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放在他的手上,问:“要不要帮你按按?”
“别了,你不舒服,好好休息吧。”他勉强说道,不过他应该还为刚刚的事情不甘,难过地说道,“路冉,虽然进步可能比较小,但你也要看到我的进步的。我是朝着你喜欢的那种类型的人变化过去的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
他看不见,忽然有点崩溃地说道:“你不能否定我,我刚刚太着急了是因为觉得你不能否定我。我只剩下你可以支撑了,我只能喜欢你了,你不能否定我……”
我愣住了,虽然我知道简议晨因为骤然变化的现实待遇而耿耿于怀,但我不知道他能在我面前崩溃。
好像也是我考虑少了点,也是,某种程度上,我好像一直挺打击他的。
虽然我不是想打击他的意思,我只是因为恐惧而演变成过于冷漠而已。
“我没有否定你啊,你要相信,除了我,未来肯定有很多人能给你带来美好的感觉的。”我难得真心实意地没带任何情绪,冷静地安慰他。
此刻正是谈话到了关键的时候,门外的门铃却响了,他的医生终于来了。
“我们先看病,待会再好好聊。我可能给你带来一些误会了,这也不是我的本意,我们多沟通多理解,会好的啊。”我耐心地哄道。
“好,你休息,我去开门询问病情就好,你不用出来。”他把我按到床上,体贴地说道,说完就起身整理自己。
他也没流下什么眼泪,就是眼睛红红,状态狼狈而已,所以整理得还是很快的。
我关心现在状态的他,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门外医生很诧异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但也没说什么,而是专业地给简议晨看起了病。
我很担心有病毒类型感冒的病,但医生看得轻轻松松,先给简议晨量了体温,发现退烧一点后,只给简议晨开了药,让简议晨喝下后说观察一晚上再看看。
对比之下,我好像过于紧张了,也更像关心则乱了。
医生离开后,简议晨又扶着我回到房间,我们重新躺回床上后,我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事情,并且不由自主地说道:“你都已经没事的话,你还要睡在这里吗?太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刚好医生应该没走远,你打电话让他送你回去?或者你叫司机过来?”
简议晨本来应该要和我继续说刚刚和我没说完的话题的,但现在闭上眼睛试图装死不说话了。
第45章
“你不要装睡,太假了。”我推了推他。
“……我想暂时逃避一下。”他沉默片刻才回答,疲惫说道,“不想离开你,其实睡在外面客厅也没关系,只想在你的地方就好。”
“逃避也不是那么逃的。”我毫不容情,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们还没发展到可以随时粘着的程度,这也不是我喜欢的程度。你快点先回去,有什么明天再说,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得了吧。”
我总要关心一下他的病情的,所以打电话给他也是必要的。现在作为奖励给他,也是哄他不知道我的打算。
“你觉得我太缠着你了吗?”他犹豫着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
我直接用眼神反问他,片刻后才说道:“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去和别人相处啊,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自己相处啊,互相给对方多一点私人空间。”
私人空间这个,我印象里他也对他以前的前女友说过,没道理不懂的。
“……抱歉,”他郑重道,“其实也知道在难为你了,要求也比较过分,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特别想靠着你。”他顿了顿,又说,“可能是以前我经常能陪着你,现在好不容易你好像愿意靠近我了,甚至愿意躺在我身边了,我才冒犯了。”
这话说得彬彬有礼,也算滴水不漏。
“好吧,理解你了,没事。先打电话回去吧,不然人都走远了。”我暂停了这个话题,虽然已经知道经过这一番讨论,医生早就离开得很远了。
他点了点头,虽然很不舍,还是给接送他的人打了电话。
一边打电话的时候,就一边看我,但是都是小心翼翼地看我,一副怕我厌烦的样子。
“我自己出门就好,你好好休息。”他说道。
“不用,我总要反锁。”我拒绝了。
不过原因不止于此,我已经因为他有了点心理阴影,还是怕他不知道又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所以我得亲自确认他的离开。
顺利送他到门口后,他注意到地上那些钟点工搬运回来的画作,说:“我帮你放好吧。”
“不用,”我冷酷地拒绝了,“这些东西放过垃圾桶,我得消毒过一遍,你不要动吧。快回去了。”
他很心疼地看着那些散落一地的作品,但更怕我生气,总算是愿意走出我的大门外了。
准备关门的时候,我问出我一直疑惑的问题:“对了,你刚刚不是和你的家人走了吗?为什么又返回到我这?”
“……抱歉,好像这样的确有点不正常,”他黯然地坦诚道,“我没走,一直在楼下散心,我舍不得走,今天是你第一天出院,我怕你一个人出事。”
“是真的很不正常,像变态。”我直接给这个举动定性,并眯着眼睛严肃地说道,“你以后别这样了,我什么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恐惧你,让我们两个人距离更远的。”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不过最终没说,而是低头再次道歉。
我没有对这个道歉说什么,而是最后催促一声让他离开后,我火速把门关了。
回到我自己的床上,我把他盖过的被子和睡过的枕头都推到了床下,然后舒舒服服地一人独占大床。
一觉睡到第二天,身体完全恢复,我打算玩一下手机就去洗澡。
只是一打开手机,发现他又给我留言道歉了,是昨晚留言的,那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经过一夜的睡眠,我的怒气和恐惧有消散一点,给他发了句“下次注意”和“你病情怎么样了”后,我就等他睡醒回复了。
等待的时刻,我开始洗漱换衣服,然后到客厅里打开落地窗,打算呼吸新鲜空气。
客厅正对大门,我难免看到那堆昨天想扔掉结果却没扔掉的画作。
我有点受不了。
我是那种决定一打算清洁,就一定要清洁好的人,有轻微的完美主义。
眼下这堆东西不能扔,又不可能给简议晨,那就只有打包好叫跑腿寄给……
我立刻给闺蜜留了言,让她记得接收这堆东西。
好歹是她弟弟惹出的事,她自己又有一处住房,放她那边的杂物间应该没事。
处理好了这件事,我觉得我整个世界总算是干净了,不禁身心舒畅,有心思琢磨怎么和简议晨日后相处了。
之前已经决定好,围绕简议晨心胸不够开阔以及健康这个问题,我需要带他多社交。
这件事必须尽快着手解决,简议晨现在已经对我有严重的依赖现象。
但是仔细一想吧,我带他去哪里社交呢,什么样的社交场合能让他感觉得到受到尊重和快乐呢?什么样的场合能让他受到教育呢?
我控制得了自己,可我控制不了别人对简议晨样貌的异样眼光,要是简议晨出门就遇到这种眼光,我相信他这种昨晚就有崩溃迹象的人,会更加崩溃的。
我想秃了头都想不到。
但是我是那种善于不为难自己于是去探听别人智慧的人,既然自己想不通,那也可以求助一下社会力量。
我打电话给了我熟悉的居委会阿姨,打电话给了我有多年丰富教育经验的同事,我电话打给了曾经帮助过我的扶贫基层公务员阿姨和姐姐,甚至还打给了我网上认识的在监狱上班的狱警……
我也不知道我一早上怎么能打那么多的电话,但是可能我的身体为了自我保护,于是我发挥了最强的行动力。
半天电话打下来,我头好晕,感觉似乎有很多收获,可是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多少建设性意见。
不过居委会阿姨和基层那边说,我可以带简议晨去参加一些为人民服务的活动,足够热心的话他们会给简议晨颁发奖状之类的,通过给他提高荣誉感的方式提高他的自信心,让他在劳动与创造中提高他的品德。
我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也可以去干。我们培养学生的品德的时候也会这样干的,不但给学生讲道德小故事,还提倡学生在校内校外多劳动、多帮助人,提倡的最好方式就是奖励和表扬。
对咯,好像奖状不一定能勾起简议晨的喜悦的话,那我还可以自费给简议晨颁个锦旗啊。
弄好锦旗的时候我还可以发挥我热爱讲故事的长处,编个动人的故事说是被他帮助过的人民主动捐献的,让我转发的时候热泪盈眶,应该能激发简议晨更多的爱心和善良?
我到时候和简议晨指定一个目标,做最多的好事,等本市评比本市好人榜的时候,争取上榜,那肯定更让简议晨感受到自身存在的价值了。
我越想越可行,立刻把这些绝世妙招写进我的手机备忘录。
在我激情记录的时候,我那个狱警网友也在不停给我发信息。
我当时不好打断思路,等全部写完了才去看他给我发了什么。
点进去一看,是各种主题为“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社会报道,狱警小哥哥让我熟读这些报道,增强自我防护意识的同时,看看能不能讲给简议晨听,用法律来震慑简议晨可能潜在的犯罪之心。
呃……我印象里我没有对他说过简议晨会犯罪,但狱警小哥哥用词很锐利啊。
好吧也不失为是个办法。
我也把这个办法也写进了备忘录。
第46章
可能是上天在鼓励我积极自救,直到我写完了,我才收到简议晨的信息:
【抱歉昨晚太晚睡了,现在才醒过来。】
我直接打电话给他,开头就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应该是感冒加重了,吸了吸鼻子,带着非常沉闷的鼻音说道:“头疼方面有好一点,但现在喉咙很疼。”
我琢磨着,他这副生病的样子,也不适合去参与做光荣的志愿服务,免得自己顶不住,还给别人添麻烦,把病情传染给别人。
刚好我也好好休息,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努力增强体质,以便以后监督他在业余时间去做义工。
“那你继续好好养病,不舒服一定记得叫伍医生再看看。”我嘱咐一些没用但又必须要说的客套话,“这几天少出门,别又吹冷风感冒了。我觉得你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应该就是昨天碰了太多冷水导致的,寒气入骨就少沾染。”
他听我说完,再闷如钟声的嗓音都带上了雀跃:“好,我好喜欢你关心我。”
我:“……”这算什么关心,有什么值得深度感动的?
他继续说:“为了不传染病给你,我会好好呆着养病的,不过实在太想你的话,可以和你网上说说话吗?”
他现在这话说得简直叫一个乖巧懂事!转性子了?
我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忍不住放松地上翘。
他只是片刻得不到我的回应,立刻按耐不住地急道:“你不相信我吗?怎么不说话?”没有了刚刚乖巧时的从容。
“没有,我是高兴到呆住,你怎么想通的?我还以为你要像之前一样想尽办法找我陪你。”我含笑说道,用满意的笑意鼓励他的举动。
电话在放大他的气音,我很清楚地听到他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再说话时,就有些闷闷不乐的委屈感了:“我也不是蠢到会把错事反复做错的人,你都那么严肃地对我说了,我在乎你肯定要学着克制和改正的啊。而且我现在难受,你又身体不好,我真的怕你病上加病。昨天我靠你靠得那么近,你现在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吧?”
“没有,挺好的。”我不适应地说道。
他理智了,我反倒有点不懂怎么面对他了。
他继续周到又温柔地说:“我不能去看你,可是还是担心你,毕竟你刚出院不久。那我可以让简议水去多看你吗?不过简议水她比较冒冒失失容易搞出问题,我想让我妈妈也多去看看你……”
看不到他的脸,听着他好听的充满理性的声音,那声音还慢条斯理的,特别照顾我。恍惚间,我居然觉得他有点吸引人。
不过也可能是他之前太糟糕了,巨大的落差下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我稳住思绪,开口答应了。
之后几天,他真的没有来找我,而是只是与我电话里聊天。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了很好听的话筒,或者是去花钱学了什么说话好听的办法,我居然觉得和他聊天的时间并不是很累。
他的话题都很迁就我的兴趣爱好去说,敏锐地发现我累了的时候,也能点到即止地说再见。
最重要的是,他察觉到我对他品德的担忧,主动与我探讨他对某些社会问题的感悟。
说真的,要不是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真的会觉得他一个三观很正的人。
和他结束通话后,我每次总会思考一个问题:
他变成这样,究竟是真的改变了呢?还是太会贴着我的喜好装了呢?
但不管怎么样,哪怕是装的,起码也代表他懂得什么是好的了。
等他病一好,他过来探望我时,我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他是提前一天和我说一声才来的。
我有了心理准备后就很舒适,还特意给他做了份早餐。
我的餐桌紧挨着开放式厨房,他进来看到我没收拾好的锅具,诧异地问道:“这饭你做的?”
我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说:“试试吧,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他受宠若惊地喝了口粥,脸上瞬间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很好吃,我很喜欢。”
“合适就行。”我面上矜持,其实内心很受用。
我有心在家务方面做得很好的,一直都有好好磨练自己,所以听到他这样说,哪怕知道他说的“很好吃”里可能是带着对我的滤镜,我都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