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座的裴二将军白眼悄声,“冷着脸作甚,忘了阿昙的话了?每日要多说话,多展颜。”
那人便当真露出一点笑意,转瞬又收了笑,“何时散宴?”
“这是专门给你设的,贺你大捷!有三日流水,多坐一会能死啊?”
“三日?我要快马回京。”他灌了一盏酒,起身道,“本王有要事在身,且让裴二将军相陪各位。”
话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阿爹从长安城中的探子手中知晓,那个扔下三军不受宴请、马不停蹄回京都的六皇子,只是为了早些见到他心爱的姑娘。
他在冬日第一场雪落下时,回到齐王府,便再未踏出府门,只日夜守着姑娘最爱的樱桃树。
樱桃本就是高门权贵才可得的时令水果,然齐王府中却培育出了两棵月月可结果的樱桃树,传奇的如同那对璧人,宛如天上佳话。
或许,在彼时,阴庄华便对这对远在京城的恋人有了模糊的幻想。
故而,阴庄华眺望马车离去的方向,总觉得李慕移情别恋这个想法有些荒唐,但他若情衷未改,这对苏氏的种种又该怎么解释呢?
他为了苏氏,居然能答应把大悲寺中的两树樱桃尽数让给自己!
阴庄华百思不得其解,便也放弃思考,左右马上六月,樱桃该成熟了。且将果子摘来,趁机看看这骤然出现的苏氏到底所谓何人!
花了心力择来要谋大计的人,她虽不在意他情归何处,但若是出了个能左右他心神的人,总也得查清楚来历的好。
第20章 接任 漏夜之中,殿下要一百两银子作甚……
裴朝露的厢房烛火熄灭,李慕在门外站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她睡下了,方转身离开。
夜色苍茫,星月在天,李慕疾马入了白马寺。
空明披衣来见时,尤见他眉梢沾着露水,气息微喘间,手上琉璃扳指温润光泽流转。
“殿下!”白发长眉的高僧,心下惊颤,是出了何事,竟让此人带起琉璃戒。
带上此戒,便是愿意接受“僧武卒”了。
“僧武卒”乃是由敦煌二百寺庙中的武僧组成,是当年靖廷长公主为抵御西域边陲组建的一支军队。只是队伍未成,公主便先香消玉殒了。
那是兴德十八年的事了,其幺女将将定亲于齐王殿下,本是喜上加喜,却不想长公主入太极殿谢恩赴宴,突发旧疾,暴毙于宫宴上。消息传到边境,至今僧武卒都不能接受公主离去的事实。
幸亏长公主生前极看好李慕这个侄子,故而待他出征龟兹一战成名后,便暗里将组建队伍的事宜以及信物琉璃扳指早早交给了他。如此,僧武卒方稍稍安心,一心追随这位来自皇城的齐王殿下。
只是明面上,无论边境还是朝廷,都以为僧武卒随着公主的薨逝解散了。
而从十六岁到如今二十又五的年纪,近十年间,李慕终于不负所托,完成了军队的建制。只是六年前,因着那场情伤和苏贵妃的字字诛心之语,他出世之心强烈,只想在军中择一德才兼备之人,继他少帅的位置。
是故这些年,偶有西域小国滋扰边境,他亦不大出面,只暗里指挥加以震慑。
僧武卒原是敬重他的,曾多次让他接手统帅一职责,他都拒了。十八首领因此恼怒,直言若他一日不接少帅令,便关闭钱粮、情报等各道,就此一拍两散。
李慕本就是孤冷又直愣的性子,知晓他们不会解散,便索性由着他们去,如此两厢僵着。李慕仍旧慢慢挑选着继承人,十八首领亦不再供给钱粮人手于李慕私用。
却不想,在这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日子里,李慕竟戴上了这枚象征少帅的琉璃扳指。
“给本王一百两现银,另外银票、飞钱若干。”他立在正殿中,对着空明,气息森冷又压迫,“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不曾燃尽,掌管钱粮的三位首领便站到了他面前,奉上他要的东西。他接过,眉眼未抬,“通知封珩,开启情报站,全部暗子尽数调往长安。”
“殿下,怕是不妥。”空明道,“眼下还有十中之三的站点不曾完善,不若还是用阴氏的……”
“那便让那七成先行。”李慕止了他话语。
既然戴上了琉璃扳指,接下了僧武卒,便也无需再与阴氏做情报的交易。想到此处,李慕蓦然想起,最后一桩情报他用了满树樱桃作酬。
不应该的。
他合了合眼,这么多年了,她还会在意吗?
“殿下,那让封首领探寻什么内容?”空明问。
“太子妃裴氏入东宫五年至今的全部。”李慕落下这话,觉得心也随即跌入冰窖。
明明这些年,他有着另一条线知晓所有关于太子妃的情况。
为什么如今他还要另择一波人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