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雷——李大发
时间:2022-04-25 06:56:50

  刘斌高呼着马烁的名字从楼里跑出来,边跑边喊:“咱们那个案子破啦!”
  他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刘斌跑到马烁身边,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道:“你看我分析的一点没错吧,是不是都中了?兄弟,这回服了吧!”
  马烁看了看其他人,如果现在怼回去,刘斌自然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但这小子一定会记恨自己,很可能还会背地里使小动作。马烁知道不能得罪小人的道理,于是应付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刘斌亲热地揽住马烁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我怎么联系不上师父了?他去哪了?”
  “不知道。”马烁看着刘斌问道,“你找他有事吗?”
  刘斌转了转眼珠,说道:“行,没事,我就是问问。我还忙,先上楼了。”
  刘斌松开马烁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还大声说道:“得了,我先上楼了,有什么情况咱们随时沟通,后面的事就辛苦你了啊!”
  马烁办妥了手续,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武桐打电话,先汇报完工作,然后就沉默了。
  “怎么了?”武桐问道,手里还在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没事。领导忙吧。”马烁准备结束通话。
  “快说。”
  马烁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回去正好路过东方广场,我想给我妹妹买个……”
  “对,去吧。”武桐在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说道,“知道该买什么吗?”
  “不知道。”马烁无奈地说道。
  “你妹妹指围多大知道吗?”
  “什么?”
  “算了吧。”武桐放弃了和他谈论这个话题,“周大福有个手链不错,小姑娘都喜欢。你去了直接问柜姐要小红书爆款的古法金手链就行。”
  “好。”马烁记住了红书爆款手链这六个字。
  “你晚上回来吃饭吗?你要是回来我一起给你订了。”
  “我回去吃。我一会就回去。”马烁说道。
  马烁站在周大福店铺外面,看着橱窗里的首饰。导购都在接待客人,他想自己就算进去了也没人招呼,于是在橱窗前徘徊。
  “马警官!”
  马烁回头一看,是欧米茄的那个小伙子。
  “你好!”马烁笑着打招呼,一时想不起对方叫什么。
  “你是来买东西的吗?怎么不进去?”小伙子笑着说道。
  “嗯,对。”马烁点点头。
  这时一个导购送客人出来,朝着小伙子挥了挥手:“阿珞,你怎么来了?下班了吗?”
  对,马烁想起来了,这个小伙子叫阿珞。
  “早着呢。我就是路过,顺便帮你们招呼下客人。”阿珞笑着说道。
  “这是你朋友?”导购微笑着和马烁打招呼,“先生,让您久等了。”
  “马警官,那你进去看吧,我不耽误你时间了。”阿珞笑着朝马烁挥了挥手。
  “好,再见,阿珞。”马烁说道。
  马烁看到阿珞脸上亮了一下,笑容更灿烂了。这样一来,马烁心里也好受了一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毕竟人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那么自己也应当记下人家的名字。
  “你们是朋友吗?”导购微笑着询问马烁。
  “对。”马烁看着阿珞的背影点点头,“朋友。”
  “咱们进来说吧,您想看什么?”导购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马烁想了想说道,“红书爆款,手链。”
  导购忍住笑,说道:“我们好几款红书爆款,我拿给您看看。您是送长辈呢还是送姐妹?”
  “送我妹妹。”
  “噢。”导购立刻点了点头,从柜台里取出两个金手链,一长一短。长的能绕手腕三圈;短的是单圈,下面吊着两颗纯金的小莲蓬。
  “长的送姐姐,短的送妹妹。”导购介绍道。
  “嗯。”马烁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单圈手链,“这就是那个……”
  “红书爆款。”
  马烁掂了掂分量,问道:“这个多少钱?”
  “七千多。”
  马烁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一下子花过这么多钱了。他看到导购脖子上戴的项链,正是杜芃送给马优悠的那款,于是问道:“你戴的这个多少钱?”
  “我这个吗?”导购摸着吊坠说道,“我这个三千多。我们的价格都是按克数走的,您看的这个是实心的,分量重,当然就贵。也有空心的,要不……”
  “不用了。”马烁点点头,“就它了。”
  导购娴熟地开票、刷卡、称重、包装,然后把马烁送到门口。一下子花了七千多块钱,可是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
 
 
第33章 
  马烁出来后,看到阿珞靠着玻璃围栏看手机,于是走过去打招呼。
  “你这么快就买完了?”阿珞惊讶地问道。
  “是啊。”马烁站在阿珞身边,看着下面一层的冰激凌店。
  “你不去上班吗?”
  阿珞看了眼手表,说道:“还有十五分钟。”
  “你也喜欢超霸。”马烁看着阿珞的手表说道,“最近我看好多人都戴它。有个大老板也戴这个,还是金的。”
  阿珞晃了晃手腕,说道:“那是迪通拿吧,劳力士的。”
  “噢。”马烁点点头。
  “对了,你的案子怎么样了?”阿珞笑着问道,“上次有帮到你吗?”
  马烁点点头:“还要多谢你们,你们聂经理说对了。”
  “什么说对了?”
  “那个死者不是赌鬼。”
  “就是嘛。”阿珞点头道,“别的不敢说,但是买这块表的人都是有精神寄托的,有精神寄托的人怎么能是赌鬼呢。”
  “我在他家找到一个达喀尔拉力赛的路书,也许他以前是个赛车手。”马烁说道。
  “那就对了!”阿珞说道,“超霸是计时表,很多赛车手都喜欢它。虽然早就不需要手表来计时了,但是出于身份的认同感,很多人还是会戴它。我想那个人一定超爱赛车,并且特别怀念以前的日子,才会买一块321超霸。”
  “是吗?”马烁问道。
  “手表最能寄托情感了。”
  马烁想象着张宏窝在沙发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把玩着手表,回忆着从前参加达喀尔拉力赛的日子。是什么让他放弃了职业生涯呢?鲁娟吗?他看起来和鲁娟也不像感情很好的样子,而且鲁娟也不一定能理解他的精神世界。
  为了求证这一点,马烁给实习警员发信息,让他去查下鲁娟的职业状况。很快他收到了答案,鲁娟的工作是新城广场行政部文员,结婚不久就辞职了。
  马烁看着新城广场的名字有些眼熟,接着想起这就是张宏拆迁六套房的新城家园小区里的商业街。也许张宏和鲁娟是在商业街认识的,也许是经人介绍相亲认识的。但无论如何,鲁娟和张宏的赛车生涯没有交集。
  是什么让张宏忽然放弃自己的事业和梦想,回国和一个认识不久也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女人结婚——如果他对鲁娟有感情的话,也不会在得知她外遇一个月后才带着离婚协议从容不迫地赶来抓奸。又是什么让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变卖了不断升值的房产,那些钱又去哪了?
  马烁回过神来,看到阿珞还站在自己身边。
  “我还有五分钟就要去工作了。”阿珞笑着说。
  “对不起,我刚才……”
  “没关系。我知道你在想事情,不好打断你。但又不好这样就走了。”阿珞说道,“反正我在哪里也是玩手机。”
  “那我先走了。”马烁说道,“嗯……加个微信吧。”
  “好啊。”阿珞把手机递过来,“你扫我。”
  马烁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武桐正在打电话。
  “我知道,我马上落实整改。”武桐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扶着额头,“这次能不能先不通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不想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好吧。我服从上级决定。好,再见。”
  武桐挂断电话,揉了揉太阳穴,看向马烁。
  “买回来了?”
  “买了。”马烁点点头,然后指了指电话,“怎么了?”
  武桐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焦闯的事。现在支队把他抓了典型,要给咱们通报批评,还要整改。以后所有人上班,都必须先到队部刷指纹再出外勤。”
  “这是谁的主意?”马烁皱起眉头问道。
  “谢广军。”
  谢广军是支队副队长,九年前是马烁的组长。调查组找马烁谈话之前,谢广军就找过他,让他包庇搭档,并向他保证没事。马烁没听他的。后来马烁听牛卫平说过当年调查组已经做好验尸准备了,如果马烁没有说实话,验尸结果证实死者身上的伤不是抓捕时造成的,那马烁和搭档就算不被开除,职业生涯也肯定终结了。
  所以马烁很讨厌这个人。
  “就算焦闯缺勤,为什么要给咱们队通报批评?”马烁问道。
  所有人都知道一人犯错全员连坐的手段不仅不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反而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从而增加管理难度。所以这不是傻,而是坏。
  武桐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马烁忽然想起徐炳辉说的,是不是有人在针对武桐。他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道:“是不是有人在针对你?”
  武桐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马烁第一次看到武桐意志消沉,竟然比他自己受欺负还要气愤,他义愤填膺地追问道:“为什么?就因为你是女的?”
  在男女比例极度失调的刑警界,女刑警本来就凤毛麟角,而一个女人能成为领导,不仅意味着她行,还意味着和她竞争的男人都不行,否则几十个男人怎么竞争不过一个女人。所以很多人本能地排斥女性。这也就是为什么武桐在朝阳支队时闹出风波让很多人看笑话,却没有人施以援手。
  武桐已经平复了心情,她半开玩笑地点点头:“嗯,你说得对。”
  “不能就这么算了。谢广军这个人专门欺软怕硬,你要是不反击,他下次会变本加厉。”马烁说道。
  “那你说怎么反击?”武桐笑呵呵地问道。
  马烁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要不我去证明焦闯没有旷工。”
  “这可不像你的原则。”武桐看着马烁说道。
  “跟这种人打交道不能讲原则。”
  武桐站起来,对马烁说道:“谢谢,但我不能让你因为这个事打破原则,而且我也不打算替焦闯遮掩。”
  “可是……”
  “你以为这点难题就能难住我吗?”武桐笑着说,“我告诉你我的想法。只要咱们能尽快把这个案子破了,以我的经验,这个功劳足够让支队长把咱们当大熊猫供起来了。到时候谢广军还敢搞小动作吗?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我不找他算账就算他烧高香了。”
  “对。”马烁点了点头。
  “想要不被人欺负,就要当大熊猫。否则你躲得了这次躲不了下次。”武桐目光灼灼地看着马烁,“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徐炳辉看着窗外的五角枫树,天色将晚,他的心里越发不安。
  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挎着邮差包的男人走进来,招呼也不打,就自顾自坐到沙发上。他打开包,从里面掏出一摞文件,放到茶几上。
  “你是自己看,还是我和你说。”男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说吧。”徐炳辉还在看着五角枫树。
  “杜永邦,男,50岁,十七年前在滨海新区游艇俱乐部工作,岗位是码头管理员,两年前辞职了。”男人念道,“杜永邦的妻子和儿子无业,儿子已婚育有一子。目前一家人五口人住在三元桥的一套房子里。我的同事盯了几天,没看到他们有外出工作的迹象。”
  “一家吸血鬼。”徐炳辉喃喃道。
  “我同事假装妹子加了杜永邦儿子的微信,和他聊天套话。发现他们一家人对杜芃都没有感恩之心。他甚至发朋友圈诅咒杜芃赶紧去死,就因为杜芃没有同意给他买帕拉梅拉。”男人顿了顿又补充道,“保时捷一款跑车,落地要240万。”
  “你现在有没有盯着杜永邦?”
  “我的人24小时监视他。”男人回答道。
  “继续监视,监视他和他儿子,尤其是外出的时候。”徐炳辉说道。
  “好的。有消息我会随时和你报告。”男人起身说道。
  “你母亲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徐炳辉笑着说,“过去看看她吧。”
  “费心了。”男人欠身道,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徐炳辉坐回到办公桌后面,从文件盒里取出一份杜芃的体检报告。所有入住康养中心的客户都要提交一份三甲医院的体检报告,一方面是为了比对效果,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纠纷。尽管杜芃不是常规的寄宿客户,更多是心理复健和适应性学习,但客户经理依然要求他提供了体检报告。
  体检报告显示,杜芃除了失明以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徐炳辉想看他的脑部 CT,通常因为颅内损伤造成失明的病例,颅内通常也会有其他损伤,以及残留血块。而这些都是相对合理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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