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仇人做妾——择木而栖
时间:2022-04-26 09:27:43

 
僵持了好久,结果一个问题都没说出来。
 
我听到他微叹息了声,声音缓缓地说着:「回去睡觉吧。」
 
我懊恼地点点头,转身走了,走了好久都没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回过头,看到他还站在原地正注视我。
 
有点远,琢磨不清他的神情。
 
我抬步离开,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受,我原以为他对我的恨即使不表现在表面上,也会在暗处。
 
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回头时,他明明是……很失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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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这次受伤真的不轻,第二天连房门都没出来过。
 
只有医生和他的心腹进去,有看到的佣人小声描述:「昨晚上我看到盘子里有颗老大的沾了血的子弹,督军到现在还昏迷着呢。」
 
「那督军不会死吧?」
 
死?
 
佣人们看到我急急忙忙地一哄而散。
 
陆执那样强大也会死吗?
 
我伫立了很久。
 
觉得自己想了个蠢问题,人生在世,谁逃得了一死呢。
 
父亲传信让我回去,自从他投靠佐藤,我和爹爹关系就很僵,主动传信让我回去,我想着肯定是有什么事。
 
结果关上了门他就兴冲冲地问我:「陆执怎么样啊?」
 
看他一脸的得意,我生了不好的预感。
 
「臭杂种,还不是栽在了老子手里。」
 
是爹爹做的,是爹爹。
 
他握住我的手,说出这回的目的:「陆执现在受伤,你正好帮爹爹去拿一样东西。」
 
「你不该这样做!」
 
我第一次跟爹爹拍桌子,以前再跟爹爹吵架,父亲终究还是父亲,有些根深蒂固的念头终究不允许我对父亲不敬。
 
但这回我真觉得爹爹错了,他真的错了,陆执这段时间明明就很安静,我还奢望着我们能挽回陆执些许的原谅。
 
可现在怕是什么都不能够了。
 
「我怎么不能这样做,我只恨这次没能杀了陆执!」
 
「有错的本来就是宋家,是宋家欠了陆执……」
 
爹爹冲我吼:「欠个屁!难不成做了督军府的姨太太,你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开始帮着外人了。」
 
「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你没看到陆执都干了什么吗,他娶你做妾羞辱宋家,害你不能和许君初在一起,把你爹逼得连商会会长的位置都丢了,宋家差点家破人亡。」
 
「还有你哥,你那么有能耐去把你大哥的腿治好,去啊!」
 
我望向他,咬咬牙,一字一句道:「或许,这就叫报应。」
 
爹爹瞪着眼睛,第一回打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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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悲伤的气氛要配合一场酣畅淋漓的雨天,只可惜今天是难得的艳阳天。
 
前面的司机时不时偷看我一眼。
 
我笑着调侃:「这么大还被爹爹打太丢人了,帮我保密千万别说出去。」
 
司机赶紧点着头说不会说出去的。
 
我望着车窗外的人,忽然很想跟许君初又或者黎音说。
 
我现在变得很坚强了,居然没有哭。
 
结果我的坚强只坚持到了自己一个人。
 
在房间里拧着梳妆台上坏了的八音盒,上面站着的小女孩怎么都不动,音乐怎么都放不出来。
 
我被气哭了好久好久,哭到自己都觉得自己烦。
 
我一点都没有变,只是现在已经没了让我肆意发泄的地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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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心腹被暗算了。
 
尸体扔在他们总办处,成了好几天的头条新闻。
 
陆执的动作很快,在机要位置全都安排上了自己的人,他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有些战争明里暗里地都在进行。
 
父亲一直让我回去,他要求我在陆执那里给他偷一样东西。
 
我不想知道是什么,也不想偷,我就想安安静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去后院看看花。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为别人的故事哭泣。
 
谁家又死了最后一个孩子,谁家又被洗劫一空,谁家的顶梁柱又战死沙场。
 
甚至有时候出门买份报纸,遇见一位垂头丧气的老人都能脑补一出痛彻心扉的故事。
 
又或者看见断桥上等候爱人回归、独自掩面的女子也能同病相怜地难过流泪。
 
我天真地以为我逃跑成功了。
 
直到大哥打电话过来冲我吼,爹爹快死了你还不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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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用宿命两个字来诠释人生,可越不喜欢,我越是被困在宿命里。
 
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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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一直没能给出佐藤想要的东西,佐藤开始怀疑他。
 
我趴在爹爹床边,他的五根手指头都被剁了,那只手打过我,也抚摸过我的头,告诉过我,他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
 
爹爹醒过来就问了我一句话,当初为什么没和许君初离开。
 
因为爹爹在包袱里放了一张纸条。
 
他说,汝与吾之爱女,遂愿此生无恙。
 
落款不是「父留」而是「原谅」。
 
我怪过父亲,可作为他的女儿,我既做不到帮他助纣为虐,也做不到和他永不来往。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子女对父母的爱是真挚的。
 
真正的宿命是,明明是错的,却没有对的选项,明明是黑暗,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行。
 
无论如何,人还是要活着的,才不会回过头时去谈那些后悔。
 
我极力说服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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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初,如果有一件事你明明知道是错的,可你无可奈何,那到底是定义成有罪还是无罪呢?
 
对我来说,最难踏进的就是陆执的房间。
 
我在督军府那么久,一次都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有时候是害怕,有时候是逃避。
 
正因为如此,没有人会想到我进他的房间。
 
父亲让我偷的是一份抗日积极分子的详细名单,明天交不到佐藤手上,他不会再庇护宋家,佐藤例行斩草除根,疑心重,爹爹在他身边待过,他不会放过爹爹。
 
母亲带着姨娘们跪在地上求我,大哥让我清醒一点,他大声质问我,你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去死吗。
 
他告诉我,我姓宋,应该守护的是宋家。
 
我怀着某种侥幸的想法,比如,我没找到,比如,陆执闯进来发现了我,又比如,佐藤突然不需要这份文件了。
 
我奢望着这些比如发生,来减轻我的罪恶感,对父母的罪恶感,对陆执的罪恶感,对国家、同胞们的罪恶感。
 
这些比如都没有发生。
 
我顺利地在床头柜底下摸到了粘在上面的文件袋,打开后,是一些人的信息。
 
我怔然地蹲在那里,偏偏这么巧,偏偏陆执今天就是晚回来,偏偏佣人们今天就是没上来打扫房间。
 
我有点透不过气,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无法不回想我在宋家长大的每一个瞬间,那里有我的父母,我的兄长,我自小相处到大的亲人,那里几乎是我短暂十几年人生的全部。
 
我离开了陆执的房间。
 
想起了很久以前,许君初读到无国不成家这句话的时候问我,你觉得是国重要还是家重要。
 
我从来不觉得这是道选择题,所以我没回答他。
 
许君初好笑地揉着我的脑袋,眼睛里闪着光:「我觉得,国重要。」
 
许君初一直有崇高的奉献精神以及言传身教的爱国理念。
 
我没有他那样伟大,不过我总要选择自己认为对的答案。
 
是非格局,大家小家,或许没有所谓真正的答案。
 
我一步踏着一步,从嗓子眼窒息到心脏,可当我打开自己的房门,看到陆执坐在我的梳妆台前的时候。
 
那颗将近窒息的心狠狠沉了下来,却没有堕落,反而是得到了解脱。
 
其实我早该猜测到,一切都诡异地顺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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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手搭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他的手边放着许君初送给我的八音盒。
 
我瞥了眼,又生怕他发现注意到它,移开了目光,我实在不想我的八音盒遇到任何可能危险的遭遇。
 
但现在,很有可能,我会比它先遭遇危险。
 
陆执起身。
 
他的脚步跟鼓点似的,仿佛是要来审判我。
 
我和他对视,望进他深潭一般的眼睛里,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坏人死前不甘心的遗言一样问他:「你早就知道?」
 
他「嗯」了声,紧接着说:「即便拿了,也是份假名单。」
 
我看向地面。
 
啊,原来他早就知道,等着我们跳坑。
 
我感叹着,继而又庆幸。
 
这种扭曲的思想大概只有我了。
 
「所以,为什么不拿?」
 
再抬起头时,我已经被他紧紧盯着了,有种问不到答案不善罢甘休的感觉。
 
我阖上眼,我当然也是想拿的。
 
「如果佐藤得不到名单,他会杀了没有利用之处的宋琨,斩草除根,他应该不止会杀了宋琨。」
 
陆执残忍地说着后果。
 
我双腿都在打颤,我知道。
 
父母那样地求我,连姨娘、庶兄弟们都在求,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我终究做不来背叛自己的祖国、牺牲别人的性命、换来宋家独善其身的事。
 
我贪婪地想着,这是在给宋家减轻一些罪孽。
 
可我清醒地明白,我的选择于父母来说注定要愧对他们。
 
许君初说他还来不及孝顺母亲就没了机会,而宿命却让我亲手去断这个机会,实在是残忍。
 
但我……接受这个结局。
 
「我会和爹爹娘亲一起死,祝贺你报仇成功。」
 
我原本想微笑着大气一点说出这句话,谁承想,一酸鼻子全然没了气魄。
 
以前只知道忍是很痛苦的事,没想到忍眼泪也是那么疼,鼻子眼睛,浑身上下都疼。
 
「陆督军,你能不能先出去?」
 
我真的不想再在陆执面前哭了,实在是太落魄太丢脸。
 
陆执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我要的从来都只有宋琨和宋子尧的命,和宋家其他人无关。」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解释,我只知道,他准备了假的,却又等在这里,像是要观赏观赏宋琨的女儿到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而我,也始终没能守住底线,真的进了房间去偷文件。
 
宋家大小姐从来都是问心无愧、昂首挺胸,可我在陆执面前就没有抬起过头。
 
「陆督军善恶分明,我知道了,您不出去,我就先出去了。」
 
我急于逃离这个让我连最后的尊严都失去的地方。
 
陆执拉住我的胳膊,沉声说了句我离开就走了。
 
他出去后好一会儿,我才摸上脸颊,泪水是凉的。
 
到底我还是宋琨的女儿,到底我心里头还是怨陆执。
 
我想哭,又觉得自己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抬着僵硬的步子走到了梳妆台前,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开八音盒,却停住了。
 
我自嘲地笑笑,八音盒早就坏了,打开了也没音乐可听。
 
十五岁生日那年,许君初把它送给我,他说想他的时候就打开,我当时觉得他好不要脸,还气冲冲地骂他谁会想你。
 
等了好久,我还是打开了八音盒的盖子。
 
瞬间,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回荡在了房间里。
 
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听着熟悉的音乐声,上面站着的小女孩随着叮铃叮铃的声响一圈圈地在旋转,我覆手盖上,虽然不切实际,但我就是知道。
 
陆执修好了我的八音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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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陆执很聪明,学东西很快。
 
他不识字,可我教给他的字过了很久他都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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