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恪的手顺着衣服下摆往里去,吻落在她的耳侧,脸颊,鼻尖,温柔了许多。但他的呼吸明显更重了。
安然伸手把他拦住。使出所有的力气去握那只正把梁恪往后悔里带的手。
后悔是瞬间产生的,或者人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梁恪不要的时候她想尽一切办法靠近,现在梁恪想要了,她却不想给了。
今晚的梁恪会失控,热情,主动,甚至不理智,跟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冷静自持的梁恪完全不一样。或者说,这才是梁恪原本的样子,不完美却更真实。
梁恪什么样她都喜欢,都爱。就像新的安然,梁恪也是喜欢的。可新的安然不只是她,还是别人。
是梁恪心里的人。
她可以把自己打扮成梁恪心里人的模样,在所失和所得中感受悲哀和欢悦。然而梁恪不行,梁恪就该是干净的,任何时候心里都该是清明的。
梁恪所有的动作突然就停了。
眼睛泛着红,情动的痕迹很明显。他微微抬头,不解的看向安然。炙热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都在证明叫停的有多不是时候。
安然挺愧疚,不说话,把头瞥向一侧,也不看他。
“对,对不起,我没”梁恪脑子不清醒,冲昏了头。安然躲着不看他,意思很明显。不想继续了。
不想继续,他也不该说对不起。小情侣做这种事儿用不着说对不起。没准备好。那就等准备好了再继续。反正以后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机会。生理心里都健全的小情侣,不可能谈一辈子不做点别的。不急着一时。
“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梁恪想解释,可话怎么说怎么乱。对不起一出来,说什么都晚了。梁恪重新低下头,埋在安然颈间,叹了好大一口气。
“我是不是着急了”梁恪声音黯哑,闷在脖颈间,委屈的像做错事的孩子。
安然没说话,只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心说,你太好啦,是我不舍得了。
不舍得用这个拴住你。未来的某一天,如果你想离开,我只想你走的轻松。
安然不是没想过两人就此走下去,心里的人就在心里,做个眼前人也没什么不好。梁恪不需要爱她,天长日久呆在一起就是爱。
可天长日久她越爱就越不忍心。
长久以来,安然都做着同样的梦。梦里的女孩衣衫褴褛,光着脚,蜷缩在一个充满腐臭的洞里,周围是死寂般的黑。突然一束强光将她锁定,于是她就开始逃,奋力的逃,向着远处未知的某个地方。
梦里的女孩逃了二十年,远处依然还是远处,从未真正到达过。
就像现实里的安然,爱了梁恪五年,也没能真的走进他的心里。
样子在新也不过是别人的影子。真正的安然还被困在山里,迷了路,以小哑巴的模样一直在等,等着有人把她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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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情侣就想亲个嘴,这么难得吗。
快改哭了
第53章(番外1)
山里的冬天总是格外长,冬天落得雪来年春天才会融化。
难得好天气。安然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晒昨天洗完没干透的衣服。孩子已经七个半月了,肚子大到安然站直了都看不见自己脚尖的程度。
“哎哟,小祖宗哎,快放那别动”
二婶从门外进来,见她正往绳条上挂衣服,顿时就急了。颤着脚边嚷边往这边来。
“婶,您慢点,我没事”安然怕她摔,赶紧放下衣服过去搀她。
老太太膝盖不好,不吃力,走得快了两条腿会抖。年前还摔过一回,幸好穿的厚,就蹲一屁堆儿,没摔出什么大毛病。
永强带着检查了,病也没啥新鲜的。痛风,骨质疏松都是些老年常见病。没什么好办法医治。就是养,外加小心。
老太太从年轻就是急脾气,干啥都着急,还爱操心。
年轻时走路那都是带风的,心到哪儿腿脚都能跟上。现在不行了,腿脚跟不上心了。好些事儿眼瞅着干不了,心里就起急。都怕她摔,但凡她喊停的事儿,那就赶紧停下。
“没人心疼你”老太太气着了,拿手拍她胳膊一下,“我是心疼孩子。别举高,别举高,说几回了就是不听。老太太老到这份上了,连晾个衣裳这种活都干不了?”
“没,我这不看太阳好么”安然搀着她慢慢走,嘴里轻声哄着。
“太阳好咋啦,太阳好耽误你叫我了。脐带绕脖那是要命的事儿,知道不。”
安然上次去产检,老太太正好药没了就顺道一起去了,顺便再查查腿。她那边拿完药出来这边正好轮到安然,就进去跟着听了听。医生按照惯例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老太太别的没记住,就记住脐带绕颈了。
当时就把老太太吓着了,愣了好一会儿,紧着追人医生问咋能不绕。这些常识来医院建档那会儿都发了小本,上面按孕周分类,吃什么,注意什么,写的很清楚。
后边排号人多,医生肯定不能挨着给你背一遍,只随口说了句尽量别举高。
打从那天回来,但凡有要举手的活儿,安然都靠不上边。老太太的心思全放她身上了。每天说最多话的就是,别动,放着她来。
两人没一个利索的,什么活儿还都抢着干。每次永强看她俩为点活掰扯都得笑半天。
都别干,都金贵,放着我来。
老太太最近不爱理他,让他没事少回来,说看见他就烦。跟安然俩人挺好,清净。娘俩有说有笑,有吃有喝,没人给惹气生。
干活还不给好脸色,永强也不委屈,说啥都乐,说啥也不急。你说你的,我还定时定点的回。反正不舍得拿扫帚往外打。
安然从栾城回来就一直住在永强家。她家房子空了太久,根本没法住。外墙还好,去年搞新农村建设,由村里出钱,把挨村里房子统刷了一遍。
主要是里边儿,长时间不通风,太阳又晒不进去,整个返潮的厉害,好些地儿都发霉长绿毛了。
当时永强一看,都没说收拾的话,直接拎着东西去他家了。
那会儿正赶上老太太跟永强犯拧最厉害的时候,家也不让回,县城的房子也不去住。老太太岁数大了一个人住永强不放心,正好安然住他那儿,还省的他惦记。
安然没推,就住下了。这么些年,永强哥一直拿她当家人看。推就是生分,不领情,驳人心意。
在二婶家住,她家那房子也不能真就不管了。好赖都是自己家,早晚都得回去。赶上天好安然就过去开窗透透气。永强哥要是回来,就把屋里家具搬出来晒晒。
院前院后离得近,算不上折腾。
安然结婚的事老太太是知道的。永强哥跟她说的。安然没瞒着永强,领完证那天她就给打了个电话。当时,永强挺惊讶,惊讶完就是高兴,高兴的声儿都带着颤了。半天就重复一句话,我家丫头终于有家了。
有家了,那就有人疼了。
离婚的事安然没说,也没想瞒。只是太突然了。她自己都还跟做梦似的,从结婚到离婚,挺漫长一场梦。要不是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小家伙存在感太强,到现在她都分不出来那一年究竟是自己臆想出来,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不提,并不代表永强看不出来。安然回来的第一天,他就已经猜到了。
从栾城回来安然拎着行李直接去的永强饭店。到的时候不是饭点,店里没什么人。永强胳膊支着柜台,嘴叼根儿笔,撅那儿对着坐在柜台里人的手机瞎比划。
柜台坐着的男人看着比他年轻一些,正一手举着手机,另条胳膊伸出去挡他,皱着眉嫌他烦。
“完蛋玩意儿,那么走不行,你拿”
安然进来喊永强哥。永强正跟游戏较劲呢,一下没听出来,还以为店员找他。于是头也不抬张嘴就嚷别吵吵。
嚷完才觉出不对,店员不喊哥,都喊老大。
回过头,瞅见安然直接愣住了,半天没缓过神。
柜台里的男人半天没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看。手里忙着顾不上,抬脚照着永强腿来了一下,说“傻了”
“丫头!”
太意外了,嘴里还叼着笔呢,一张嘴直接掉地上了。
“你咋回来了,自己回的?”说着往安然身后看了看,人没看到,倒看到了一堆行李。
片刻怔愣后,抬手搓了搓脸,对着后院就是一嗓子,“炒几个硬菜,我丫头回家了”
然后指了指身后的人,对安然说,“吴琼,以后也叫哥”
“吴哥”安然对人笑笑,有点不好意思。
她大概能猜出俩人的关系。之前打电话,永强没明说,但话里话外也提到过二婶因为对象跟他着急的事儿。
柜台里的男人放下手机,对安然笑了笑,说“可算见着真人了”
永强往后看没看着人,都不用再问。何况还拖着那么多行李,怎么看都不像是回来短住的。
问就是往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安然疼,他也不痛快。
要不是后来知道安然怀孕,永强还不问。全当没那回事,不就遇见个人,接了个婚,最后心里烙下点伤么。那有啥,他家丫头就是能抗,打小糟烂事儿多了,不缺这一件。
可怀孕就不一样了,一条新的生命后边扯着许多事。桩桩件件,没个头。
单亲家庭的孩子什么样,永强太知道了。小时候被人欺负都是小事。主要是心里永远都空着一块。再多的爱,在好的条件都填补不了那块空缺。
这还不是最难的。说到底谁心里没揣点伤,没有这个就会有那个,不新鲜。
比这难的是单亲妈妈。太不容易了。尤其在这种思想永远跟不上时代的地方,打从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脊梁骨就再也直不起来。怕孩子受委屈,不愿在嫁人。一辈子只能缩着脊梁骨,又当爹又当妈。
一辈子太长,永强瞅着心疼。
那还是安然头一次见永强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胳膊拄着腿,搓了搓脸,问她,是不是在人家挨欺负了。
安然摇摇头,说没有。
“有可能复婚么”永强又问
这次安然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山里的夜晚最安静,静的连呼吸都显的吵。永强沉沉的叹了口气,说:“丫头,这是个事儿,知道吧。要一时半会儿就能过去,哥都用不着这么正儿八经的坐这儿跟你唠。可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过去的事儿。孩子生下来,那就是一辈子。一辈子太特么长了,哥是…”永强又叹气。
哥是心疼你,这话还是咽下去了。这种时候,人最怕听软话。也最怕说软话。情绪这玩意儿就不能惯着,不能让它觉察出你一丝一毫的服软。稍微露出点软的苗头,它就敢变成剑往你心窝里戳。
永强缓了缓,继续说。
“不管站在哪个角度,这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对孩子,对你,对,对孩子的爸爸都不公平。孩子那是个人,不是街面上花钱买来的洋娃娃,你生下来就是你自己的。他从形成的那刻起骨子里就是刻了两个人的基因的。生出来牵的更是两个家庭。孩子小你说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都能信,大了呢?”
二婶早就睡下了,怕影响她睡觉,出来时安然顺手把屋里的灯关了。就留大门口一盏给院里照亮,灯光从大门口传到院子早就暗成了光影。
昏黄的有些悲伤。
晚上有些冷,安然裹了条白色的毯子,此刻坐在马扎上,身体贴着墙,仔细听还能听到二婶清浅的呼吸从窗户里传出来。
永强说的这些,安然还没想过。没得及。她孕反来的比常人晚,要不是最近恶心的严重,她压根就不会往怀孕这块想。结果去医院一查,已经三个多月了。
刚从离婚中缓过神,又当头来这么一棒,直接给她拍傻了。从拿到结果到现在,她丧失了一切感知能力,整个人都是空的。
上回这样,还是奶奶去世时。
她要不蒙,不能把化验单随手放在桌上,让正好回来的永强看见。
安然很久没说话,头贴墙,一双眼睛盯着某处发呆。
永强坐在一旁,由着她沉默。
“我…”安然嗓子有些哑,以至于后边儿的话没能发出声儿。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轻飘飘的,是回答,也是说给自己。
“我自己也能把他养大”
安然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座挨着一座的大山,顺着山顶往上,一颗叫不出名的星星正孤独的挂在天空。
“好好养大”安然接着说。
不会让他像我一样的。安然想。
安然突然想到了安勇辉,和那个早就不记得模样的妈妈。她似乎一下就理解了当初他们抛下她时为什么可以那么决绝。
肯定是爱过的,或浓或淡,不舍得也是有的,或多或少。可对于已经决定展开新生活的人来说,一切过往都只是牵绊。既然决定走了,那就走的干净。
以后的事儿,安然没想到。不过,她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她不会去找梁恪,更不会让他知道孩子的事。
“都离婚了,就别在用孩子绑着人了吧”安然声音很轻,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随着暗夜浮沉,寻不得归处。
永强眨眨眼,深吸了一口气。胸口是压着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吸进去的气被巨石挤压,形成一股强劲的气流正与之对抗。
永强搓搓酸帐的眼睛,双臂撑着腿从凳子上起来,过来拍拍她的头。
“怎么就自己了。不还两哥呢。咱三还能拉扯不了一个熊孩子,别说不是石头缝里蹦的,孙悟空那厉害不也没逃过如来佛的五指山。”
安然仰头看他。
“放心,丫头。有我跟你吴哥在,孩子跟你谁都委屈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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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52章解锁了~
还没完,还有一丢丢
第54章番外二
梁恪的后悔是慢性的。
他对安然的爱像水浸湿厚厚的纸张,过程很慢,几乎无知无觉,但最终还是把他浸了个透。
刚离婚那几天,一切都还是正常,平静的。除了梁妈,身边在没人知道他离婚的事儿。
吴辰宇也不知道,就像当初和安然结婚,同样悄无声息。
情绪是在离婚后的第十天出现的。那天新接的项目完工,工期正好十天。
项目是离婚那天接的,人情单。公司在做客户的儿子倒腾了个小工作室,规模太小,够不上公司接的单标准。人直接跨过公司项目组找的他。客气话说的很诚恳,梁恪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
那段时间公司接了招标。项目大要的急,公司的小设计师们天天加班加点,一个恨不能拆成两个用,都快熬成鹰了。他一老板,就更别说了。这种人情活接了纯属压缩他个人的休息时间。
废寝忘食好几天好容易卡着点忙完,准备回家补个觉。
绷着劲儿忙的时候没觉得怎么着,等脑子里的弦一松才是真正疲乏的时候。精疲力竭,大脑完全当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