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卒道:“杨…杨处长还没来呢!”
“我在这等。”
从破晓等到天光大亮,陆鸿华笔直站着,任路人走走停停围观打量。此时的他仿佛比前夜要更硬朗,目光坚定、矍铄,黑白相间的发丝一丛一丛在风中浮动。
没过多久,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在松子营大门前停下。杨戈旗从车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整了整衣领和帽子。
陆鸿华拦上前:“杨处长!我想见一面我小儿。”
“他如今是死囚,怎能说见就见?”
他说着向里头的大楼走去,陆鸿华招招手,几个下人抱着好几个木箱,跟上他们。
杨戈旗斜低着头往后瞥了瞥,随即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站在那道:
“陆老爷,这里头你可不能进去。”
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松子营的军机处大楼,陆鸿华乖乖止步,不再上前。
“杨处长!那您是让我见,还是不让我见。”
“见不了,陆老爷快快请回吧。今个天儿又冷,若是冻坏了,咱们这松子营可不担责。”
“杨处长!”陆鸿华又叫住他,手指了指一旁下人举着的木箱:“这些,是陆某的一片心意,还望杨处长笑纳!”
偷偷塞礼的杨戈旗见多了,可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送钱的,陆鸿华倒是头一份。这松子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他就算想笑纳也不好笑纳啊。
“陆老爷,您这……我不能收。规矩是死的,我改不了,我若破了例,就得下去陪您家小少爷了。”
陆鸿华此时已经到了绝境,他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心头像烧着了似的不是滋味,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得看着陆庆归死么?这一生中,他亏欠他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临了了,他却依然保不住他的命,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走投无路,也再也不顾什么上下尊卑。此刻,他只作为一个父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给临风而立的杨戈旗磕了一个响头。
他带着哭腔:
“我陆鸿华愿以一世之名做担保,我儿…定是清清白白,还请…杨处长明鉴,查出真相……放过……我儿。”
下人们都吓得心惊肉跳,拔腿跑上前扶他起身,他却仍旧死死跪着,一动不动。
杨戈旗无奈地闭上眼,蒙头叹气:
“陆老爷子!我也给您跪下了!您说说,我能怎么查出真相来!那白纸黑字说的清清楚楚,您儿子也是签了字!画了押!我上哪去还…我还哪一门的清白呐!”
“他才回上海一年多,他认得的人,我都认得,他和那重犯素不相识,怎可能去窝藏他!杨处长!我求求你,放过他吧!”
“陆鸿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们诬陷他?!窝不窝藏,认不认识,岂能凭你一面之词!这是那重犯亲口承认的!还能如何抵赖!你说他们素不相识,又有什么证据呢!”
“倘若我说他们就是素不相识,杨处长会不会相信啊?”
“呃!呃……”杨戈旗大惊失色,瞪圆了眼睛看着门外:“张…张太太。”
宋枯荣昂首阔步,高跟鞋一步一响,身披墨红色貂绒大衣,两边手臂随步前后摇摆,脸上眯着淡淡的笑,朝大楼门院走过来,身后跟着三两个保镖。
“张太太!”杨戈旗小跑着迎上去:“张太太…怎么…突然来松子营了……”他半推半就,不太敢明了自己的立场,只能先装糊涂。
她没搭理他,而是先对着跪在地下的陆鸿华说:“你们还不把陆老爷扶起来?算什么样子!”
陆鸿华见到她来了,一下子又有了些安慰,好似一片雾蒙蒙的黑夜里拨出道光来。他乖乖在下人们的搀扶下稳稳站起身。
接着,她又说:
“听说杨处长在找证据,如今我来了,证据有了。可以放人了么?”
杨戈旗脑袋发懵,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等无稽之谈,张太太怎好意思说出口的?她算什么证据?以为松子营也是靠张家吃饭的?
“啊……”他却半分不敢得罪:“杨某听不明白太太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陆庆归和那重犯素不相识么?如今有了,我来告诉你,我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是素不相识。”
“啊?这?这……”杨戈旗十分为难,这算个什么差事?当初可没人告诉他,半路会杀出个张太太啊。
“太太,您的意思是?”
她扬了扬眉:“陆庆归从回上海之初,除了生活起居之外,其余他去哪,见什么人,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连陆老爷都并不完全清楚。至于那重犯,不如杨处长将那重犯带到我跟前,我必将他所说的窝藏一事所有细节一一追问个清楚,如若有答不上来的地方,那便是他有意诬陷。”
杨戈旗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