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偏西了,天空中的云彩会夕阳晕染成火红色的,形成了一片片的火烧云。
陈夫人不时在门口张望着,一看到街口的几个人影,眉梢顿时染上了欢喜之色,迎了上去,“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陈夫人自从儿子昏迷之后,就不曾走过这么高兴过,陈老爷脸上不由得露出高兴的笑容,“玮敬醒了?”
陈夫人笑盈盈道:“醒了,午后就行了,人还挺精神的,老爷赶紧随我进屋去见见他吧。”
陈老爷走了两步后,这才想到了身后的两个人,扭头与洛矜月道:“月儿快些一起去吧。”
“嗯,我也过去看看表哥,”洛矜月提着裙角就跟上。
东厢房中,一抹抹阳光从镂空的窗棂透过投入屋中,陈玮敬披着一件厚披风坐在床边,俊雅的容颜上充满了低落暗沉,眼底更是波涛汹涌。
听见了屋外有动静,陈玮敬立马就整理自己的表情,眼中的暗波消失殆尽,脸上带着温雅的笑容,慢慢起身,修长的身躯挡住了从窗棂透进来的阳光,屋里立马就暗了好多。
陈老爷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自家儿子站在床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顿时眼睛微涩,陈玮敬走过去作揖,“爹,孩儿不孝让您担忧了,”
陈老爷微不可见地红了眼睛,上前扶起自家儿子,“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洛矜月随着陈夫人一起进了屋里,洛矜月盈盈一拜俯身见礼,欢声道:“表哥,”
陈夫人笑着道:“玮敬,这一次还好是你表妹赶过来救你,这一次着实是辛苦她了,”
“娘,我知道,”陈玮敬看见表妹,神情愈发温和了,“这一次辛苦月儿妹妹了,冒险出来不容易吧,辛苦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洛矜月眉目间带着笑容,“还是让我先把把脉吧,看看表哥恢复得如何了?”
陈夫人忙不迭得点头,“对对对,先把脉,”
陈老爷和陈夫人眼睛盯着洛矜月把脉,这一次洛矜月把脉的时间略长,二人有些着急却又不敢出声打扰,生怕影响了洛矜月的把脉。
洛矜月把完脉,陈夫人立马就问道:“月儿,你表哥怎么样了?”
洛矜月眉梢眼角都是消息,怎么看着都真诚,“无事,不过要多开一些药,吃个几剂也应该差不多了。”
陈玮敬看见表妹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由得觉得有些不妙。
等晚饭之前,陈夫人端来了一大碗黑黝黝的药汤时,陈玮敬就知道为何了。
洛矜月坐在一旁,笑容极为灿烂,眸中好似有星光一般,声音中透着几分笑意,这个笑意在陈玮敬的耳中却充满了幸灾乐祸,洛矜月道:“表哥,这个药可是很难的,药引子可是我和舅舅特意跑去枫林山去采的,好不容易这才采了一些,而且这个药是舅妈亲手熬的,就怕有什么疏忽,您可要乖乖吃药哦,不能浪费舅舅的一番心意。”
陈夫人笑着应和道:“你表妹说的对,赶紧吃药,早日把毒解了,省得遭罪。”
陈玮敬接过药碗,鼻尖萦绕着一股子怪异的味道,真踌躇着的时候,陈老夫人就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忍一忍就喝下去了。”
在家人慈爱的目光下,陈玮敬不着痕迹瞪了一眼洛矜月,洛矜月瞧见了不由得对他嫣然一笑,“对了,吃了药之后,可不能吃甜的东西,因为药引子与糖相冲!”
陈玮敬:……
陈夫人立马就应道:“那就不吃甜的,”
陈玮敬踌躇半响,最后一咬牙,捏着鼻子一口闷了一碗药,这个药又苦又涩,又有一种怪异的味道,那赶紧直冲天灵盖,陈玮敬把碗搁下,忙端起茶壶猛灌水,都顾不上其他的了。
陈夫人几时见过自家儿子如何这般喝水的,“唉呀,慢点喝,小心呛到了。”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礼仪素养,洛矜月能当场笑出声来。
陈老夫人瞧见了洛矜月那眉目弯弯,那水盈盈的眸子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焉能不知孙儿这般失态是因为这丫头的缘故。
陈玮敬灌了一大壶的水,还找水喝,陈夫人立马就阻止了,“喝了那么多的水,待会儿怎么吃饭?”
那又苦又涩,又带着一股子怪味,始终是粘在舌头上一样,让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挂掉一层皮。
一直等到了吃饭,陈玮敬都没有什么食物,陈夫人看得老担心了,洛矜月眸子转了转,“表哥食欲不佳,要不我开一剂开胃的药?”
陈玮敬再也忍不住得瞪了一眼她,洛矜月甜美,好得意的说道,“舅妈,你说怎么样?”
陈老夫人瞧外孙女又要作妖了,顾念着孙儿才刚刚醒来,不能再被折腾了,便开口道:“你表哥不过是喝水喝多了,不用吃药,是药三分毒,多吃不好。”
洛矜月略微惋惜,不过还是应和道:“是,外祖母说的是,对了,舅妈,表哥睡前还有一帖药,您记得给表哥吃呀,”
陈玮敬真想弄死这个臭丫头。
吃完饭之后,陈夫人扶着陈老夫人去院子喝茶,陈老爷便询问陈玮敬是如何中毒的。
陈磊沉默半响,最后道:“出京之时我去见了卫嫒韵,只喝了她敬的一杯酒,后来我离开没多久,还没出帝京就遇到了劫杀。”
陈老爷道:“这么说来卫嫒韵极有可能就是下毒的人,就算不是她,也是她身边之人。”
“我觉得不应该是她,前段时间,我听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左相府上门与卫家说亲,卫姐姐还当众放话,非表哥不嫁的话来,”洛矜月虽然不太喜欢卫嫒韵,最主要的是那个人太爱吃醋了,“卫姐姐很爱表哥的,最不希望表哥出事的应该就是她了,她应该不会害表哥。”
陈玮敬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月儿你太天真了,她是爱我,但是她更爱她自己。”
陈玮敬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我已经把定亲信物交换给她了,日后彼此嫁娶不想干,这一次遭这个罪,也算是彻底一个了断吧,”
洛矜月看着他满眼的黯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心想回头她一定要好好查一查卫嫒韵。
第十二章
白沙镇的一个不起眼的酒楼中,洛矜月略微乔装打扮,其实也就是把自己的肤色弄得暗淡无关,脸上点了一些麻子,衣裳穿得很土,加上言谈举止粗鲁一些,这样子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了。
这种在街上自由自在的感觉,真的太爽了,洛矜月都快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洛矜月吃着酒楼的招牌鱼,美味吃得真的很让人享受,“这个鱼真的太好吃了,果然是美食在民间,若是云儿在的话,一定会很喜欢的,”
洛矜月一想到自家那爱吃的妹妹,嘴角就微微扬起,以后有机会一定带妹妹出来多吃一些好吃的。
不远处的一个包厢中,窗户略微开了一个缝制,一个看着像是风流的公子爷,盯了那边吃鱼吃得美滋滋的女子,很是不解,“王爷,为何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平庸无奇的女子?”
边上的一个穿着藏青色,特别魁梧的男子,哂笑中透着满满的鄙夷,“你果不其然就是一个肤浅的人,美人在骨不在皮,你瞧瞧那个女子的脸庞,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脖子,……,你还能说她平庸无奇吗?还有你瞧瞧她的举止,虽然她已经很可以模仿了,可是还是依稀可以看出她的优雅涵养,从这里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很有家教涵养的千金小姐,”
公子爷瞪了他一眼,“呵,她的骨骼长得再好,她的皮囊还不是不堪入目,”
“说你肤浅还是轻了,”藏青色绸衫的男子扶额,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道,“王爷说了,救了他的那个女子,身上有一股天越花的味道,你知道这个花是做什么的吗?这种花的汁液可以让人改变肤色,且又滋养肌肤。你还真的是够笨的。”
公子爷有些不敢致信得问道:“这个人是救了王爷的那个女子!”
藏青色绸衫男子喝茶表示自己不想说话了。
那个公子爷趴在了窗户边再仔细打量着,“她看着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有那么高超的医术?”
藏青色绸衫男子将人揪了回来,“你做什么呢?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你再偷看?”
公子爷一手拍掉他的手,跃跃欲试的样子,道:“不行,我得去会会她,”
一声冷沥的声音传来,二人顿时就不闹了,“钱宁,你赶紧把信送进帝京,一定送到,”
看着风流的公子爷也就是钱宁立马就安静了,态度恭敬,“是,我一定如期送到。”
窗台边上迎光而立,光芒耀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背影,依旧道:“卫郝,你去一趟西北吧,打探一下西北军的情况就好,”
藏青色绸衫男子也就是卫郝,立马就道:“王爷,那您呢?您此前就收到了追杀,他们没有得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还是保护王爷吧。”
静王从光影中走了出来,那俊发飘逸在光影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待他走到跟前时,方才看到他真正的容颜,俊美非凡,眉若斧削,剑眉星目,那一双眸子冰冷中透着凌厉,不经意一撇都带着极强的威慑,竟然不敢直视,静王语气极淡却带着不可反驳的强势,“不必了,你们今日休整好了就出发。”
卫郝心中担忧却不敢违抗命令,作揖行礼,“是,”
钱宁撇了撇嘴,眸子转了转,“王爷,可要我查一查那个女子何来头?”
静王抬眸看着那边吃着饭的女子,良久未答,钱宁心中有些忐忑,摸摸鼻子,有些忐忑的问道:“王爷?”
静王淡淡地说道:“不必,”
卫郝拉住了还想开口说话的钱宁,作揖行礼就退了出去。
静王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那边的女子,鼻尖好似萦绕着那股极淡极淡却勾人的味道,自从那一次醒来之后,那股味道一直印刻在他的心里。
洛矜月正吃着时,感觉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看,那目光火辣辣的,令她有几分不悦,心中暗自猜测到底是何人在打量她?莫不是她的行踪暴露?还是有人查到了陈家?
这时候掌柜的亲自端来了一碟点子,笑容堆满面,谄媚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姑娘,这个是我们酒楼最好的蒸糕,您给尝尝看,”
洛矜月看着碟子中心一块淡红色,看起来蓬松柔软,很让人有食欲,“我没有叫这个,老板上错了吧?”
掌柜的笑着好似弥罗佛一样,眼睛都看不着了,“是一个出手大方的公子叫的,说姑娘太瘦了得多吃一些,”
洛矜月抬一下眼,眸中多了一丝的探究,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中好似带着欢喜,“哦?不知道是哪位公子?”
掌柜得瞧见眼前这位长得不怎么样的姑娘笑盈盈的样子,心里暗自思称着,也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不是有眼疾,竟然看中了这么一个平平无奇,一听见有一位公子请的立马就眼睛一亮了。
“喏,就是那位公子,”掌柜的虽然已经克制了,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丝痕迹让洛矜月查不到了,洛矜月说着掌柜手指的方向看去,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神,不由得愣了一下,心跳一下子失去了原有的节奏,砰砰作响彰显自己的存在,脸颊上热热的,若不是此时此刻洛矜月的脸色暗淡黝黑,定然是红了脸。
静王微微颔首,洛矜月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眨了眨眼,冲着静王微微点头致谢。
掌柜的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还是收敛了表情,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姑娘慢用,有事请唤一声,”
洛矜月收回了目光,却依旧感觉到静王那一抹火辣辣的视线,让她浑身不自在,心中思索着,静王这是认出自己了?连忙又自己否决了,上一次见面,静王尚在昏迷之中,未曾见面,他如何知晓自己的?
洛矜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这身衣裳,今天的她,平庸无奇,甚至是沦为庸俗之列,怎么可能引起静王的注意?
百思不得其解,洛矜月盯着眼前的糕点,好似要把它给盯穿了一样,莫不是这个静王爱好与众不同?
感觉身后的视线挪开了,洛矜月这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回去的时候,洛矜月搁在注意了,没有人跟在身后,这才回到了陈家暂时落脚的地方。
陈玮敬瞧着昌林挺不错的,也会下棋,便拉着他下棋,陈玮敬看着洛矜月两手空空回来了,“月儿,我的东西呢?”
洛矜月这才想起今天她出去前答应表哥要帮忙带蜜饯,回来的时候,她全副心神都用在静王还有警惕有没有人跟踪上了,“我给忘了,唉呀,表哥,少吃一些蜜饯吧,”
陈玮敬瞅着她,道:“这能怪谁?故意使坏,药难吃到要人命,你还说故意说不能吃甜的去去苦味?”
洛矜月忙否认,此事绝对不能承认,连忙摇头,“哪儿有?那个药本来就是这个味,我有什么办法?还有刚开始吃药的时候,确实是不能吃甜等东西,”
晚饭过后,洛矜月跟着陈玮敬在宅子边上走着,“这个昌林不错,他看着老实憨厚,却也机灵,为人忠义,也是一个可用之人。”
洛矜月道:“嗯,我观察过他一段时间,他确实是不错,这一次带他一起出来除了我的人容易暴露身份外,也是存了考量他的意思,”
陈玮敬道:“嗯,虽是如此,但是此人不可以委以重任,此人在自己亲近之人掩不住秘密,”
“我也没有打算让他做什么重任,他与我的婢女春素两情相悦,回去之后,我就打算让春素出嫁,让他们二人经营几家铺子,也算是有谋生之道,对了,表哥,过几日我就要回京了,你们到时候搬一个家吧,这儿我怕不安全。”
“祖父也是这个想法,”陈玮敬站定了,看着洛矜月,嘱咐道:“月儿,京中真是风云涌动之时,回到帝京,千万小心,万事不可强出头,你们安全为要。”
洛矜月脸上露出一抹无奈,“表哥,你知道的,文远伯府现在正想着站队,妄想着从龙之功呢,而大伯膝下无女,我和云儿就是文远伯府的嫡女,祖父他们怎么不可能筹划着呢?”
洛矜月和洛矜云是双胞胎姐妹,如今均已到了出阁的年纪,洛家上下早就谋划着了,以前洛家还会顾及着陈家,稍微多加考虑一下,如今却不一样了,只求利益最大化。
对他们而言,至于什么骨肉亲情,压根就不值一提。
“文远伯府在外看着还不错,其实已经开始败落了,从你祖父开始都没有进入二品官,而你堂哥的才能不足,这一次恩科考试最多就二甲末等,进不了翰林院,若无其它助力,只能外放了,所以洛家急了,他们想利用你们姐妹二人高嫁,为洛家谋利,我和祖父讨论过了,洛家可能为你寻得夫家,有这几个府邸,左相府,镇远侯府,大理寺少卿府,还有就是兵部尚书府,也就是这几家的公子。这几家之中,也只有左相府三公子,镇远侯府二公子,这两人可以嫁,其他人万不能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