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酒壶走到了门口,却再一次被禁卫拦下。
从南嘉长公主被抓紧天牢的那日起,他便被囚禁在了这明华殿中,不得外出,不得自由。
他仰起头,只见蔚蓝天空,白云悠悠,一切如旧。可他却落得如今这般凄惨模样。
还无人可怪,只是咎由自取。
目光缓缓而落,站在宫墙边的消瘦女子映入眼帘。
赵垣熙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那个人影是皎皎。
她一改往日的娇蛮任性,变得沉默安静。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颗不言不动的树,又似一潭再无生机的死水。
赵垣熙只觉得唇干口燥,他举起酒壶就要往嘴里灌酒。可酒壶刚举起来,他便想到了什么,拎着酒壶就要往回走。
可才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皎皎的声音响起。
“五表兄,是你吗?”
他的背顿时僵住了。
皎皎原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刚好撞见赵垣熙走到门口的位置。她站在墙根处,其实是完全没有了办法。
只是她出言叫住了赵垣熙,却也被问询的禁卫驱赶。
皎皎不想走,她想与赵垣熙说两句话。
于是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任凭禁卫如何推搡,也不肯挪动。
赵垣熙其实能听到禁卫驱赶的声音。他被囚禁在此处,没有自由,自然也没有被探视的自由。
可皎皎那么固执,即便是被禁卫推搡到了地上,也依旧不肯走。
她扒着墙根,扒着地上的泥,抱着所能攀附的一切,死活就是不肯被拖走。
赵垣熙终于转过身,就瞧见了形容狼狈的皎皎。
往日华丽繁复的衣裳沾满了灰尘,她头上的朱钗也掉落在了地上,可那个素来喜洁、爱漂亮又娇气的小姑娘却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肯走。
“住手!”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
皎皎趁机推开左右的禁卫,飞一般奔了过来。她的衣裳还满是灰尘,她却什么都没有理会,只是想曾经无数次那样,对他展露出一个笑容,“五表兄。”
而后笑意飞快消逝了。
赵垣熙沉默了一瞬,“你不该来。”
第21章 小心万婕妤……
是的,她本不该来。
如今朝中正在大肆清洗燕王党羽,以及南嘉长公主残余势力,而她与这两方之间的牵扯最深,也是最大的余党,她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本不该冒险来见他。
更何况,父亲默认罪状,甘愿赴死,又何尝不是为了不牵连她?
可知道是一回事,来不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夕之间,至亲之人死的死,关的关,自小便疼爱自己的舅舅避而不见,待她如亲生孙女的皇祖母更是无法得见。她唯一还能看到的亲人,也就只剩下他了。
皎皎心中无尽的委屈无法诉说,她本不想流泪,可见着赵垣熙,眼泪还是止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她在宠爱中长大,目之所及,皆是花团锦簇,国泰民安。她哪里见过血流成河、家破人亡?
赵垣熙瞧着她默默流泪,心中悲痛万分。他是极不愿意惹她流泪的,可如今他们隔着短短几步,却仿佛隔着天堑鸿沟,无法跨越。
他心中悲苦,面上还是尽力露出一点儿笑意,温柔道:“你这样哭,我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然而皎皎听了,眼泪流得更汹更急了。
赵垣熙对她总是最温和的。他不过比她大了一岁,可总是处处包容、处处袒护。她还记得,幼年时,她无意间摔碎了皇祖母最喜爱的一件珊瑚摆件,害怕得脸色发白,是赵垣熙站到她母亲面前,一力抗下。
他仰着脸望着南嘉长公主,一脸的视死如归:“是我打碎的,与妹妹无关。”
母亲虽然宠爱她,但在这些事上从不会纵容包庇她。此时她只是瞧了一眼皎皎发白的脸色,便知道到底是谁打碎的。
可赵垣熙不管那么多,他张开双手将皎皎庇护在身后,一脸认真的反问:“姑母,您是觉得熙儿在说谎吗?”
南嘉长公主几乎啼笑皆非——他小小年纪,倒是懂得先发制人。最后还是皇祖母出面道:“既然是熙儿摔碎的,那么就罚熙儿将皇祖母园子里的花都浇一遍水。”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皎皎,“不许宫人们帮忙!”
皎皎脸色依旧发白,却还是依偎到皇祖母身前,扯了扯她的袖子。于是皇祖母又了然笑着道:“只许皎皎去给哥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