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晏然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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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朝和端着碗从老爷子房间出来,走下楼时,看到李静依环着手臂站在客厅的玻璃落地窗前。
“在看什么?”卫朝和把碗端给刘阿姨,慢慢走到李静依身边。
“你见过儿子这样笑过吗?”李静依语气认真,视线则看向窗外。
卫朝和跟着看过去,露台上,卫晏然正侧着身讲视频电话,脸上笑意明显。
“看样子,李教授是吃志海女儿的醋了。”卫朝和笑着打趣道。
“我吃什么醋,”李静依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挽过边上人的手臂,“我有你啊,只是我们儿子在我面前从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突然看到他笑,觉得新奇而已。”
“是吗?”卫朝和看了她一眼,还是笑,“李教授确定不是在嘴硬?”
“当然。”
李静依静静地看着窗外,隔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如果儿子也能这样对我笑,那就好了。”
第四十八章
赵辛年的期末成绩并没有她料想中那般差劲,尽管各科分数看着不高,但大概这次难度系数高,大家考得都挺一般,所以赵辛年就在这“一般”中显得不那么一般了。
反正最后排名下来,她位列班级第二十九名。
二十九名!这可是她继初中以来第一次考了以二为开头的名次。
“是啊,年年这次考得不错,有四百多分,说是班级第二十九名呢。”饭馆厨房里,老赵正乐乐呵呵地和奶奶打着电话。
赵辛年则拉了把椅子,在他边上的厨台旁坐下,准备吃老爸刚做好的葱油拌面。下午一放学,赵辛年不想自己做饭,就直接来饭馆觅食,顺便把成绩单交给老爸老妈过目。
“哦,这样啊……”也不知道奶奶说了什么,老赵的激动劲瞬间有些冷却了。
赵辛年抽了筷子,夹了一大口面正往嘴里送时,就听到老赵说,“聪聪这次考这么好啊!”
“咳——”
赵辛年被“聪聪”两个字呛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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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家,赵辛年和卫晏然视频。
“唉,我本来觉得这次考二十九名,回老家就可以扬眉吐气,但没想到聪聪现在都这么厉害了!”赵辛年一边在照片栏勾选试卷图片发给卫晏然,一边嘀嘀咕咕的。
聪聪是赵辛年大伯的儿子,今年也上高三。
傍晚时候,老爸挂了电话就开始在她耳边碎碎念,说聪聪这次竞赛得奖了,期末考试还考了六百多分,班级名次更是排进了前五……所以这样一比较,赵辛年的成绩就显得十分拉垮。
“我都能想到这次回纭水,大伯他们肯定又要拿我和聪聪做比较了,我好惨,为什么每年都要经历被聪聪碾压的痛苦,”赵辛年发完图片,没精打采地往桌上一趴,望着视频里微垂着头正用平板专心浏览图片的卫晏然,突然有些羡慕地说,“如果我有你那样的成绩就好了。”
赵辛年趴着做梦:“这样,等到大伯他们问起成绩时,我就可以漫不经心地说,不好意思,我已经被保送Z大了。”
赵辛年还配合着做出谦逊的手势,大概觉得过瘾,脑子里又设想起其它得瑟的版本,卫晏然抬起头时,就见她一副陶醉的傻样。
“你这题之前不是会了吗,怎么还是选错?”卫晏然打断她。
“嗯?”赵辛年回过神。
卫晏然指了指平板上的一道数学选择题,赵辛年凑过去看了一眼,“哦,可能是粗心了。”
“那会了吗?”
“会了。”
“不用我再讲?”
“当然不用。”
卫晏然点点头:“那你把卷子拿出来,跟我讲一遍你的解题思路。”
“……”
赵辛年倒没直接挣扎,而是乖乖地把卷子拿出来后,才开始讨价还价,“这题我要是讲对了,接下来你能陪我纯聊天作为奖励吗?”
卫晏然:“你说呢?”
赵辛年:“可以。”
卫晏然抬起头,赵辛年立马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诚恳模样,“期末考试我都进步了,你总该给个奖励吧,嗯?我都高强度学习一个月了。”
“好。”卫晏然应了一句。
“那……”
“但不是现在。”
赵辛年刚扬起的眉毛瞬间耷拉下来。
“你肯定是在忽悠我。”赵辛年扁着嘴巴,低头看卷子。
“没忽悠你。”卫晏然说。
“那什么奖励?”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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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赵辛年收到了一份从宿江寄过来的包裹。
“里面什么呀,这么沉。”
赵辛年从门卫室抱回一个大盒子,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给卫晏然拨了视频电话。
“你打开看看。”卫晏然说。
赵辛年从玄关柜旁拿了把刮刀,三两下把胶带划开,发现大盒子里面还分装着两个小一些的盒子。
“你说我先拆哪个好呢?”赵辛年满脸期待。
“都可以。”
赵辛年于是把手机立在一旁,人半蹲在地板上,用指头点兵点将,最后选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是什么呢,”赵辛年兴奋地拿着刮刀刮啊刮,很快从刮出的一角里瞥到了“高考”两个字,“咦?卫老师,你应该不会这么扫兴,给我寄……”
话音突然断了。
赵辛年嘴角抽搐了两下,从盒子里捧出一叠崭新的冲刺模拟卷,抬起头:“现在拒收还来得及吗?”
“还有一盒没拆。”卫晏然提醒。
“我不想拆了。”
“那个盒子你会喜欢的。”
赵辛年将信将疑,眼睛半眯着,又拿起刮刀把另一个盒子拆掉,往里看去时,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盒子里放着各类包装精致的糕点,五颜六色的,有樱花饼、芝士麻薯、茉莉花酥、乳酪蛋黄……还有赵辛年最喜欢的抹茶草莓卷!
“卫老师,我都有点想不出词来表达我此刻内心的感动了。”赵辛年兴高采烈地把糕点一盒一盒搬出来。
卫晏然看着镜头里她很开心的样子,没有马上出声,而是等她终于把糕点搬完了,才不忘提醒一句,“卷子记得做。”
“……”
当然,有糕点作为奖励,赵辛年对那叠冲刺模拟卷的怨念就没那么重了,她转过头,郑重地冲卫晏然敬了个手势礼。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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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补课一直到除夕才结束。
放假这天,徐敏特意过来教室交待,说接下来虽然放假了,但高三生还是要有一定的自觉性,千万不能因为假期就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
赵辛年一面听着她的嘱咐,一面把习题册和卷子塞进书包里,想到明天要背着这些回老家,忍不住有些心累。
但不管怎么说,终于是要放假了。
尽管这个所谓的五天假期,实际就是换个地方做卷子而已。
晚上到家时,老爸老妈已经备好年夜饭。
但因为卫晏然和老爷子不在,家里明显少了点过节的气氛。
“这卫叔不在家,我感觉喝酒都没什么劲头了,”赵志海举着瓶二锅头嘀咕了一句,又偏头对赵辛年说,“是吧年年,小然不在,我看你草莓都不吃了。”
“我刚吃了两颗了。”赵辛年应着老爸的话,继续点着微信照片栏,给卫晏然发年夜饭图片。
许惠茹从厨房端着一锅鸡汤过来,搭赵志海前面的话,“你还没劲头啊,我看你这一瓶都要喝完了。”
赵志海笑着拿起酒瓶晃晃,“卫叔要在的话,哪止这一瓶啊。”
许惠茹往围裙上擦擦手,坐下来,忍不住叹口气,“一说到卫叔,还真有点想他和小然了。”
“谁说不是。”赵志海也叹了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过我先说啊,”许惠茹盯着他那个空酒瓶看了两眼,语气认真,“明天回纭水,大哥他们要是叫你挨桌敬酒,你就说你戒了知道没?省得每次喝完回来都要吐一晚上,多伤胃啊。”
“我这次少喝点,大哥叫,你推说戒了多不好。”
“那大哥都知道说自己戒了,你不知道说?”
“跟你讲不明白,”赵志海摆摆手,随口转了话题,“年年,聪聪这次……”
“爸,打住,”赵辛年发好图片,抬起头,“您说不过妈,别拉我下水。”
“你爸就这样,”许惠茹拿勺子盛着汤,“你大伯说什么就是什么,叫喝酒就拼命喝,说聪聪厉害就一个劲夸,小时候你待奶奶身边好好的,大伯非说奶奶腰不好照顾不过来,叫你爸把你接到花溪,然……”
“多久的事了,就你还老记着。”赵志海打断道。
“我还不能记着了?”许惠茹把鸡汤端给赵辛年,语气都重了些,“我们那时候也是说等稳定了就把年年接过来,但大哥怎么做的,前脚催着你把年年接走,后脚就把妈接去他店里帮忙,这叫什么事?”
赵志海闷头吃菜。
屋里气氛瞬间沉了下来。
赵辛年其实对于老妈的这些话并不陌生,基本每次提到大伯,都绕不开这些事。
但今天毕竟是过年,还是她的……算是生日餐吧,赵辛年不想气氛一直这么低压压的,于是拿过桌上的橙汁倒了三杯,给对面两位分别推过去一杯。
赵志海和许惠茹抬起头,赵辛年自己举着一杯,轻碰了下桌子,提醒道:“生日快乐啊,不祝福一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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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夫妇一直以来对自家女儿还是比较随意的。
像这个生日,赵辛年在十岁前就没正儿八经过过。
当然,主要还是大年初一这个时间点比较尴尬,加上他们又都是在这天回老家。
后面是有一年的除夕,卫晏然给赵辛年买了第一个生日蛋糕,她才算是过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日。
而在这之后的每一年,赵辛年的生日也就都提前过了,蛋糕也都卫晏然准备,今天卫晏然不在,老赵夫妇真就给忘了。
“瞧我这记性!”赵志海拍拍脑袋。
“赶紧赶紧,你去街口的蛋糕店问问,看能不能加急做一个。”许惠茹催道。
赵志海立马站了起来,但被赵辛年制止了。
“不用了爸,”赵辛年倾过身,拿着杯子跟他们桌上的挨个碰了碰,“还是等下次爷爷和小然回来了,我们再买蛋糕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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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辛年并不是一个仪式感很重的人。
不管是生日亦或是过节,她除了觉得在这天能多吃点好吃的外,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老爸老妈因为老家的习俗,除夕晚上得在店里跨年请灶君,于是吃过年夜饭就出门了。
屋里此时就剩赵辛年一个人。
她歪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无聊地换着台。
外面传来阵阵烟花爆竹的声音,热热闹闹的。
反衬得她心情愈发低落了。
怎么没有一个节目好看呢?
赵辛年放下遥控器,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消息。
刚刚吃饭时,她给卫晏然发了图片。
没回。
吃过饭后,她又给卫晏然发了一句:要视频吗?
还是没回。
怎么这么忙呢?
赵辛年叹口气,无精打采地拿了沙发上的外套和钥匙,也出门了。
西街这块的过年气氛还是有一些的。
每个单元楼门口从半个月前就摆了一个大大的“春”字做装饰,今天除夕,“春”字旁边的小灯笼也都亮了起来。
赵辛年心里闷闷的,在巷子里漫无目的地晃荡着,直到看见路旁有两个小女孩正拿烟花棒一下一下挥舞着,她才不由地停下来。
往年这个时候,她也会拉着卫晏然出来,买一堆烟花棒,尽管卫晏然说这个很幼稚,从来不玩,但每次还是会不动声色地帮她点……
赵辛年呆呆地望着小女孩手中的烟花棒,直到它绚烂的光亮完完全全熄灭了,她才回过神。
好想卫晏然啊。
赵辛年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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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些冷,赵辛年晃荡了一小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往回走了。
跟刚才过来不同,现在因为是整点,沿街全是鞭炮声,赵辛年半捂着耳朵,走到了单元大楼门口。
门口也是烟雾弥漫,噼里啪啦的,赵辛年一边躲着弹出的鞭炮粒,一边掏出手机。
正想看一眼微信是不是来消息时,界面出现了卫晏然三个字。
赵辛年一愣。
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赶忙点了接听。
“卫老师,你吃完年夜饭啦?”
电话那头也有点吵,赵辛年问完,隐隐约约听见卫晏然好像是问她在哪。
“哦,我在外面呢,快到家了……嗯?我听不见你讲什么……你等我一下……”
赵辛年不舍得把电话挂断,拿着手机迅速往家方向狂奔,等鞭炮声渐渐弱了,她才慢慢停下来。
“卫老师?”赵辛年看了一眼手机,没挂断。
“要到家了吗?”听筒传来声音。
“嗯,已经进小区了,”赵辛年解释,“刚才有个叔叔在门口放鞭炮,声音太响了……”
听筒那边也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鞭炮声,她又随口接了一句,“宿江晚上也放鞭炮吗?”
“应该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赵辛年笑嘻嘻的,“我都听见啦。”
“是吗?”
“对啊,噼里啪啦的,跟花溪这边一样。”
卫晏然没有说话。
“你刚才去吃年夜饭了对吗?”赵辛年走过楼下花老板的小超市,往自家单元楼里拐,“我看你消息没回,就出去逛了一圈,还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