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那些关键时间,陈勘是和她在一起不错,但他亦不是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她能保证他完完全全没有问题吗?
谁是鬼?谁是抓鬼的人?
姜晚贞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整夜也理不清。
好不容易累到睡着,却还能梦见长着獠牙和羊角的陈勘,在光怪陆离的背景里向她招手。
“快来,贞贞…………”
“来吧,这里是地狱,你看多新鲜,所有事你都没见过,你来…………我带你好好玩一圈…………”
梦醒时太阳已经升到高处,她躺在床上,一双眼直勾勾看向天花板,脑海里的画面似乎仍然停留在梦中地狱的红色背景。
“贞贞——”
姜文辉已经来叫门,“抓紧时间,见长辈要趁早。”
“知道了!”
她无奈,翻身起床,去迎接今日依旧严肃难相处姜文辉。
九点前,姜文辉驱车,载着姜晚贞赶到柴湾公墓。
时间不算早,公墓内部已经有不少祭祖扫墓的人,提着花篮、香烛、纸钱,企图在密密麻麻的墓碑前寻找慰藉。
姜文辉找到山坡中央一座墓,放下鲜花,挽起衣袖清扫墓前空地,再擦拭石料墓碑,忙得满身是汗。
姜晚贞蹲在地上烧纸钱,看着墓碑上成熟、温柔的方安柔女士,她从未谋面的母亲,正在对着她微笑。
“妈咪,我又犯错…………”
她诚心忏悔,“大哥生我的气,一整天不跟我讲一句话,好像一块大冰雕…………”
她难得显露出小女孩的可爱娇憨,姜文辉也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工作,在她身边蹲下来,“我没有生你的气。”
“说谎。”
“我只是气我自己。”他抬头,看向自己温柔美好的母亲,“我只是恨我自己,到今天还没有能力把你带走,离开姜五龙,去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讲到这里,他似乎投入太深,原本平静的眼里一刹那掀起波浪,又恨又怒,“我不能让他害死妈咪之后再害死你!他自己不检点、不规矩就算了,现在连带你也越陷越深,贞贞,大哥带你走,我打工做夜班,也一样可以供你读书,我们两兄妹互相依靠,不必去沾姜五龙的脏钱。”
“可是我看爹地…………好多时候也好孤独…………留他一个人…………怎么办…………”
“他有无数女人。”
“可是家里有一间屋,摆满妈咪照片,他常常一个人在房间里整晚抽烟。”
“都是演戏!”姜文辉决绝地,根本看不上姜五龙在母亲死后的怀念与祭奠,他甚至痛恨姜文辉虚伪造作的亡羊补牢行为。
但姜晚贞自出生起就没有母亲,所有亲情都系在姜五龙身上,她对姜五龙的感情相较姜文辉,显得更加复杂,“他至少还记得她,至少还在怀念她…………”
“如果是真的怀念,就应该遵从她的遗愿,让你远离是非。”
“和爹地生活在一起,我并没有感到太多困扰。”
“你明知道他的钱都是从哪里来,你也明知道他手下的人都在做什么工作,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姜文辉的愤怒升级,开始发动无差别攻击,“你也明知道妈咪是因为他才难产得不到救助,外公全家都因他而死,舅舅才十三岁,就被人扔到跨海大桥最中央,被车碾碎,惨到身首异处,你还要帮他说话?”
“我…………”
姜文辉气到站直身,挺起背与她理论,“你现在身上穿的、用的,每一分钱都沾着他人的血!你不能这么心安理得,你不能这么…………这么无所谓!”他双手叉腰,在方安柔的墓碑前来回绕圈,“你应该羞耻!应该悲愤,甚至应该抗争!去检举他!让他坐监,让他接受审判,让他停止犯罪!”
“就像你一样?”姜晚贞的声音极其轻,却让愤怒中的姜文辉僵在原地。
他嘴角抽搐,面色通红,有话却无法说出口。
姜晚贞眼底溢出疑惑,她试探着问:“你回来…………不仅仅是因为我顺利升学,是不是?”
姜文辉不答话,转过头避开姜晚贞的眼睛,径自望着母亲的墓碑,脸上升起一抹落日残阳的孤勇。
姜晚贞说:“你不会…………是真的要………………”
“你已经成年,是时候结束这一切。”姜文辉面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姜文辉扶了扶眼镜,淡淡道,“因为他活该,他应得,他早该以命抵命,多活这些年已经是上帝保佑,格外开恩,他受刑应当感谢上帝,竟然对他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人容忍宽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