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有些隐秘的传言称,帝天子到如今都不肯往后宫里摆人,是因为心里由始至终记挂着邵氏那个妖女。
他不信,非要买通寺人往帝天子后宫里放人,死了十个姜姬都不要紧,他还可以继续搜罗天下美人往后宫放,只要哪一天帝天子接受了,他们姜氏一族也算在列国中站稳脚步了。
如今这女子自称邵氏女,而帝天子又对邵氏女子情有独钟,这不禁让永安伯觉得,他的机遇来了。
邵蓉蓉被安排坐上了围屏高耸的玉轲车,一路由四匹骏马拉着往殷京方向去。
路过虞国边界时,那里有一伙人在起建大型的宫台建筑,英娘红着眼走上车来。
邵蓉蓉问她怎么了。
英娘吸了吸鼻子,“我养的那些奴隶...都被当成祭祀物,埋在宫台的地基下了,听说帝天子在号召各国给兴建慕容庙。”
“可怜天见的,我听说前朝起建宫台奠基,一般也只要几十个生奴当祭品,如今单是慕容庙一堵夯土墙,里头就要用累累白骨敲成!六百九十九个奴!一面墙就要用六百九十九个奴!还有宫台下那些呢...”
英娘在那里痛诉着,被一旁的老嬷嬷拉着压下了话。
“嘘!不能说帝天子坏话的!”
英娘自然也知道,如今天子残暴,她刚刚的话若被官家人听去了,明天就被拖去祭城墙了。
“那个慕容庙...是做什么用的?”邵蓉蓉皱了皱眉头,她觉得帝天子好残暴啊!她有点不想去给他当皇后了。
“慕容庙是...”那老嬷嬷顿了顿,放低声量道:“听说天子听信了一方士之言,在大周境内大肆兴建庙宇供奉死后无尸骨入土为安的亡灵,可保亡灵顺利轮回,下辈子依旧投生在供奉过它的这片土地。”
“先帝都葬在帝丘,听说天子生母也已经被移到帝丘了呀,天子他还有何人需要供奉?”英娘蹙眉问道。
“嘘!小点声,我也不知,只知道魂匣里装的是位年轻女郎的衣物罢了,天子的事情,我们哪里晓得呀。”老嬷嬷轻声道。
快将进入殷京时,在城门处,有人驱逐着一群光着身子的奴隶进入一个大铜鼎。
邵蓉蓉的车辆突然刹停,她身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出车,幸好英娘及时护住她。不过这一摔,让她撞歪了围屏,看见了大铜鼎里发生的惨状。
城门处林林总总大大小小放了几十个大铜鼎,那些奴隶光着身被扔进去,是要被活活浇筑热铜塑像的。
熔融的热铜从头皮上浇下,立马“滋”一声有滚滚浓烟争先恐后往上蹿,那人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一具表情扭曲惊悚的铜像就已经成型了。
车外的随奴看得胃部翻滚,呕吐不已。
永安伯在队伍的最前方骑着马,队伍被拦截,他的亲卫被驱赶,他只好下马亲自同守城将领交涉。
“伯爷请令队伍在边上歇息稍停,明日便是陛下定好的往望台上放铜人的日子,今日这批铜人必须浇筑好。”
永安伯觉得被浇铜的奴隶有些看着面孔熟悉,好奇之下问了起来。
“伯爷看的没错,前方那几个便是荣安爵的几个儿子,陛下先前不是为充国平反,把陷害过邵氏那几个爵爷判罪,将其家眷收监为奴了吗?荣安爵家的也在内,明日是望容台建好的日子,那几个人须得以伏跪的姿态浇筑铜人架上望容台,那边还需要七十八尊铜人呢。”
“望容台?”车里的邵蓉蓉只觉得这个名字奇奇怪怪的。
这一路上她听了不少帝台内那位天子的“残暴”事迹。
一会儿让各国诸侯掐好一定数的奴隶,埋入庙台奠基祭祀,大肆兴建“慕容庙”,一会儿建名为“望容”的纪念望台,甚至在途经别国时还听过不少帝天子强迫列国把家里新生女婴取名为“容”,送进帝台来照料的事,可把列国诸侯吓得不得不瞒报诞下女婴的事。
不过也有一些诸侯乐得往帝台塞人,就像虞国的永安伯。可惜他这几年里姬妾替他生下的都是男儿,所以他才不得不将已经长大的女儿往帝台塞,结果却被活活弄死。
“七十八...六百九十九...”邵蓉蓉挨靠着车壁,用铜皿里的甜糕计着数。
一旁的英娘看了有些好奇,问道:“傻闺女你算什么呢?”
邵蓉蓉一脸惊讶猛地抬头:“我算出来了,帝天子在摆卦阵祈祷,他在用自己剩余的命数来换另一个人还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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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帝台,燕国广宏伯于帝台宣光门外运来了一车车珠宝财物。
新周朝复辟以后,没多久天子登基便颁下一系列旨意,包括兴建慕容庙、每年起坛朝西面祈祷、以及要将这段时间列国诸侯显贵家中所有出生的女婴送进帝台。
寻常一些妾室所生的,送来就送来了,但是广宏伯和其夫人盼了十来年,终于盼来个闺女,自然不愿意送进那残暴天子的宫台。
本来藏匿得好好的,就因为得罪了旁边的戟国,被告发了出来,今年春不得不将已经偷偷养了两岁的闺女送进帝台。
广宏伯夫人为此病了大半年,眼见忆女成疾的夫人就要不好了,夫人母族开始用兵指向广宏伯咽喉,广宏伯不得不携重礼进京,希望能换回女儿。
天子的紫圣殿上,列国诸侯云集,都来参加望容台的落成仪式。
慕容彻听完广宏伯携礼的来意之后,满大殿诸侯俱陷入了死寂中,大家都在替广宏伯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