酡橘色心动——为何起笔
时间:2022-04-27 07:33:18

  行止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感。
  池岛话音止住,忘记口中说到过半的推辞。
  人与景陌生而冲撞,却与旧有的一部分模糊印记重合。
  熟悉感推着她应下秘书,坐上副驾驶座。
  总医院。
  没有排队挂号等门诊室叫号一系列流程。
  她跟随秘书来到科室,有医生等在那里。
  一路上,秘书不断接起电话,忙到歇不下来。
  她称呼男人,江先生。
  秘书又接起一通电话,神情逐渐焦急。
  “……是的,预计十点四十分结束体检,十一点回到上海会见郭行长,下午出席总裁沟通会,人力资源体系沟通会。
  “傍晚七点二十五分,前往休斯敦完成项目签约仪式,今晚入住Donald酒店。”
  挂掉电话,她语速奇快,告知池岛要离开半小时,边踩细高跟鞋出门诊室。
  似乎回去取某件重要的东西,没听真切。
  池岛反复重读,良久放弃了,松一口气。
  陌生人在身旁多少有些不自在。
  阳光透过窗棂,墙面映上一片不规则形的光亮。
  她微微移开视线,衣帽架上挂着江先生的纯黑色商务大衣,令人无法忽视存在感。
  室内暖气充足,一进来秘书就从江先生手中接过,挂了上去。
  大概江先生不喜欢发热,池岛想了一会。
  没能假设出来他出汗的模样。
  抽血时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说话不着边际的医生。
  开口喊江先生大哥,七扭八歪地解释一通关系,追溯到了姥爷的同学,又到姨夫的表亲。
  不太靠谱。
  “就两年前,西安,黄骨鱼汤,你不会是忘了弟弟我吧?”
  医生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
  表面舌灿莲花,到底掌分寸,停在门边,没往过走半步。
  江先生坐在临时搁置的枣木高背椅上,黑绸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的一截手臂偏白,硬朗。
  闻言抬眼看了医生两秒。
  他是很周正的那类长相。
  五官贵气,且耐看,线条都收得利落。
  没有情绪波动时,压迫感令人望而生畏,一眼就不敢靠近了。
  医生的笑僵在脸上,场面稀奇古怪,令人作乐,可是没有谁出声。
  他嘴角重新挂起标准的弧度。
  “说笑了,能见江先生一面已经是我三生有幸,不敢奢求惦念。”
  他来时突然,走时同样悄无声息。
  池岛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护士说要抽她的血去检查,她不想抽血。
  不得已提起膝盖上的伤,没必要去做其他检查。
  其实有些难看,本来想瞒下。
  但江先生去做其他项目了,不会回来。
  出去前,池岛迟疑片刻,取下来遗落在衣帽架上的商务大衣带走。
  怕被不知道的人扔掉,准备等秘书回来转交给他。
  由护士带路去楼下的外科,池岛怎么拿衣服都别扭,很大一件。
  怕压出褶皱,还怕弄脏。
  外科治疗室,池岛再次遇见先前乱认亲的医生。
  他戴上了黑框眼镜,有点正经样子,一看过来,样子就没了。
  “我大哥怎么会把外套给你拿?”
  地震般的语气。
  池岛茫然,解释一场误会。
  “吓坏我了,”医生喝了两口花茶压惊,“我就说,他那么谨慎的人。”
  池岛抿直了唇,一瞬间坐立不安。
  是不是不应该动他的东西。
  “说真的,我大哥不是一般的谨慎,我特佩服这点。”
  医生准备器械和清洗药物,话语掺进细微的钢铁瓶罐碰撞声里。
  “他被做局拉下水多少回,都能毫发无损,稳中有进,实乃非人类。”
  也就是这句话,打消了池岛的顾虑。
  诺大的医院,难免混进人,尤其当她隔着内口袋触碰到一部手机后。
  或许江先生有很多对手。
  但她不在其中。
  医生让池岛撩起裤管,再没说有关江先生的半句话。
  他放下消毒方盘,扫了两眼她的膝盖,咂舌。
  “美丽冻人也伤人啊,但凡穿条秋裤都不至于摔成这样。”
  “下次记住了。”池岛眯着眼睛笑。
  生活费不多,下个月应该能省出一条秋裤。
  处理过伤口,池岛回到采血室,将大衣挂上衣帽架。
  等秘书或者江先生回来。
  电话铃声似有若无。
  过好一阵,她才意识到声音从江先生的大衣口袋传出。
  时间分秒流逝,她询问不到江先生踪迹,一间间科室找去。
  等不及电梯,便走楼道,跑过暗白的灯光,推开厚重的金属门。
  系统乐声里,她大口呼吸,手心上的湿汗滑腻发凉。
  抬头在长廊尽处看见江先生。
  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身后仍跟随大队人马,池岛慢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身后,难以靠近。
  不知不觉,电话声断了。
  被称作主任的中年男人,十分自然接过大衣,送上前,转头派了车,吩咐送池岛回学校。
  另一边江先生不停下,套上大衣,左手屈指系住哑光纽扣。
  池岛没动,手指滑蹭了下书包带,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先生,您的电话刚才响了。”
  太多人在跟江先生说话,大笑的,聊民生的,说教育的,每一个都比池岛声音大。
  她尝试提高声音,但也只是这样了,不确定他能否听见。
  人群中江先生抬起手,好像按下暂停键。
  热络交谈的人们安静下来。
  他背身相对,两手朝后折平大衣立领,取出手机。
  一通提示行程的闹钟,不重要。
  “车开到楼下了,记得系好安全带。”
  主任提醒。
  池岛瞬间移开视线,点头应下。
  在江先生身上,看不到会对外界作出的任何感受,似乎从来不关心。
  他拎着一个中型的老式手提箱,与大衣相合衬,背影存在了小半分钟,被无关紧要的旁人覆盖。
  几个工作人员等一行人离开,小声议论。
  “我第一次见这么大场面,平时见不到的领导都集齐了。”
  “中间那人是个富二代吗?”
  “估计是吧,顶级的那种。”
  ……
  进电梯,池岛差点跟从里面出来的医生相撞。
  擦肩而过的瞬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富二代和他相比,根本上不了台面……”
  ·
  池岛坐车回到学校,赶上了最后一节课。
  远超出60分钟的最大限额,老师没有过问。
  她归结于江先生的神奇之处。
  教室最后两排属于提前迈入大学生活的安全区。
  看漫画的,打游戏的,听歌的,睡觉的都在这了。
  教室左右各两列座位,中间三列。
  她坐在教室中间靠过道,放下书包,取出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
  看到快结局,速度就慢了下来。
  同桌的同桌拐过来一只手,比了个二。
  池岛想了一下,找出数学卷递过去。
  一是政治,二数学,邓小碗按各科老师发量排的。
  她抄着数学卷,隔着一个同学小喇叭叭叭叭。
  “高兴死爹了,还以为下午要跟土豆2号跪地求饶,心肝,你就是我的掌上明珠,□□……”
  池岛撑着额头眼睛弯起,有点无奈。
  从口袋里找出买包子时顺便拿的牛奶糖,堵住了两个同桌的嘴。
  历史老师讲宋词元曲的代表人物。
  起了兴,念起李清照的声声慢,调子拉得老长。
  池岛趴在桌子上,压住两边的书页,枕着臂弯。
  校服袖口间,都是在江先生大衣上闻到的极寡淡的龙涎香。
 
 
第3章 
  下课铃响。
  老师留下今晚作业,没拖堂,简单嘱咐几句,拿上教案离开。
  有人撒欢似的,椅子往后一推,勾肩搭背去食堂。
  慢一些的,磨磨蹭蹭收拾课本。
  赖赖唧唧的,晃着椅子聊天打游戏。
  众人嘈杂,吵得池岛看不进书。
  她仰起头,左手弯曲轻敲颈骨。
  垂下脑袋没多久,整个后颈都发硬,被顶着一样。
  教室里大部分女生没急着离开,围在方成诗桌前。
  方成诗担任语文课代表,成绩优秀,性格随和。
  每节体育课老师喊了自由活动,她总站人群中心,在欢声笑语,精力充沛的行列。
  池岛合上书。
  猜测应该是前天测的那张语文卷,成绩出了。
  上心的人提前打探分数,一般是跟方成诗关系好,自己分数也体面那类。
  成绩差一些的同学,都在她这排和身后,悠哉做着无意义的事,无动于衷。
  换作平时池岛也想知道自己考了多少。
  几科里,属语文最拿手。
  不过这次没抱希望,不挨语文老师的训就算好了。
  她清空桌面,团起外套,枕桌上补半小时觉。
  进学校前吃了素菜包,肚子不饿。
  中午想过回小姨家休息,但白天睡沙发莫名有些尴尬。
  学校不允许搞疲惫战,防止学生中午学习,教室一点就要清人锁门。
  很愁。
  窗外的天阴着,不出太阳,比前几天还要冷。
  她打消一会去操场绕圈磨时间的念头。
  校门口,过条街就到的书店,逢阴天老板必关门睡懒觉。
  第二条路同样被堵死。
  她思绪放空。
  无可奈何。
  距离开班门不过一小时,怎样都能度过。
  陆续有同学从食堂回来,加入询问成绩的队伍。
  “成诗成诗,我有考110吗?”
  “……上了,好像是115。”
  “喜极而泣了!”
  他人附和。
  “厉害厉害。”
  “我帮我同桌问问,他觉得这次考得还行,能上120。”
  方成诗:“大胆点,去掉觉得。”
  这群学生表达震惊的方式很简单。
  不可置信的惊呼以及能表达一切的两个字。
  牛逼。
  不停有人发问。
  “明天语文课上发卷子吧?”
  “咱们班上了120的人还有谁啊。”
  “我知道我这俩破分,不管它,就想问问老白心情怎么样?上次那一棍抽得我终生难忘。”
  老白指语文老师,白静峰,也是班主任。
  脾性全校闻名,再浑的学生都不敢不写她的作业。
  在14年这会儿,老师跟学生动粗像呼吸一样正常。
  谁也没有举报意识。
  何况在一所不怎么样的学校里。
  方成诗语态透着烦,有点懒洋洋。
  “说过几遍了,晚自习没了,上语文,晚上就发卷儿。
  “只有那谁同桌和数学课代表上了120分。
  “我是老白肚子里的蛔虫?她心情好不好,你问我?”
  池岛偏过脸,视野横向颠倒。
  同学没有发现方成诗情绪不高,三三两两拢成一圈。
  吐苦水中依旧掺杂满心期待的询问。
  她竖起耳朵,心里还是好奇。
  半天没听见方成诗记得的成绩里有自己名字。
  十二点过半的时候,邓小碗回来。
  池岛几次尝试没能睡着,今天也是闭目养神。
  空水瓶掷进卫生角的垃圾箱,哐当一下。
  脚步声或轻或重四处响起,远远的,她听见邓小碗问成绩。
  “那池岛呢?”
  方成诗顿住,可能是回想了一会儿。
  “120.”
  池岛脑袋往下垂了点,虚惊一场。
  分数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能少挨训,于佳也会高兴,她用短信把分数发过去。
  到下午五点,一直没收到回复,年后的于佳越来越忙。
  池岛发去第二条短信,注意休息,将手机关了机。
  晚自习改成语文,白静峰的课。
  全班老老实实把手机调静音,关机,稳妥藏起来。
  大约两周前,白静峰课讲到一半,座位间,乍然响起来电铃声。
  教室有多寂静,手机摔响有多砸耳。
  那之后,在她课上的一切电子设备,存在感为零。
  上课铃响了两分钟,方成诗跟在白静峰身后,抱着一沓试卷进来。
  念到谁,谁上去取。
  窗外昏黑,教室彻白,
  白静峰话音里含有毫无遮拦的怒气。
  感觉没到发火程度,否则打骂一小时,早筋疲力倦了。
  半个班学生领到卷子,耷拉肩膀,低着脑袋回座位。
  男生当时红了眼眶,女生直接被骂哭的不在少数。
  池岛翻过《一九八四》最后一页。
  从精神世界回到现实。
  无所适从。
  白静峰还没叫到她,她拿支笔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
  作文跑题了。
  故意的。
  不会
  句号起笔将要落下,白静峰喊到她,上去取卷子。
  教室弥漫低气压,抽泣声都不发出。
  池岛和前一位同学迎面走过。
  余光里,同学垂到裤边的手不自然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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