擦母亲的遗像,虔诚的跪拜,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去走遍了每一个和黎玼待过的地方,去看了他们之前租的小屋,他清晰的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那些画面都温存在他的脑海里。
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信箱,里面哐啷叮当的响动了下,萧冶回头看了一眼,他记得,黎玼是个很喜欢这个信箱的,她很爱写信和收信的感觉,因为她向往从前信件寄托情感,车马漫漫的时代,所以与他通信不喜欢用手机发送,总会给他寄来信件,可他没文化,到现在都没学会给她写一封像样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