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姜文辉突然把残酷现实摆在她面前,按着她的脑袋逼她睁眼,令她不得不去看,也不得不去想。
眼前所拥有的生活,全是姜五龙为她创造的乌托邦,城邦之外遍地血水,城墙亦是摇摇欲坠。
现如今她彷徨无措,焦虑恐慌,正在寻找救命稻草,绝不想回家面对姜五龙或者姜文辉。
“去你家。”
“去我家!”陈勘惊吓到不自觉加重音重复她的话,“天方夜谭,你才几岁?就要夜晚进出单身男士的家,你不要命了?”
相较于他的惊恐,姜晚贞反倒很是冷静,“需要我再次重申,我已经成年这个事实?而且…………陈先生,你反应这样大,是因为你打算对我做什么?还是你怕你控制不住你自己?”
“呵,我是熟男中的熟男,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开什么玩笑!”果然,他的重心立刻放在维护男性尊严上,“我是害怕你,孤男寡女,控制不住,饿虎扑食,我身娇体弱无力反抗。”
姜晚贞站起身,冷着脸说:“你放心,我饿死都不会扑你,现在,麻烦你带路。”
陈勘耸下肩,无奈,“刚认识时,不觉得你这样难伺候。”
“慢慢来,以后你的体会会更深。”她扬起下颌,挺直背走路,好似芭蕾舞演员。
走出咖啡厅,陈勘撑起花伞,遮住她头顶半片天。
她仰头看,竟然是一把白色底,蓝色碎花伞布,完全不符合陈先生一贯干净利落的全黑风格。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感应大小姐号召,走的匆忙,随手抢走扫地阿婆的伞。”
“那你要记得去还。”
“海记酒楼,大家都常光顾,我明天就还。”
“嗯……”她面上只淡淡应一句,心里却泛起一阵莫名的甜,挡都挡不住地往上涌,争先恐后地想要显露在脸上,所以她只好快他一步,走进雨里。
他当然要来追,三两步跨上来,替她撑伞遮雨。
大雨滂沱,他一把搂住她肩膀,让她紧贴着自己,不快不慢地走。
她的肩就靠在他前胸,他身体温暖,手臂有力,仿佛一座城池将她围绕。
忽然间她听见头顶传来他低哑的声音,“想哭就哭,雨大,没人听见。”
他如何猜到她满腹委屈,不能言说,只能憋在肚里,憋出内伤,欲哭无泪。
却仍然倔强,还要指出他前一句话当中的逻辑漏洞,“你不是人吗?”
“我是。”陈勘答,“但我不是其他人。”
一段几乎完美的回答,把姜晚贞原本逼回胸口的泪,全都勾了出来。
她委屈,却并没有权利委屈。
出租车停在一片年代久远的街区,空气里四处飘散着海产干货的腥味。雨已经小了,正在做最后挣扎。
陈勘一手撑伞,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姜晚贞,如同黄昏下其他普通情侣一般,走进一栋窄小的旧楼。
等来电梯,电梯也小的可怜,目测勉强撑得下四个壮汉,雨后的空气又湿又闷,因此姜晚贞与他搭一班电梯都快要闷得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到达十五楼,楼梯里照旧阴暗逼仄,过路灯一晃一晃,明明暗暗,亟待修缮。
陈勘走到1506号房间门前,掏出钥匙开锁。
门一开,夕阳散落的光终于照进走道,成功驱散鬼故事一般无处不在的氛围。
“来吧,尽情参观。”他率先走进屋,换过拖鞋,再弯下腰到鞋柜里取一双粉红色女士拖鞋,整齐摆到姜晚贞面前。
粉红色……
鞋面写着六码半…………
果然是熟男的家,细节处总是写满惊喜。
她迟疑片刻,依然穿上这双不知经历过多少任女主人的粉红色六码半拖鞋。
公寓内部与外部有着天壤之别,进门一张蓝色沙发,配米色衣柜,还有整面墙的落地窗,正巧这间屋坐北朝南,采光一流,当下整间屋都被霞光染红,令人满眼都是绚烂颜色。
整间屋不过三百尺(三十平方米),却也做出客厅、卧室同洗漱间。
墙面主打白色,地砖亦铺成浅灰,显得屋内宽敞明亮,干净整洁。
加之他又患有严重洁癖,地板不知被擦过多少遍,一低头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走快几步都怕滑倒。
沙发、茶几、地毯,更是不见一根头发,这令打定主意来此处查案的福尔摩斯姜多少有几分失望。
“随便坐。”陈勘从制水机里倒出一杯温水来,递给姜晚贞,“不要拘束,反正迟早也要熟悉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