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想不开,”张冕有些讶异,“A班里可都是要学习的主儿啊。”
“我也是要学习的。”赵辛年伸手把表格拿回来。
“别啊,跟我一起选B呗,你要不在,我多无聊。”张冕愁眉苦脸的。
赵辛年安慰他,“没事,我会过去找你玩的。”
表格上交后,赵辛年就下巴垫在桌面上,琢磨着晚上要怎么跟卫晏然交待。
她这次数学进步了,但其他科目全都发挥失常,大概因为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数学背题上,没有对其他科目做到雨露均沾。但不管怎么样,倒数第一是事实,赵辛年也不打算瞒着。只是,她还是有点忐忑卫晏然知道后的反应。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快下课时,班主任徐敏喊了赵辛年出去。
一直以来,徐敏都不怎么管事,对待班里的差生尽管谈不上一视同仁,但也基本做到了不互相伤害。反正只要你不做违反校规校纪的事,她就不会搭理你。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待在不触碰她利益的线上,你爱咋咋。
赵辛年从高一开始就待在她这个班,平时除了偶尔不小心旷课被她抓住怒斥两句外,其他例如成绩啊,上课听不听讲啊之类的,她鸟都不鸟你,反正在她眼里,赵辛年一直是阿斗那一卦的。
所以此时,赵辛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来到走廊拐角,心里一阵纳闷,自己最近好像没犯事吧,连迟到都给戒了呢……
“你知道老师找你出来什么事吗?”徐敏转过身开口了。
赵辛年站住,老实地摇摇头。
徐敏把她手上拿着的文件夹打开,从中抽出一张纸递给赵辛年,赵辛年低头看了一眼,是自己早上交的那张选班表。
“老师看了,你选A班我感到很意外,所以想找你聊聊,听听你具体是怎么考虑的?”徐敏这会儿的语气倒是比平时要温和一些。
怎么考虑的?赵辛年还真说不上来,反正她就是单纯觉得填B班卫晏然肯定不会同意,再者她也不想马上放弃考宿江。
但话吧,好像又不能这么说。
所以,赵辛年只呆呆站着装哑巴。
“说不上来是吧。”徐敏一看到这张表格就知道赵辛年是瞎填的,但学校要求尊重学生意愿,便没有马上驳回而是先找她谈,“高考毕竟不是儿戏,你选A班我不知道你是觉得好玩还是其他什么,但如果以你这次期中考的成绩来看,老师觉得B班比较适合你。”
赵辛年惯性地点点头,觉得徐老师今天的态度意外得不错,但因为平时被她怒斥过,所以还是有些后怕地问,“那我如果留在A班会让您为难吗?”
徐敏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而后干笑两声,“怎么会让老师为难呢,老师是为你考虑,你在我班里也待了两年多了,你自己说说看,有没有听过几节课?”
“那如果我接下来认真听呢?就是如果以后我在A班好好努力,不像以前那样了,可以留下来吗?”赵辛年的话里带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徐敏印象中的赵辛年,虽然算不上普遍意义上的问题学生,但也绝对不会是老师喜欢的那卦乖乖仔……所以,现在突然看到赵辛年这般恳切的求学目光,她有一瞬间恍神。
这娃是打算改邪归正了?
不过徐敏毕竟当老师多年,各种“疑难杂症”也算是见过许多,这种想法很快被她否决了。
她觉得人的决心是很容易下的,但到了付诸实践时就会犯难,因为这需要很强的意志力支撑。而赵辛年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是懒懒散散的状态,成绩更是肉眼可见的差,即使现在想要改变,也不是光靠嘴皮子说说就能成的。
“是这样的,你想努力当然没问题,但是选B班同样也可以认真学习啊。”徐敏尽量耐着性子劝。
赵辛年半垂下头,思考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可是选了B班不就不能考本科了嘛。”
听到这里,徐敏总算知道赵辛年执着的点在哪了。
在一中上本科当然不难,尽管这两年的上线率较之先前是下降了,但学校每年依旧有大批的学生过线。
但是,这不代表人人都能上。根据徐敏多年的带班经验,她觉得赵辛年这种倒数差生能考上大学都已经是奇迹,更何况本科。
“赵辛年,老师还是觉得凡事得量力而行,很多事不是你想就可以了的。你有一个高一点的目标当然是好事,但如果自己很难够到它,那目标就算定得再高也没有意义。”徐敏说得还算委婉,但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了,就是做人不要太好高骛远。
赵辛年也不是傻子,她大概听出了徐敏话里的意思,只是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回。
好在这时放学铃响了起来。
“老师呢也重新给你一张表,明天周日你再填一下,周一交给我。”徐敏把新的选班表递给她。
赵辛年接过,应了一声好。
回到教室,赵辛年本来想找唐圆圆和张冕说说话,只可惜一个因为班委开会不在,一个去操场训练了,她只好独自看着表格发了会儿呆,然后闷闷不乐地起身回家了。
凡事需要量力而行。
很多事不是你想就可以了的。
徐敏的话就像一根棒槌,一下子把她敲醒了。
她想着或许考宿江对她来说确实不切实际,很多事情努力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好结果。就像当初冲榜一样,努力了半天最后也没能赢到乐高。况且学习不比拍视频,客观成绩摆在那,倒数第一是事实,赵辛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像平时那样安慰自己了。
她就像一只落水狗似的游荡到家楼下,停了下来,从包里掏出手机。
手机从刚才开始就在震了,她一直没理会,这会儿掏出来一看,是卫晏然的信息……还有不久前他打的三个电话。
还没等她划开,就有一滴水珠滴到了屏幕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赵辛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她一边抹泪一边泪眼婆娑地看着屏幕上的字。
卫晏然问她在哪?
赵辛年没有回,她想等自己平静一点后再跟他打个电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这会儿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堵着似的,越想越难受。
她不想选B班,不想让卫晏然失望……她还是很想考宿江的。
赵辛年抽抽嗒嗒闷头往楼上走,脑子里就像一团浆糊似的搅在一起,最后走过五楼拐上六楼时,她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发你消息怎么不回?”
赵辛年愣了愣,随后猛地一抬头。
卫晏然正站在门口,边上放着行李箱。
“怎么了?”卫晏然看到赵辛年眼睛红红的微愣了一下,走过来。
赵辛年仍傻傻地站在楼梯拐角,半天没回过神,等卫晏然走近了,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想开口说话,谁知鼻子的酸劲一上来,鼻下就先吹了个小鼻涕泡。
此时,四目相对。
赵辛年:“……”
卫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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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卫老师终于回来辽~
第二十五章
“能不能不哭了,”卫晏然坐在赵辛年的书桌旁,见她两只眼睛哭得红扑扑的,于是不自觉地把声音放柔了些,抽了纸巾递过去,“把眼泪擦擦。”
赵辛年其实刚刚上楼时已经把眼泪止住了,但突然见到卫晏然,整个人又是傻眼又是激动又是出糗……外加一点考差后的心虚,反正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嗷”地一嗓子又哭了。
这会儿,她接过卫晏然给的纸巾,擦了擦脸,又擤了擤鼻涕,但眼泪仍旧止不住地往下掉。
赵辛年从小到大都很少哭,但每次只要哭劲一上头,爆发力还是相当可以的,通常不哭个把小时很难消停下来。卫晏然也许久没有见到此场景了,撑着下巴很有耐心地等着,不时给她递上纸巾。
又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卫晏然看了眼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他点开手机划了两下,问,“蛋糕要吃什么口味的?”
赵辛年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听到蛋糕两个字,忍不住侧头,带着鼻音问,“什……什么?”
卫晏然把手机举着给她看。
赵辛年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还是卫老师生日呢,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惜见效不怎么明显,仍旧不停地打着哭嗝。
“草……草莓……我要草莓味的……”她吸吸鼻涕。
卫晏然下了单,赵辛年又呆愣地坐着平复了一会儿,才把这场哭啸给压过去。
“看看,像什么?”卫晏然把前置摄像头打开,放她面前。
赵辛年眼睛本来就大,哭过后更是又红又肿,她看着镜头里的自己,撇着嘴说,“像包子。”
卫晏然笑了,“你怎么就想着吃。”
赵辛年大概是真的哭饿了,转过脸问,“蛋糕还要多久到呢?”
卫晏然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还得一个小时。”
赵辛年点点头,她知道卫晏然不喜欢吃甜食,于是起身准备给他做晚餐。
“卫老师,我不知道你会回来,菜都没买,只能随便做点吃的了。”
“嗯。”卫晏然应一声,也站了起来。
厨房里,赵辛年把仅有的食材都搬了出来放在厨台上,看到柜子上有老妈昨晚刚弄的卤味,决定给卫老师弄一锅简易版煲仔饭。
卫晏然靠在门边,问她,“你刚才在哭什么?”
赵辛年暂时不想说成绩之类的影响他吃饭的心情,于是半开玩笑道,“哭你不回来呗,都不能陪你过生日,你看,我一哭你就回来了。”
卫晏然低哼一声,没理她。
赵辛年只管傻兮兮地笑着,而后反应过来,“不对诶卫老师,你不是要在宿江过嘛,怎么回来了?”
“我说了要在那边过吗?”卫晏然看了一眼厨台,上面放着胡萝卜。
“哦,我听爷爷说的,”赵辛年低下头,仔细切着蘑菇丁,“好像说你舅舅要给你办个生日会什么的,你不会是偷偷逃回来的吧。”
正说着,卫晏然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没马上接,而是走到赵辛年身边,戳戳她案板边的胡萝卜提醒道,“别放这个。”
赵辛年仰起小脸,朝他吐吐舌头。
打电话来的是李静依,卫晏然接了电话往阳台走。
“小然。”李静依开口。
“嗯。”卫晏然推开了阳台门。
“你到家了是吗?”李静依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卫晏然还是应着。
其实刚刚一到花溪,卫晏然已经给她回过消息了,这会儿她特地打电话过来,他能猜到应该是因为生日的事。
李毅确实有在花心思给他筹备生日会,但那天晚宴上,卫晏然也明确说了没时间。因为当时Z大的自主考试安排在今天下午,他想着考完如果来得及要坐车回花溪。只是后面Z大的考试延迟了,所以今天比完赛他才能提前回来。
可惜李毅当时没听进去,他考虑着即使白天要考试,晚上还是可以过的,于是就继续计划着这件事。而卫晏然只在晚宴当天回了趟家,隔天就去省队集训了,对李毅计划的事完全不知情。
直到昨晚李静依打了电话过来,他才知道。
卫晏然本就想着今天要回来,况且他也不习惯一帮人一起过生日的氛围,但李静依不依不饶,一定要他给出一个理由,于是他随口敷衍说没时间。
“你下午Z大的考试取消了,为什么昨晚没说?”李静依有点质问的意思,但语气还算平和。
“你没问。”卫晏然简单回答。
“我以为你说没时间是因为有考试……好,那既然没有考试,你昨晚说没时间这个理由就不成立。”李静依每天泡在学术报告里,讲话也是一副学究作派,注重前后逻辑注重得要死,“刚才我也跟爷爷通过电话了,他后天才回来,所以也不存在要回去和爷爷一起过的情况。”
“嗯。”卫晏然没发表意见。
“小然,”李静依带着点和平时一样的说教口吻开始了,“我昨晚应该有跟你说过,我和你爸忙,这次的生日会都是你舅舅花心思准备的,你这么不管不顾地拒绝,妈妈觉得你的做法很不妥当。”
卫晏然应着,背过身倚着栏杆,这个位置正好对着厨房,可以看见赵辛年蜜蜂一样地在灯下忙碌来忙碌去。
他今天没有反驳李静依的话,而是任由她说教着。他虽然不想参加生日会,但知道多少是辜负了别人的好意,这点他理亏。而李静依不愧是做研究出身的,随便串一个逻辑点,就够她论述半天了。
卫晏然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听到听筒里传来一句,“小然你有在听吗?”
卫晏然回过神,嗯一声。
“所以,你不想参加生日会是还在怪我跟你爸对么?”李静依也不知道怎么串的因果关系,反正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卫晏然听着有点心累。
“我知道当初把你一个人留在花溪,是我和你爸考虑不周,这么多年下来,你疏离我们也正常,但我们那时候确实走得匆忙,不是不把你放在心上,我……”
“妈,我没有怪谁的意思,”卫晏然终于出声打断,不打算就着这些过去的事深究,再者他今天坐了车有点累,一听见这些事头就犯晕,“我只是觉得一个生日而已,没必要折腾,你们也忙。”
听筒里一阵安静,卫晏然看着厨房方向继续说,“我回来过自然有回来过的理由,你们也不用多想,说一晚上你也累了,先这样,我去吃饭了。”
他也没再等李静依说什么,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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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赵辛年捣鼓了半天,终于物尽其用,煲了一锅饭,煮了一碗汤,又就着仅剩的莴笋叶配着黑木耳清炒了一盘。
把菜端上桌时,卫晏然正好从阳台进来。
“是谁的电话啊,讲好久。”赵辛年随意问了一句。
“我妈。”卫晏然过去洗了手,到位置上坐下。
“哦。”赵辛年把筷子递过去,歪着脑袋发挥了一下想象力,“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生日会上逃走,然后你妈妈现在找不到人了,就打电话过来教训你,对吧?”
卫晏然没搭话,端起碗,看了一眼她桌前,“你不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