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后有一点诧异,但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哦,挺好的。”
“我……”叶然欲言又止,因为他那句话确实已经说过很多次,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骗她,所以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要去执行任务。”
果然,黎韵听后一声冷笑,极其不屑:“关我什么事?”
他眼底涌现出复杂的情绪,有不舍,也有落寞:“是真的,明天就走。”
黎韵冷漠地说:“我不管你执行什么任务,也不管你什么时候走,你是你,我是我,两不相干,你没必要跟我汇报。”
她冷漠的话语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但这都是他自找的,所以他没有资格抱怨:“韵儿,上次……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擅自进来……”
黎韵紧抿着苍白无血色的唇,一个字都不说。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他的目光尤为薄凉,暗含丝丝缕缕的愁绪,“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
“如果你想说这些的话,大可不必,我不想听,”她冷着嗓子打断道,“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的任何事了,你要走就赶紧走,没必要百忙之中来跟我道别,从分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叶然淡淡道:“那是你认为的分手,我没有答应。”
黎韵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倚在门上,嗓音薄凉地说:“怎么?就谈个恋爱而已,又没有领证,我想分手还得你同意?”
叶然被这话噎得一时没话说。
“不管你相不相信,从宕青市回来我就一直在准备求婚的事,包括跟你领证,只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必须要先去处理,所以耽搁了,”叶然深吸一口气,尽管极度压抑,他的目光还是很沉静,“我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想告诉你这些。”
他这一“辩解”,黎韵就想起了那段时间的苦苦等待,一次次希望落空,石沉大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可惜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当他又在编故事,尽管这个“故事”让她心里震颤了一下。
“所以你是在演苦肉计吗?你每次都说危险,最后不还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你放心去吧,这次我不担心了。”
苦肉计??
叶然心里像压着块千斤重的巨石,呼吸都很困难,从最开始的讶异到心寒只短短一瞬,他叹了口气:“韵儿,十年前我们尚且有同窗的情谊,现在只剩下猜疑了吗?”
“我本来对你深信不疑,是你自己不珍惜的。”黎韵看着他道。
“所以你真的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过去犯的错?”
黎韵抬眸望着他深邃的眉眼,一字一句坚定地道:“不愿意,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良久,叶然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说:“好。那我能再最后抱你一下吗?”
“你有完没完?!”她没好气道。
“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没有人能够体会到叶然说这话的时候心有多疼,只一句话而已,就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叶然紧紧抱住了她单薄的身子,还是熟悉的体温,熟悉的香味,就连彼此的呼吸都像以前一样炙热,唯一变了的,大概是心墙。
叶然静静地抱着她,一声不吭,实际上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在心里默念:再见了,韵儿,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叶然”这个名字,不要忘记我们的过去……
约莫两分钟过后,他缓缓放开了她的身体,然后敛起眼里的依依不舍,转身离开。
“等一下!”刚走出没几步,他就听到了她的声音,期待中的转机并没有出现,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她手里的Tiffany礼盒。
他的心瞬间凉到了底。
黎韵交出礼盒,缓缓道:“这个还给你,我不收。”
叶然瞟了礼盒一眼,接着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轻描淡写道:“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拿回来,你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是。”
没等她反应过来,叶然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他继续留着也没有意义。
《林徽因传》里,有一这样段话:人的一生要经历太多的生离死别,那些突如其来的离别往往将人伤得措手不及。
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有些转身,真的就是一生,从此后会无期,永不相见。
用力爱过的人,讲再见那一刻格外艰难。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对方已经云淡风轻,你却念念不忘。
黎韵任性的脾气一上来,真走到窗户前,举起礼盒准备扔下去,她挣扎再三,还是很不情愿地收了手,安慰自己“不能高空抛物”,而不是别的什么荒唐的理由。
说那些冷漠的话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心疼,只是想长痛不如短痛,忍过去就好了,没有他的世界就完美了。
但是她的身体里就像有两个意识,不受她控制。
所以刚才叶然抱她的时候,她没有勇气推开他,也没办法原谅他。
黎韵心想: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互不相欠,各自安好。
……
然而所谓的“安好”,并不存在,命运的轨迹在一朝之间就偏离了方向,每个人都因此受到了牵连……
第二天晚上,黎韵做了个噩梦,而且是她很久以前就做过一次的噩梦——她梦到叶然浑身是血,在对她笑……
那个梦境如此真实,如此压抑。
当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额头已是渗出了冷汗,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感觉口干舌燥,就打开台灯,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
记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回去年夏天……
还记得当时她从酒吧里跑出来,胃里正难受,叶然刚好赶到,递给她的也是一瓶矿泉水……
黎韵使劲摇了摇头,想把那些关于他的记忆都忘掉,每想起一次,她就痛苦一次。
而这个时候,她瞥见了床头柜上的那个蓝色的礼物盒,顺手拿了过来。
她慢慢打开盒子,玫瑰金的手链在夜里闪烁着光芒,美得摄人心魄。
黎韵伸出手轻触心形吊坠,突然一股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毫无征兆。
如果她没记错,这款手链有一个名字:戒不掉的爱。
就在她凝视着手链发呆时,夜空中划过一声惊雷,响彻云霄她的手抖了抖,听到窗外嘀嗒嘀嗒的雨声,立刻翻身下床,当她拉开窗帘的时候,看到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下雨了。
不知为何,黎韵现在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会发生……
第99章 殉职
崎霅岛位于北纬60度附近的海域,是一座火山岛,因此地势险峻,而海面上经年累月刮强风,导致整片海域惊涛骇浪,冬天水温极低,海水冷到彻骨,梁通及其团-伙常年盘踞在此。
初十那天,军警联合营救队乘直升机抵达该岛,展开了救援。
总共去了不到三十人,面临的却是一两百号敌人,而且是两股强大的武-装力量。
尹泽昊作为总指挥官,心知难度很大,但是他毫不退缩,毅然决然冲在最前方。
他部署了三个部分,二十四人正面强攻,四人解救游客,一人狙击。
叶然就是负责狙击的那一个,任务最重——狙杀那几个雇-佣-兵,削弱对方的实力,达到掩护所有人的目的。
梁通和他的手下跟烈火特战旅精锐部队比起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算什么,那几个雇-佣-兵才是真的棘手。
树林里的木仓声此起彼伏,像连珠炮一样经久不息,叶然跟那些人明里暗里周旋了快两个小时,从西南方跑到东北方,双方谁都没占到便宜,局势紧张且焦灼……
又过了两个小时,大部队在与梁通正面交-火,战况激-烈。
但是被困的游客已经被专人营救了出来。
经过长时间激-烈的交锋,在消灭梁通大部分势力后,尹泽昊和刑侦支队警员严青赶到树林支援。
那个时候木仓声已经停止,树林里很寂静,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叶然——”
“叶队——”
两人搜寻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影,直到往深处走,才在一个土坡上看见了满地的鲜血,杂草都被染红了。
尹泽昊和严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刻跑过去查看,结果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地上倒着两具雇-佣兵的尸体,身上多处伤口鲜血淋漓……
“上校,你快看——”严青错愕地睁大了双眼,指着两具尸体道。
尹泽昊蹲下来粗略看了眼,低沉道:“看样子,是他的枪法。”
“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我看出来了,而且阵仗不小。”
“奇怪,叶队去哪了?”
“应该是还有其他的雇-佣兵。”
“可是没有枪声。”
尹泽昊也犯了难:“说明对方善于隐藏,严青,我相信叶然的能力。”
“我也相信,叶队一定不会有事的,”话音未落,严青就瞥见了地上有东西在闪光,那光很微弱,而且零散,“这是……”
他立刻把那些闪光的东西捡起来,放在手上,整条手臂都在颤抖,尹泽昊上前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面色如纸。
那是几颗黑曜石配珠,沾满了血污,已不再通透,严青地毯式搜索了附近,只找到六颗,其余的已经不知去向。
那串黑曜石叶然戴了两年多,从他踏进黑凌那天起就没摘下来过,或许只有他本人才知道有什么寓意,而别人看见的,只是他与那串黑曜石形影不离……
现在这六颗带血的配珠,无疑意味着他凶多吉少……
“继续找——”尹泽昊不愿意相信看到的一切,只相信他会安然无恙。
就在这时,营救游客那边传来消息,说游客已基本安全,正由一架直升机送回去,但是有一对父女逃亡途中不慎落入海里,直升机正在试图营救。
“你们坚持一下,我立刻派人过去增援。”尹泽昊正色道。
接下来对方说了一句让尹泽昊目瞪口呆的话:“报告首长!我方狙击手已经在着手营救了!”
“什么?!”尹泽昊喜出望外,“你是说叶然吗?”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一名警员——”对方喊话很大声,因为海面上惊涛骇浪,呼啸而过,他根本听不见对讲机里的声音,“但可以确定是我方狙击手——”
尹泽昊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他喊道:“好——好——你务必要协助他,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
结束对讲后,尹泽昊还是难以平复内心的情绪:“严青,叶然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现在在帮助直升机搜救小队。”
“真的吗?那太好了!”严青也总算放了心。
……
最后,梁通落败,被活捉,他的手下死伤过半,游客也成功被救出。
可是好景不长,二十分钟过后,噩耗传来——叶然殉职了。
尹泽昊第一反应是茫然,接着才是急切的询问,他那么自律的一名军人,居然失控到揪战友的衣领,引众人都来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发-狂一般咆哮道。
“首长……你冷静一下!”被质问的那个人赶紧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当时都懵了!”
尹泽昊红着眼道:“说——”
那人咽了口唾沫,无奈道:“我们当时在直升机上,放绳索下去救援……结果风太大,绳索放不下去,叶警官就采用索降……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女孩先被救上来,那位大叔我们拉到一半,叶警官突然解开了他自己腰上的救生索……就掉到海里去了……”
尹泽昊听完感觉有蜜蜂在脑袋里嗡嗡作响,这情况不像是殉职,倒像是……自杀……
严青在一旁愣愣道:“会不会是看你们承受不了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所以……”
“不是的,我们没有很吃力。”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随着严青的一声疑问,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说话,都在为他惋惜。
“留十个人在这里跟我一起展开搜救!其余人护送游客回去。”尹泽昊叮嘱道。
是他带他来到崎霅岛的,就应该把他带回去,平平安安地带回去,而不是任由他生死不明。
……
救援队在海上搜救了几天几夜,几乎快把崎霅岛和附近海域翻过来了,却连叶然的影子都没看到。
真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后实在没办法,救援队撤离之后,尹泽昊一个人又找了两天两夜。
无果。
回去之后,尹泽昊去见了叶菥,亲手将那六颗黑曜石配珠交给她,并说了声很没用的话:“对不起,叶姨。”
叶菥颤抖着接过,如同捧着珍宝,尽管内心遭受着刀割般的疼痛,但她还是面无表情:“不是说没有找到尸体吗?总还有希望不是?”
“目前来看,几乎是不可能的,”尹泽昊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我本来也幻想着坠海了还能有活着的可能,但是救援队的人告诉我,水温零下二十度,水深上千米,而且叶然本来就负伤了,还伤得不轻,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还活着的。”
叶菥的目光陡然寒凉:“为什么会这样?”
“叶姨,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去,我明知道他是你唯一的儿子……”尹泽昊忏悔的话被叶菥以手势打断。
她红了眼眶,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情绪却没有失-控,仍然很通情达理:“小昊,这不是你的错,路是他自己选的——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啊,我也想不通,没有必要的!”
尹泽昊抓破头皮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叶菥作为母亲也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