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在这。”莲珂把孩子从摇篮里抱了出来。
江芷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听着孩子的哭声，急切道：“快，给我看看！”
莲珂看江芷急切的模样，赶忙把怀里的孩子放到她跟前。
初生的婴儿皮肤泛着红，小脸上皱巴巴的，胎毛短短小小的一撮，红彤彤的小嘴大张，嚎啕大哭，软嫩红润的小舌头露了出来，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江芷看着孩子，觉得心都要化了，她逗了会儿孩子。
莲珂提议道：“阿芷，孩子是个女孩，还没有名字呢，你给去一个吧。”
“嗯。”江芷不在意男女，只要是她的孩子就是宝贝。
江芷想了一会儿，道：“就叫楚辞吧。”
辞，讼也，主公道，也有自由之意。
她希望楚辞以后能走出这座囚笼一般的皇宫，奔向更加广阔的天地。
“楚辞。”莲珂复述一遍，眉开眼笑，“这个名字好，一听就很文雅。”
她没去过学堂也没读过书，不知道附庸风雅，只知道柴米油盐，“辞”这个字很好，但她不知道好在哪里，只知道这个名字很好听。
江芷轻笑，小楚辞这会儿已经不哭了，估计是哭累了，已经睡着了。
莲珂小心翼翼的把小楚辞抱到摇篮里，然后又出去端了碗米粥回来：“阿芷，你辛苦了，来，喝点米粥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江芷接过米粥小口喝了起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江芷喝米粥勺子和瓷碗碰撞的声音和小楚辞睡觉的呼吸声。
沉默的喝完米粥，江芷小声道：“谢谢。”
莲珂放碗的动作一僵，没说什么。
……
楚辞五岁那年，楚珏下令剥了江芷的贵妃之位打入冷宫。
对此江芷没什么意外的，毕竟帝王无情，一个已经不受宠的妃子白白占了一个位份肯定是不可能的。
后来，江芷进了冷宫的那一天，柳妃就立马升了贵妃，然后满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去冷宫取笑江芷。
楚辞五岁时粉雕玉琢的可爱，说活软软糯糯的，是个看起来就很软的小孩子。
那日她正坐在冷宫的台阶上玩莲珂给自己编的草蛐蛐；冷宫原本荒凉，荒草连天，枯叶成堆，屋子顶上都有破洞，但如今却出奇的干净。
柳贵妃趾高气昂的出现在楚辞面前，她妆容精致五官深邃，发髻上插满了珠钗，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柳贵妃身边的丫鬟仆役被她打发走了，所以此时站在楚辞面前的只有柳贵妃一人。
她趾高气昂的站在那里，身后是落日晚霞，浅红色的华服把她衬得如凤凰一般璀璨夺目。
楚辞淡淡移开眼睛不去看她，继续玩这手里的草蛐蛐。
这样的无视把柳贵妃惹恼了，她恶狠狠的盯着楚辞。
楚辞长得很像江芷，那么如今她只有五岁，但眉宇间依旧可以看得出她长大以后会多么国色生香的美人。
而且她身上也有一种气质，一种淡漠的气质，让人觉得她好似什么都不在乎，这种气质加上这张脸，明明很不搭却偏偏出乎意料的吸引人。
柳贵妃眯着眼，语气嘲讽道：“我说这是哪来的小贱蹄子，原来是江芷生的。”
楚辞手里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柳贵妃，她的眼睛很清澈，但这样清澈的眼睛在看柳贵妃的时候却要藏不住的恨意：“你闭嘴！”
稚嫩的声音发颤，本来绵软的语调变的锐利无比，仿佛是利剑，稍不留神就会被刺穿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发展的比较快，主要还是交代一下楚辞母亲的事，有点潦草QAQ。
ps：给大家分享个好消息，因疫情原因我们学校开始上网了，具体什么时候开学不知道，这对于我这样的学渣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接下来就有足够的时间存下一本的稿了（激动）
第8章 番外二.笼中鸟
柳贵妃愣了一下，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反应过来后，她恶狠狠的掐住楚辞的脸，讽刺道：“就你?也敢管本宫?”
孩子的皮肤本就娇嫩，柳贵妃用的力气也大，所以很快，楚辞被掐住了半边脸已经开始泛红了。
“你干嘛?！”
江芷的声音传来，原本带着温柔的音色变得尖锐起来，她快步上前，一把拍掉柳贵妃的手，心疼的把楚辞揽进怀里。
柳贵妃的手被这一下打的挫不及防，手背登时就红了，她捂着手，其实没那么疼，但偏偏要装腔作势：“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本宫的手?！”
江芷冷冷的看着她，岁月不饶人，但却饶过了她，看着她一如既往美艳的脸，柳贵妃恶狠狠的盯着她。
随后，柳贵妃勾唇一笑，矫揉造作道：“本宫可以饶过你，但你要趴在地上学狗叫，什么时候把本宫逗开心了，什么时候起来。”
柳贵妃知道江芷骨子里傲，她就是要在这里，碾碎她所以的傲骨，告诉她在这皇宫，她不过就是任人欺凌的一条狗而已。
江芷没有理会柳贵妃的挑衅，她低头看楚辞，楚辞现在瞪着柳贵妃，眼里满是狠毒。
江芷摸了摸楚辞的头，没说什么。
柳贵妃见江芷这般态度，气的直发颤，她指着江芷道：“好，好样的，江芷，你给本宫等着！”
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楚辞看着柳贵妃远去的背影，抬头愧疚道：“娘，对不起。”
江芷揉了揉她的头，温柔的道：“不用跟娘说对不起，她本来就是来炫耀的，现在只不过是没炫耀出来就走了而已。”
楚辞依偎在江芷怀里，乖巧的点头。
江芷轻轻一笑：“走，娘带你去吃晚饭去。”
……
翌日一早，楚珏出现在了冷宫，他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下巴续起了胡子，不太长的黑色胡须为他添上了威严与强势，以前风流的桃花眼化作利刃，充斥着冷淡与凉薄，他身后跟着高德安和柳贵妃，他们身后又有几名侍卫。
江芷看着楚珏，他眼里的凉薄刺痛了她的心，她淡淡垂下眼眸，什么都没说。
楚珏开口：“听说你把柳爱妃打了。”
江芷看到柳贵妃脸上耀武扬威的笑容，“嗯”了一声：“她该打。”
楚珏皱眉，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上前按住江芷。
挣扎不过，江芷愤愤的盯着楚珏。
楚珏看都不看一眼：“把她押到水牢，让她好好学学规矩！”
“是！”侍卫齐声道，然后押着江芷，这时候，楚辞跑过来一把抱住江芷的腿不让他们走，哭着道：“你们干什么？把我娘放开！”
侍卫犯难，这虽然是冷宫，但这小姑娘好歹也是皇帝的女儿，要是直接推开把人弄伤了，回头皇帝再追究起来就是杀头的罪过，但不弄开又会耽误他们把江芷押去水牢，皇帝追究起来还是会怪罪。
楚珏也听见了楚辞的声音，他皇子不少但是公主却一个没有，要说公主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毕竟皇位是皇子来继承的，但说重要也重要，因为公主可以作为筹码，可以送去他国联姻也可以赐给臣子来牵制他，而且别国都有公主就他们大周没有。
楚珏转头，看到了抱着江芷腿哭的楚辞，楚辞的容貌完美继承了江芷，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综合了他与江芷容貌上的所有优点，哪怕如今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但也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这样的小美人胚子长大肯定会带来很多利益筹码。
楚珏心思活络，他微眯眼睛，心里已经把所有的利弊都分析了个遍。
“你想救她?”楚珏出声。
楚辞哽咽着看向楚珏，胳膊还紧紧抱着江芷的腿。
楚珏微笑，装作和善的样子：“你跟朕走，朕能救她。”
楚辞睁大眼睛，眼眶红彤彤的格外惹人怜爱，她看着江芷，江芷冲她摇了摇头：“别去！”
楚辞低头死死抱了下江芷，然后起身，她知道只有这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可以救她的母亲，不管他怀着什么目的，只要可以救母亲，她都愿意。
楚辞走到楚珏身前，红着眼眶，绵软的声音带着沙哑，她哽咽着道：“我跟你走，你放过我娘。”
楚珏满意的摸了摸楚辞的头，示意侍卫先按住江芷。
“你先跟朕走，稍后侍卫就会放了她。”
楚辞回头看了眼江芷，江芷红着眼眶，疯狂的冲她摇头，嘴里嗫嚅着说“不要跟他走”。
楚辞抬头看向楚珏，眼神变得坚定，她点头“嗯”了一声。
楚珏高兴的笑出了声，一把把楚辞抱了起来，笑着转身就走，他身后的柳贵妃狠狠的瞪了一眼江芷，江芷挣扎着想去把楚辞抢回来，可侍卫的力气远比她一个女子的力气强，把她死死的摁在地上，她看着楚珏抱着楚辞渐渐远去，心渐渐凉了起来。
最后，她只能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她在这皇宫，没了自由，没了爱情，如今，连女儿都守不住了。
……
寒来暑往不知不觉五年的时间就过去了，这五年里，江芷没有再见过楚辞，但是她还是知道楚辞在外面的动静的。
楚珏刚把楚辞带回去的第二天就直接昭告天下封楚辞为长诺公主，但楚辞不喜欢这个封号，所以宫人们都喊她十六公主。
楚珏带楚辞回去的第二年，他给楚辞找了很多老师，让这群老师去教楚辞琴棋书画。
之后的几年里，楚珏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楚辞，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像是爱极了这个女儿。
……
江芷看着院中散落一地的枫叶，发了会儿呆。
莲珂看着她的背影，宽慰道：“五年了阿芷，你也想开点，至少辞辞在那里过得不错。”
江芷笑了一下，是啊，过的真的很好，很多她没办法给她的东西楚珏都给了，可以说楚辞在楚珏身边长大才能获得更多的东西。
“娘！”
楚辞的声音传来，江芷睁大眼睛，看向门外。
十岁的楚辞比五岁的楚辞高了很多，说话已经软绵绵的，但是五官更加精致，小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穿的衣服是用上好的绸缎做的，头发也长了好多，她开心的奔向江芷，笑的仿佛是个拿到心爱的糖果的孩子。
楚辞扑进江芷的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眷恋地开口：“娘，我好想你！”
江芷目光柔和，她紧紧抱住楚辞，声音因激动变得低哑：“娘也想你！”
还没等母女续完旧，楚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院子里，他看着紧紧相拥的母女，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好久不见。”
江芷瞪大眼睛，很不可思议的样子，随后她皱眉：“你怎么来了？”
楚珏低笑一声：“朕带小十六来见你，顺便教她人生中最后一堂课。”
江芷不知道他所说的最后一堂课是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把楚辞朝怀里搂了搂，“我不管你来干什么，反正不准伤害我女儿！”
楚珏笑了，他眼里闪过寒光，语气也冒着寒气：“你错了，她不是你女儿，她是我女儿。”
江芷皱着眉，她警惕的看着楚珏。
楚珏自顾自的走进屋子，然后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皱眉：“凉的。”
江芷讽刺道：“当然是凉的，别忘了我这是冷宫，不然你还想要热的?”
楚珏放下茶杯：“你如今真的变成很多。”
江芷一愣，变?当然变了，她不再是当初江南名声远扬的花魁，变成了冷宫弃妇，也变成了怨妇。
不等江芷回答，楚珏就自顾自的道：“算了，人哪有不变的呢。”
江芷五指紧缩，咬了咬唇。
楚珏看着一旁开心的坐在江芷身边的楚辞继续道：“如今小十六也长大了，也该学会放弃一些东西了。”
江芷惊讶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道：“你、你说什么？”
楚珏一笑：“朕是说，小十六长大了，也该学会放弃母亲了。”
说着，起身朝江芷走去，屋外闯进来了一群锦衣卫，他们拿着长刀，刀刃雪白锋利，对着江芷。
楚辞被锦衣卫强硬的控制在一旁，她哭着喊着，求楚珏放过江芷。
江芷也不可思议的看着楚珏，她没想到楚珏可以怎么狠。
楚珏怜悯的看着她：“朕也没办法，皇宫是个黑心的地方，有了软肋，只能沦为任人摆布的傀儡，你也不想小十六被人威胁不是?”
江芷凶狠的瞪着他，楚珏淡漠地开口：“杀了吧。”
闻声，锦衣卫立马上前，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一刀摸了江芷的脖子。
楚珏看着江芷，她的血缓缓流出，逐渐汇聚成了一摊甚至还有蔓延的趋势。
楚珏道：“把小十六放了吧。”
锦衣卫闻声松开了手，楚辞跌跌撞撞的跑到江芷跟前，血水里留下了楚辞的脚印，楚辞的鞋子上也沾满了血。
楚辞痛哭，她小心翼翼的用手堵着江芷脖子上的伤口，可她年纪小，手也小，怎么都堵不住，只能任由血流了她一手。
直到江芷的尸体凉透，再无以往的温暖，楚辞满身鲜血，她才缓缓起身，看着楚珏的眼睛里恨意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楚珏眯着眼，冰冷的声音响起：“记住，在皇家，任何弱点都不准有，就算有了也必须抹杀，因为你任何一个弱点就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楚辞低声道：“所以你就杀了我娘?”
楚珏叹了口气：“朕也是为了你好。”
楚辞看着楚珏，这个男人，冷漠，自私，甚至都不可以称之为人了。
“朕知道你恨朕。”楚珏道，“等你长大就知道朕都是为你好了。”
楚辞低头，她不懂，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懂，究竟是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你真的不知道吗？
杀了我娘，我就要完全依赖你，完完全全地沦落为你的棋子，长大后去联姻，或者被你赐给大臣，成为你的筹码你的工具。
楚珏淡淡看了地上江芷的尸体一眼：“你去，把她的肚子剖开。”
楚辞瞪大眼睛。
楚珏见她不懂，就从锦衣卫手里拔出一把刀，把刀放进楚辞手里，然后握着楚辞的手，伸向了江芷的尸体……
那一天，十岁的楚辞被迫亲眼看着母亲死亡。
那一天，十岁的楚辞剖开了母亲的腹部。
那一天，十岁的楚辞就看着母亲被他们扔进乱葬岗。
江芷年少时便在江南沉云间里夺得花魁，也在那一天深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