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洛点点头,“我最后一个写的,写完就忘记拿给你,你也没和我要,我来美国前才收拾出来,不远万里带给你。”
循蹈全身都透着不可思议,“可真行,你还不远万里带到这儿来给我!”
“所以你根本就不好奇我写什么,对吧?也许你也不好奇同学们都写些什么!”
循蹈的头如拨浪鼓般左右摇动,继而又捣蒜般上下晃点,“不不不——我好奇啊!只是当时可能不是最在意的事儿。”然后她继续懊恼自己大头虾的过往,遗失了这么珍贵的纪念,竟浑然不知。
“周莫尔写的你看过吗?”
“不记得了!”
“你肯定没看过,若是看过,那我只能说,你真是迟钝到家了。”
循蹈回想当初,模糊记得周莫尔只填写了姓名,纪念册上的惯用选项“星座、爱好、格言、明星……”全部空白,她好像未看到什么内容,于是责怪了他两句,就快速传给了下位同学。
他写了什么?纪念册在循蹈手中被快速翻阅,即便是匆匆浏览,仍然可见一个一个鲜活的少年跃然纸上,有写有画有照片,包罗万象。
一页空荡荡的纸面映入眼帘,明显地,在绚烂中跳跃出来。是周莫尔那页,果然选项处都是空白。循蹈的眼神自上而下扫过,才发现原来他在底部写着一段话,字体不大不小,很工整。
“不知道要如何对你说,算了,总之——在哥心中,永远有属于你的一片天空,永远!”
这是告白吗?这段话,如此暧昧,足以表明他的心意,当时的自己竟熟视无睹!
悸动传来,她眉头锁紧,回忆那时,周莫尔大概踌躇许久方才落笔,而她的粗枝大叶,将他的良苦真心随意掠过,未起一丝波澜。
时至今日,至此时,周莫尔期盼后的失落样子,竟能回想起,就生生映在循蹈眼前。
“周莫尔这个人,我没见他对哪个女生如此大方的表达深情,你很幸运!好在,他在你心中,也能排除万难,挤到第一的位置。”魏洛的话真诚,却又饱含不甘,还捎带一点冷嘲。
循蹈睫毛抬起又落下。
魏洛也不再看着她,他举起酒杯,泯了一小口,双眼似乎失去寄托般无神,听着身旁发小的摇头低吟。
“我当时真的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突然放大声音,“现在才是你的尤里卡时刻吗?循蹈,你最大的弱点就是——想要得太多!”
正因为想要得多,所以她顾及得少,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完美,那么多面面俱到,所以她有所得,就要有所舍,不得已时,她要选择,要放弃。
之前的路她如此走,之后的路恐也如此。
循蹈彻底垂下眼帘,似乎认可,魏洛突然一阵心软,他怎么能这样说她。眼前的这个女孩,在他心里,已是佼佼者,是他唯一心甘情愿付出真挚情感的女性朋友。他拍拍循蹈的肩膀,直到她愿意抬起头来看看自己讨好的笑脸。
“我一直和自己说,做任何决定都好,只是不要让自己遗憾,结果——很难!所以你能听进我的劝最好,听不进——”魏洛卖了个关子,循蹈眼巴巴地等着,他才继续说道,“我也没有后悔药卖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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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在没有探清对手的虚实,就匆忙作战。”
这是大妖在接到谢婧静递交的辞职信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周莫尔和大妖诚恳相劝,但谢婧静无法说服被灼伤的自尊心,仍坚持离开。虽然惋惜人才,但也不得不尊重她的决定,而且她打算备考博士,继续深造,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三个月前,谢婧静带着满腔的神采自信,追爱到汉市,又带着一腔伤心的碎片黯然撤回华市。打击彻底,她对他不再留一丝念想。
一心为爱的女子,一心只想陪在心爱的人身边。在她如影随形、奔波忙碌了几天后,周莫尔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她称自己请了年假,和朋友来汉市游玩,恰好听闻周总的家事,就赶来看看能不能尽一份力。
谎扯的充满诚意,但却不够圆满,因为对手是周莫尔,除了循蹈,尚未有其他人能令他脑热上头。
“婧静,你不用一直陪在我这儿,你不是休年假吗?不要耽误你的安排。”
她带早餐到医院,她帮周董事长做护理,她陪周伯母谈心解闷儿,她洞察他的需求,关心他的身体,她不辞辛苦,把想到的、看到的事儿都做好做足,她以为他对自己的心意了然于胸,然而他却说出如此疏离见外的话。
她用手指将碎发缠绕了一圈,掖于耳后,带有一些怨怼,“周莫尔,你以为我是在巴结上司吗?”一改常态,俨然不是下属的角色。
周莫尔的目光由谢婧静的脸上游离至地面,复又折回,和她的眼神撞在一起,他没有躲闪,直视中泛着善意的光芒。
确实!他就是这么想的!
谢婧静只是他交情尚浅的员工,她牺牲个人时间,在他面前积极表现,这种行为他虽不反感,但也不会放任,毕竟这些不是谢婧静该做的事,她应该把省下的精力放在工作上,他会更加欣赏器重她。
但她直呼自己的大名,沮丧的表情,失落的神色,他又似乎预感到她因何情绪迸发,他沉默不语,暗暗读着藏在她眼神中的话语,想着如何应对。
“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老板,我才想帮你——才会心疼你。”她的声音渐轻,最后一句更加低声细语。
眼神终是无法直抵君心,她要说与他听,一直陪在他身边,对他一往情深的是谢婧静,不是綦垚。
她不会如綦垚般,只视他如心头好之一,她无法隐藏浓浓的爱意,他将是她的唯一,绝不是其一。
然而——没有热烈的回应,还是那般熟悉的温润的声音,她带着呼之欲出的悸动,凝眸望着对面的男人。
“谢婧静,我有女朋友,准确的说,她是我唯一想要结婚的人。所以……”
他已领悟她的心意,前后因果、孰是孰非也不必过多了解,他只怪自己太迟钝,原本应该有很多机会,他任择一时委婉讲出,都不至于走到尴尬的今天。如今也顾及不了许多,只是别再唧唧歪歪,要快刀斩乱麻,断了彼此的烦心。
“你说的是綦垚姐吗?”谢婧静又悲又愤,挫败翻滚,焦急地打断了他的话。
周莫尔皱了皱眉,她误会到这个份儿上,大妖一定功不可没。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向大妖兴师问罪。
“当然不是她!”
“不是她?”谢婧静喃喃自语,巨大的疑惑写在了她的眼角眉梢。
周莫尔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一个未知的女人,她从未闻及,从未眼见,突如其来,挡在了她和周莫尔之间。
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之前绞尽脑汁想出的那些听来中肯实则突出矛盾的偏颇之辞,都是以大妖为靶心的。现在她的大脑失去了指挥力。
“婧静,其他的话我也不会说,作为志同道合的同事,我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很开心有你和我们并肩作战,也希望你千万不要被心魔困住,别让任何人任何事阻碍了你做最佳的选择。”
他已打定主意,不暧昧,不纠缠。
第66章 66
周莫尔真是磐石之心,她还充斥在混乱和羞愤里,他竟已在模糊缱绻的表白中全身而退,并开始劝服挽留即将意气用事的她。
女孩仍旧不甘心,娇柔轻语:“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们真的没有其他可能吗?”她已手足无措,眼神凄楚。
周莫尔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坚定地回答:“真的没有!”
他对自己根本没有情,甚至没有心,但凡扫清自我麻痹、自我幻想,就能极为清楚地感受到。
女孩的眼珠前蒙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泪片,渐渐地,聚成两朵泪花,经眼角涔涔落下。
她默不作声,周莫尔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她的心好似栓了块重石,被牵扯着直直向下沉落,撕拉的疼痛,激起她一身的冷汗。
“不用了。我每天不都是自己回酒店的,不需要送。”
周莫尔低头,愧疚的浅笑,令她好受了一些。她的右手探上前,轻轻地抚住周莫尔的手背,用了点力气握住。
周莫尔微微一怔,抽出手来,转而稍侧了侧身,手臂抬起,轻扶她的肩,推她向前,“走吧,我还是送你回酒店,另外,酒店和机票的费用,我会让谢助理和你联系,你有任何需要也可以和他说。”
她挪动后,他的手很快落回身侧。
“不用——”谢婧静话音未落,周莫尔已行至她身前,她只得快步跟上。
轿车宽敞,前排与后排,二人距离甚远,不讲话也正常。路程不远,窗外闪过几道风景,便也到了。
谢婧静站在原地,目光追着远去的车身,表情凝固。一开始的羞愤、心痛已渐渐挥去,现下只剩浓浓的不舍包裹着孤独的她。
好不容易倾心一人,一个她几乎说不出缺点的男人,他却带着不可强求的果断,亲自断了她的希望。她不放弃又能如何?越纠缠,只会越狼狈。不爱自己的人,即使不舍得,也和他说再见吧!
周莫尔电话里的质问,使大妖很快知晓了大概的情节发展,细节她没问,是不敢问。这次实在地惹毛了周莫尔,她也很后悔,自己当初轻率的行为。情感的事本就繁杂,自己却将这些真挚的感情越搅越乱。
她突然愈加担忧,若是循蹈知道了,她的脸更不知往哪里搁,她恨不能乘坐时光穿梭机返回彼时,给头脑发热的自己彻头彻尾地淋一桶冰水。
“人才为急!你捅下的篓子,你自己收场!”
周莫尔挂断电话前呵斥她的最后一句话。可惜,她收不了场,周莫尔也无力回天。谢婧静不可能心无旁骛地在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手下继续为公司卖命。
“你有你的问题,我不怪你!所以我没有讲实话,你也不要怪我!”大妖对谢婧静即使误会她和周莫尔的情侣关系,仍然要插足进来的行径耿耿于怀,这与周莫尔的女朋友究竟是谁无关。
谢婧静并不在意大妖的说辞,同情她也好、不齿她也罢,都不能在她心上激起一丝涟漪。
谢婧静白皙的脸庞上,五官淡漠的几乎要辨不清形状,只听到她幽幽的细语:“我日日陪在他身边,却连一个万里之远的人都争不过,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拎不清。““因为他们基础打得好!普通的力量是分不开的。”
谢婧静从大妖处知道了定格在周莫尔心尖上的幸运女孩,循蹈。大妖简单的说,她也没有追问,她不再好奇,这个叫循蹈的女孩,她的样貌、她的性格、她的爱好,她和周莫尔的点点滴滴,都不必知道了,何苦为难自己。
“我也只是普通的力量!”谢婧静苦笑着,喃喃自语。
“不然嘞?”大妖两侧嘴角微微牵起,“我们都以为自己能成为特殊的那个人,其实,我们就只是最普通的人,除了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人的人。”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暖意融融,这幅灿烂,在光彩世界中最令人欢喜、最令人舒畅。它抚平了一场心灵的战斗。
谢婧静释怀般莞尔一笑,“鸡汤大师,帮我尽早识破认知的骗局,挺好!”
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大妖并不讨厌她,当然也不喜欢她,但出于对工作能力的考量,她还是赠言与她:“期待你蜕变归来,这是我的承诺;更愿你步步行高行好,这是我真心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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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创造了毛里求斯,再按此创造了伊甸园。”——马克吐温。
热情好客的石希磊外派至南非工作三年,身边的朋友这才发现,一些看似很遥远,只偶尔出现在杂志和网络上的伊甸园,实则也就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路程,只要有假期,就能立即奔赴。
循蹈访学结束,张玑磕磕绊绊换到了心仪的工作,颜斌忍住煎熬终于抱得美人归,周蔺晨伯伯也在平稳康复,不需要周莫尔时时陪在身边。
一段时间里,被紧张、忙碌,甚至悲伤、痛苦包围的人们,终于得到喘息,可以响应石希磊络绎不绝的号召,前往原始神秘的非洲游玩。
他原本招呼大家来工作地,同事听说后,建议他们齐聚毛里求斯,更适合亲密的小伙伴度个酣畅淋漓的假期。
张玑难得出了个不馊的主意,大家都守住口风,别告诉循蹈周莫尔也要去,给她个惊喜,解解傻丫头的相思之苦。石希磊四脚朝天的赞成,周莫尔以报销全部人当地四季酒店的住宿作为回应。
“颜斌不带女朋友,那我们订三间房?”石希磊在电话里询问周莫尔。
“可以。”
颜斌初坠爱河,腻得人头皮发麻,竟舍得独自一人去撒欢儿?周莫尔曾抛出疑问,颜斌的理由是发小们难得齐聚的旅行,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况且和隋妍也请不到假。
“不用单独给循蹈开一间?”石希磊憋着笑,话里有话。
“可以啊!不过,我只出三间的钱。”周莫尔冷冷地回应。
石希磊收起猥琐的眉眼,展颜道:“那开个屁,我可不是冤大头。”
毛里求斯,非洲东部的火山岛国,和非洲大陆之间隔着另一岛国——马达加斯加,和名气比起来,它的面积简直不值一提。颜斌假期多,被石希磊一勾引,先飞赴南非逛一圈。
周莫尔和张玑全程乘坐阿联酋航空经迪拜转飞毛里求斯,前者心系一人,只留意到毛里求斯、马达加斯加、阿联酋这三个国家的国旗,仿佛出自同一设计师,实在是容易混淆;后者上蹿下跳,心思都放在穿搭白色纱巾小红帽,集合神秘风情的阿航空姐身上了。
毛里求斯和非洲大陆相距着两千两百公里,石希磊和颜斌由南非过来也不算近,反倒是晚于周莫尔到达。
循蹈和第五魏洛由明州出发,行程最为曲折,转机转得头昏脑胀,踏遍了几个洲,花费了近乎两天的时间,才终于降落在这个内容丰富、原始自然,有着近似马尔代夫的迷人海景,也满溢着非洲风土人情的浪漫海岛上。
“如果这趟玩得不尽兴,我定要扒了石希磊的皮。”循蹈在向终点挺进的飞机上东倒西歪时脱口而出。
石希磊提前租好的车已在机场等候,司机是个黑人小哥,眼睛和牙齿特别亮,一路上路况不错,他秀了几把车技后,笑呵呵地对客人们说,这些路是中国人帮他们建的,所以他喜欢中国人。他对两个中国客人拿着的高端智能手机特别感兴趣,不断询问,并嘲笑自己手持的古老手机,末了,他坦言最近赚到些钱,也打算去换一台好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