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眉心微微蹙起,“想来章御医也听说了,如今西南反叛,我有预感,大庆江山危矣。”徐空月只说西南反叛出乎意料,其余再没有多说什么,但皎皎始终觉得,他还隐瞒了些东西。
她不似母亲那样对朝局敏感,因而大多时候对朝局并不发表自己的言论。但她不傻,先帝几次对西南出手,西南都不曾反叛,那么如今朝廷并未做什么,西南怎么就突然反了呢?
总不会是这位西南王留着秋后算账吧?
而且西南挑选的时机实在太凑巧了,早不反,晚不反,偏偏正好在徐空月废了一只手,又瞎了眼睛的时候……
就像是有谁将朝中情况偷偷告知了西南王,然后他趁机举兵反叛。
她猛地反应过来,难道当真如此?可随即又疑惑起来,明明徐空月受伤的消息都封锁住了,那么西南王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心底产生了这么一个疑问,皎皎自然不会放过,于是立即着手让人去详查。
而另一边,卫英纵匆匆赶来行宫。
徐空月送到长安的信中只说他受了伤,并没有说伤得有多重。但西南反叛这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他都不曾回到长安,众人便猜想,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亦或是,他已经落到了慧公主的手中?
看完信之后,卫英纵便想立即赶来,但彼时李忧之在朝中大肆找他们的麻烦,意图将重要职位上的人铲除,而后更换成他们的人。徐空月不在,他疲于应对,这才迟迟没有过来。
而如今,满朝上下皆为了西南反叛一事发愁,就连李忧之都没有时间再对他们的人下手,他这才得了空赶过来。
徐空月先前便猜到他看了信会过来,如今也并不多意外。如今他的视野之内,仍是只有一丝亮光,看不清什么,便微微仰起脸,对着卫英纵站立的方向道:“我的第二封信刚送出去,想来你是没有看到了。”
卫英纵看着他,却沉默着,半晌才道:“王爷如今这幅模样,还有闲心担忧别人?”
徐空月知道他是在为自己不忿,可自己心之所愿,又如何怪得了别人?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浅淡笑意,答道:“这是我心之所愿。”
卫英纵嗤笑一声,“可王爷如此轻贱自己,换得来她的回头吗?”他没有明确指出,可两个人都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
徐空月低头,露出一丝惨笑,“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回头。”刻骨的仇恨,她如何会轻易忘记?
就像他,将仇恨埋在心底十多年,终有一日爆发出来,便什么都不去计较了。
卫英纵懒得再与他讨论这些,于是说道:“我虽然没有看到王爷传出的信件,但想来,王爷是想让以宇前往西南战场。”
徐空月将所有落寞悲凉的收回心底,展露出从容不迫的一面:“我如今这幅样子,不能显露于人前,所有西南一战,只能请他去了。”
“王爷难道就不担心,向以宇不能胜任此等重担?”卫英纵压下唇角的嗤笑,问道。
“以宇虽然年轻气盛,但确实有将帅之才,假以时日,必成大气。”徐空月却是毫不吝啬对向以宇的肯定,“如今他所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
卫英纵对此不置可否。“可朝廷并不会让西南那边的兵权也尽落于王爷之手的。”
“我知道。”徐空月道,“朝廷会派监军与大军随行。”
卫英纵的眉心狠狠皱起,“监军?是慧公主的人?”
徐空月微微颔首。
卫英纵顿时露出奇怪的神情,可徐空月如今眼睛看不见,并不曾察觉。
卫英纵并未在南山行宫久留,他此行前来,主要是查探徐空月如今的处境。当日徐空月匆匆离开长安,虽然并未交代一句,但卫英纵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会轻易抛下一切的人,能令他什么都顾不得,就匆匆离去,除了那位慧公主,便再无别人了。
但在看到徐空月传回长安的那封信后,他不能确定的是,如今的徐空月到底是受制于人,还是已然身死。因为眼睛看不见,徐空月的那封信虽然是亲笔所写,但字迹有异,所以他才会产生怀疑,故而才会亲自前来。
如今已经得知徐空月除了受伤,并无大碍,于是便匆匆赶回长安。
他离开之后,皎皎派人前来请徐空月。
夏日将近,天气都变得炎热了起来。皎皎又坐在湖边的凉亭里,烹茶取乐。湖边绿柳依依,倒垂湖面,很是好看。
徐空月虽然将医所摸熟了,行走之时,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但到了外面,步履便不如在医所那般轻松了。
卫英纵走时,留下了几个亲兵,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如今他便是扶着亲兵的手,缓步朝这边行来。
皎皎面前的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可她没有管,只是盯着姗姗而来的徐空月看着。
他的眼睛依旧看不见,右手仍缠着厚厚的绷带,唯有身上的伤,藏匿于衣衫之内,无法窥见。
这些皆是为她所受的伤,可皎皎如今却仍要从他手中将某些东西争夺。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一想到当年之事,想到她在皇祖母身前立下的誓言,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愧疚便立即烟消云散了。
她默默垂下眼帘,不再抬头看着了。直到徐空月走到跟前,朝她行礼之后,她才微微抬眼,神情冷淡,“摄政王请坐。”
徐空月听得出来她语气中的疏离冷淡,却不以为意。“我已传消息回长安,想来不日陛下便会下旨,命向以宇带兵前往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