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酒店时,已近日落,周莫尔拉着循蹈在附近散步,她转着圈极目远眺,任旖丽风光不断蔓延。
周莫尔收到石希磊的信息:“附近咖啡馆有耶加雪菲,你们要不要来喝?”
耶加雪菲,是座小镇的名字,也是埃塞俄比亚精品咖啡豆的代名词。古语“yirga”意指“安顿下来”,“cheffe”意指“湿地”,因为有好喝的咖啡,所以是适合安顿下来的湿地,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耶加雪菲的咖啡豆大都采用水洗处理,增强迷人的醇厚果香。第一次尝试,循蹈轻啜了一口,“天哪!太香了!”
丰厚的质感与独特的花香柔和地浸过味蕾,留下满嘴的香气,久久不散。
石希磊很得意,“就知道你会喜欢。”
回酒店的路上,循蹈话间仍不住回味那一直萦绕在口唇的花香味道。
“让我闻闻呗!”周莫尔挑逗她。
“你不也喝了吗!”循蹈甩开他的手,周莫尔目光追着她,眼中氤氲出星海,他拉她靠近,“怎么不见你戴我送你的项链?”
那条项链,循蹈戴过一小阵子,好像是因为进磁共振室,摘下来后,就不知所踪了。
上学时,周莫尔送的生日礼物,早已丢得七七八八,若被他知道,这种定情信物也丢了,不知他作何感想。
“你不是还准备了另一条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的吗?你记得拿给我,我要戴那条。”
打岔水平高,既作了回答,也不至于说谎。
周莫尔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小蹈,你还喜欢什么?回去路过迪拜,我都买给你。”
“周莫尔。”循蹈的笑总是满溢着魔力,周莫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以后都不用费心思帮我挑礼物,这么伤脑筋的事,我给你赦免了。”周莫尔按兵不动,继续望着她。
“很简单,以后我们的钱我来管,我想要什么自己买,我不需要惊喜,也不需要用礼物表达的仪式感,这样简单,也合我心意。”美目流盼,等待他的反应,对方的表情似乎不赖。
她问:“怎么样?”
“好!”斩钉截铁,“不过,你不要觉得委屈才好。”
“没关系啊!你不需要在这种事上花费心思。你可要记得我的好!”
循蹈的欢喜,是周莫尔最香甜的兴奋剂,他将她拉进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彼此心意相通,安适、舒坦。
第70章 70
离开的前一天,所有人一起去深潜,第五魏洛像高中时一样,悠闲地靠在岸边树荫下等着他们。他的双眼精力充沛地闪动着,既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书,他任由它们肆意放空,又偶尔聚焦于感兴趣的画面。
下潜了几米,适应了片刻,比出“OK”手势后,教练示意继续向下,随着深度的增加,海底世界愈加美妙,千奇百怪、五彩斑斓的生物从身边掠过,但几乎都叫不上名字。
循蹈眼花缭乱,任由教练拉着她继续向下,游向更加丰富多彩的海域,视野里,一条“美人鱼”正陶醉在悠闲自得的畅游中,她穿着别致,身上只有简易的潜水装备,一个水平旋转、一个垂直旋转,无一不在透露着她的安逸与自在,金黄色长发滑出的波纹,在透射的阳光下,唯美、梦幻。相对自己的笨拙,她轻快地简直像只陀螺。
“十米”,循蹈看了看深度计,已经感到难受,恶心,想吐,又往下窜了窜,头脑发胀、耳朵疼痛,这大概是她的极限抗压能力了,比上次在国内潜下去的六米,还进步了一点,她和教练示意向上,周莫尔也跟着浮出。
“潜不了了?”
“很难受,好想吐。”
“那我们上岸吧?”
瘫在第五魏洛身旁,循蹈仍在干呕,“不行了,不行了,太难受了!我要去换衣服了。”
“换衣服?不潜了?”教练是本地人,英语说得还算地道,很年轻,大约二十岁上下,一身棕色的皮肤,他一头雾水,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忽闪着。
循蹈对着教练连连摇头,“不潜了。”
玩的时间太短,教练可能无法接受这么仓促收工,苦笑着,建议她休息调整后再尝试一下,他收的费用不低,才刚刚热身就结束了,他实在于心不忍。
“再试试,再试试。”教练不厌其烦,继续劝慰。循蹈一再拒绝未果,只好狼狈逃去洗手间更衣。
教练见状,转向周莫尔,他是两人共同的教练,“那我们去吧!”
“算了,我陪陪她。”周莫尔快速打量了年轻小伙全副武装的行头,笑言,“没事儿,你自己去潜吧!玩尽兴些!”
“啊?”教练颇无奈,只得讪讪笑道,“那我下水去拍些好看的照片给你们留作纪念。”客人没尽兴,钱赚得太容易,他始终不能心安。
“魏洛,你是不是在偷笑?”
“没有啊!”刚刚教练独自下水前,委屈的小眼神,一下子触到了魏洛的笑点。
他大概能想象到那小子心中交织着的茫然和窃喜,循蹈越这样气急败坏,他越忍耐不住。
“你太没人性了吧!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看我笑话!”
“行了啊,小蹈,你别把气撒在魏洛身上啊!”
循蹈将靶心转向周莫尔,“你干嘛换衣服啊?你也不玩了?”
“我也觉得不舒服,再潜也要吐了。”
“啊!怎么可能!你也这么弱?”面对循蹈的疑惑,周莫尔只是温和地笑着。
第五魏洛冷呵一声,一脸的嫌弃,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打算走远些。
末了,教练不知从哪里买了一件潜水木雕纪念品,赠与循蹈,人鱼栩栩如生,雕刻精致,配色雅致,应该是花了心思挑选的。
“莫不是教练看上你了吧?我们怎么没人送?”张玑摆弄着木雕,他们三人共用一个教练,玩了大半天的功夫,上岸时皆精疲力尽。
“你玩得那么尽兴,还想着要礼物?”循蹈欲拿回木雕,张玑闪避躲开,不让她得手。
“所以说嘛!”张玑故意拉长音,“周莫尔,你现在虚爆了,身体被循蹈掏空了可不行啊!”
“去你的!”周莫尔跳上前来,张玑扔下木雕,抱头鼠窜,前者拾起礼品,吹了吹灰尘,还给循蹈。
西沃萨古尔·拉姆古兰爵士机场,是毛里求斯共和国首都路易港的国际机场,也是该国最大的机场,由中国援建。
机场里恰好有LUX*咖啡馆,大家喝着咖啡候机,这个很像联合利华知名品牌“力士”标志的咖啡,隶属丽世集团,“丽世”是非洲品牌,没注意到后缀的星号前,大家差点混淆。这里咖啡种类很多,周莫尔要了丽世冷萃,循蹈喝着一杯拿铁。
石希磊买了一些咖啡豆分给大家作为手信,“现买现打包的混合咖啡豆,做出来的咖啡特别香滑醇厚。”他递给周莫尔两包,“拿回去尝尝,喜欢我再给你邮。”周莫尔谢过,石希磊坐在了他对面,“这次玩的怎么样?”
“超赞!”周莫尔点着头回答,脸上忽然漾起笑容,“不过度蜜月的话,还是算了,岛上苍蝇太多,吃的也不够爽。”
“你们打算去哪儿度蜜月?”石希磊八卦的小眼神忽闪忽闪的。
周莫尔又露出齿白唇红的笑容,对着循蹈撇嘴,“小蹈说!”
循蹈睁圆了眼睛,瞪他一眼,“没那么快吧!”又凑向颜斌,拍着他,“颜少爷才是迫不及待呢!让姐听听你的品味!””你谁姐?“颜斌挣脱她的拍打,对着众人嚷嚷,“她俩还能去哪儿度蜜月!去床上呗!”
笑的笑,骂的骂,踢的踢,打的打。
刚回到华市,周莫尔就上交了自己所有的银行卡,“还有各种保险、股票、基金等一些投资理财账户,现在我妈在替我打理,我和她说过了,她慢慢都会交给你。”说完,他从一摞卡里抽走两张信用卡,在循蹈眼前晃了晃,装进了衣袋。
“啊!”循蹈下巴几乎要惊掉了,“太全了吧!”
周莫尔默默点头,“现有的就算了,以后我买的房子都写你的名字。”他的眼神强势又性感,充满了诱惑,“包括我们的婚房。”
循蹈目瞪口呆,她没想到周莫尔这么正经地在做这件事,她想开口,突然喉间化出一丝哽咽,她只好清了清喉咙,“我突然觉得咱俩怎么那么俗!还现有的就算了,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感觉我是一个超级会算计的女人,好无耻啊你!”
“我还无耻?我只留信用卡日常开销,所有的财产都上交给你了,都归你管,循大小姐,你要带眼识人啊!”
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扮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咱俩钱的事,我保证绝不过问,只要别忘了帮我还信用卡就好,还的时候你还可以看到我的钱都花在哪里了。”
循蹈看到他发誓的手势,好想在他脑袋上贴张符,她的嘴角不自主地上扬,“这么信任我?”
周莫尔点着头,“他们都觉得你管家肯定不靠谱,我偏觉得你一定能管好。”
“你就是我的伯乐咯?”
周莫尔对这个形容很满意,一边嗯着,一边揽住循蹈向前走去,“差不多吧!我整个人都要你管,何况身外之物。”
能有一个让自己心甘情愿,全身心去信任依赖的人,周莫尔觉得真是幸事一桩。他心里十分笃定就是她。
识人,他一向胸有成竹。
享用过没有夜班的奢华日子,重新啖上夜班快餐,循蹈消化不良了好一阵子。
申报了课题、论文开了头、准备考在职博士,要管的病人又一个不少的回到了手里。重新进入临床工作,如同打响了新的战役,永无止境的战役。唯一甜蜜放松的时刻,就是回到家,和周莫尔腻在一起。
回国后,她就搬离了医院宿舍,这次容不得她说不,周莫尔可是有了翻脸的身份。
和隋妍在父母的支持下,供了一套小房子,也心花怒放地搬离了宿舍,有了自己的小天地,她如鱼得水,工作之余,天天沉浸在家居、厨艺、收纳的圈子里。颜斌可有了压力,他暂时还没有购房资格,正在攒钱,到时要买个大些的房子,才好找老婆。
医院新楼落成启用,消化内科的病房扩大了近一倍,夜班基本都是通宵达旦,从后方休整归来的循蹈患上了“夜班综合征”,对没觉睡的焦虑,对体力的忧虑,循环往复,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夜班的前一天已经开始紧张,下了夜班,身体已疲惫之至,脑中却还在循环病人的信息,回到家中补觉,尽管拉满遮光窗帘,卧室已经暗如黑夜,却仍然辗转难眠。
周莫尔回到家,揽起还赖在床上的小蹈,她头脑发懵,“天亮了?又要去上班了?”
眼前的女孩,黑眼圈包裹了整个眼眶,身体僵硬的像条咸鱼,他不免心疼,帮她捋了捋头发,柔声道:“起来吃晚饭了。”
“啊?是晚上了!”她长吁了一口气,原来还有一整个夜晚可以好好睡一觉。
“这惨无人道的夜班要上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周莫尔递给循蹈刚刚帮她打好的果汁。
循蹈尝了一口,甜甜的,她像只猫咪似的偎在周莫尔身上,眨巴着眼睛,“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上级医生四十岁才脱离一线。”
“啊!那还有日子熬呀!”
“我还要告诉你,她虽然已身居二线,可熬的夜并不比我少。”
周莫尔的眉头皱了起来,“年轻还行,年纪大一些身体受不了吧!”
的确,循蹈感到如今的精神头儿就差了许多,下了夜班也睡不着,勉强睡着也不踏实,醒来仍旧昏昏沉沉,如同一点点霓虹勉强支撑的黑夜,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不过她很乐观,前两天还和我说熬到退休就脱离苦海了,以她现在的年纪,还是有盼头的。”心情很绝望,笑容依旧灿烂。
听着循蹈开始叽叽喳喳喊饿,周莫尔将她抱挪到沙发上,他买了日料带回来,先去把它们摆上桌,调好蘸料,又把循蹈抱到餐桌旁,轻放在椅子上,“要不要我喂你呀?”他弹了下她的脸蛋。
“算了,喂着吃不过瘾。”
第71章 71
周莫尔揉了揉她的脸蛋,又亲了亲,才依依不舍地落座,“小蹈,你不觉得做临床医生太辛苦了吗?”
循蹈嘴里塞着寿司,嘟囔着说:“当然了,有时候累得很想死啊!”
“那你有没有该考虑过——改行。”
“啊?”循蹈转向周莫尔,像是没有听清,又像是没有听懂。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不做医生,而是做和医疗有关的事情。”
循蹈呼扇着眼睛,眼神中似乎遐想联翩,又似乎空洞无物,“不做?我没想过!走到这一步再不做也太可惜了吧!”
周莫尔摸摸她的长发,“我只是心疼你,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做临床医生的,都没个正常生活,我担心你的身体,也担心你的情绪。”
循蹈颔首,若有所思,咀嚼都放慢了速度,毕业至今,大约三分之一的同学脱离了临床,大部分仍旧做着和医学相关的事务,还有一些,转去了完全不搭界的行业。
一个读完临床博士的师姐,在一线工作了几年,国内国外顶尖的医院进修了数次,最后从医院辞职,应聘到了知名的药企。另一个读完本校硕士,又考上香港中文大学攻读博士的师兄,毕业后竟应聘到了互联网大厂,开启了游戏产品经理的生涯。
在临床混迹,打拼、努力了这么多年,用青春和心血筑起了这道根基,如今若放弃,岂不可惜?岂不遗憾?
大妖总把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挂在嘴边,想到哪做到哪。循蹈不以为然,但也不反驳,因为后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她倒是十分认同。所有的付出,相关的、不相关的,都在人生中留下痕迹,她相信都能堆积出武装自己的财富。
“毕业那么多年,还在天天学习、考试,这份职业有多辛苦,我一直看在眼里,但从来没和你提过,因为我觉得你很热爱,但好像,你渐渐有些吃不消了。”周莫尔见循蹈点点头,他继续道,“其实只要继续从事和医学相关的事,就不算荒废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我其实就是想你有正常的作息。不如,你考虑考虑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