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野蒿子
时间:2022-05-01 09:12:08

 
顺安生死不知,杏儿还留在村里。
 
自己只能按兵不动,先找到顺安再说。
 
荒野山道上,几匹黑色宝马如几道黑芒闪过,速度极快,身后跟着的是汇合后的人马。
 
“殿下,前方就是李道长说的地方了。”
 
风中传来说话的声音,领头的宝马速度慢了下来。
 
“殿下,等问到了,下一步如何?”
 
“先问到再说。”
 
 
求访
 
 
楚惑从林子里出来没有多久就和身边的人汇合了。
 
本来说好直接南下,结果殿下却转道要去找那个李道长,让大家都措手不及。
 
原本的计划出了插曲,既然殿下极力想要过去,众人便只能跟着过去,索性,不过多花费个一两天的时间,并不影响大局。
 
李道长曾经前来求见楚惑,只说大楚天下危险了,要楚惑勇于担当,虽然整体上说得很是隐晦,可那句“天下之主,尔当取而代之”却让楚惑身边的人心思活络了起来。
 
然而那时候的楚惑只是冷着脸,直接让人将这位李道长拖到外面去杀了。
 
李道长却大笑道:“我死不足惜,大楚亡了才可惜,这大楚本来就是你的。”
 
这话说的出言不逊,若是有人将这话传到了皇宫中,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当然对楚惑来讲根本是无所谓的,可他只想反杀那个人而不想被那个人杀。
 
即使他怀有再大的恶意,再怎么想毁了这吃人的宫殿,心里也相当的清楚明白,皇帝身居宫中,周围暗卫众多,连玉石俱焚都是困难的。
 
刚开始父皇暴病,他是愤怒的,他对自己的父皇有着孺慕之情,尽管父皇对他一直态度淡淡,他对自己的母妃,又爱又恨。
 
拼着所有全部不要,他得到了父皇的圣旨,会娶宁家嫡女宁缈做自己的三皇子妃。
 
那时候的他开心极了。
 
圣旨下了之后,他已经逐渐在收敛了,也在为自己和宁缈的未来做一个好的打算,也准备在新婚当夜将所有的一切告诉宁缈,告诉她,虽然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她,可是他却时时的看着她,经常在她的屋顶上对着月亮喝酒,想着她笑时候的样子。
 
当然,对外说就说自己宿在青楼中,花天酒地。
 
最后却不想命运开了这样的玩笑。
 
或许因为他太过于收敛,被太子有所察觉,让他和宁幽兰得手,生生的将宁缈扣下了。
 
他后来所作的一切,都是想要救出宁缈,那时候他戾气渐消,原本刚出宫,以及看到宁缈受委屈的怨恨也渐渐的消弭。
 
他是想毁了整个皇宫,可是皇宫毁了,他也毁了,他也不能再去保护宁缈,所以他潜入皇宫,找到一些东西,准备威胁皇帝和宁幽兰,放宁缈与自己远走高飞。
 
他做的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自己和宁缈求一个善终罢了,谁知道对方却始终咬死不肯放过他呢?
 
得知宁缈香消玉殒的那一刻,他也死了。
 
他从来不拜佛祖,那一天,他跪在佛祖面前,一直跪了三天三夜。
 
恍惚中,他看见宁缈朝自己走过来,握住自己的手:“你不能死,你要为我报仇!”
 
所以,他从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宁缈报仇。
 
杀了那个狗皇帝,杀了那个贱人!
 
楚惑心里戾气更甚,可谁也无法看出来,只知道殿下突然陷入疯魔了,又突然冷静的可怕。
 
只有楚惑身边的侍卫知道一二,可什么都不敢说。
 
李道长的那句话点燃了楚惑身边人的热情,可见到自己主上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又不由得胆寒。
 
原来的三皇子虽然乖戾,却还是有人气,现在的三皇子,却是完全让人捉摸不透了。
 
“这件事情完成了,你自然就能见到你想见到的人了。”
 
李道长说完之后,一阵白烟闪过,人就不见了,本来准备行刑的人不知道遇到什么事,只觉得胆寒不已。
 
楚惑嗤之以鼻,他曾经也偷看过宁缈看过的书,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江湖把戏,唬唬人罢了。
 
不过也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只与身边的人道,此人话不可说与第二个人听。
 
对那个位子,他根本就是不屑,可是,此仇,不得不报。
 
原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众人没想到楚惑执意要去找李道长。
 
楚惑自己心里明白,心心念念想着的人怎么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松子糖的味道让楚惑发了疯,隔了十来年,可是这味道从来就没有变过,他不敢去尝一尝别的松子糖是不是有同样的味道,却始终保留了这一份念想。
 
李道长的话突然的在自己耳边响起。
 
下了马,明亮的日光让楚惑轻微的晕眩。
 
“殿下,你确定那个李道长是在这里吗?”
 
“在,他估计一直在等着我。”
 
楚惑不明白李道长为何对自己这么笃定,不怕死的告诉他自己会一直在龙穴山的五柳寺等他。
 
五柳寺在当地还算知名,平日里有不少前去上香的人,据说还挺灵验很简单就问到了。
 
被问的人看到这些人的装束,胆战心惊,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假话,连忙指路,手脚并用,恨不能立刻就能带这些人过去,然后离开。
 
等到收到一小枚银锭后,被问路的人不敢置信,连忙跪了下来。
 
去年收成艰难,现在青黄不接,家里吃上顿没下顿,大儿已经去帮佣,小儿还在襁褓,再没有粮食,恐怕难以活下来。
 
这一枚银锭足够能保全家里人的性命了。
 
被问路的人千恩万谢只差磕头了,等看到楚惑冰冷的眼神,连忙作了个揖,连爬带滚的跑走了。
 
“殿下?”
 
“走吧。”
 
另一个人道:“这也真奇怪,一个道长,住在了庙里。”
 
楚惑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立刻噤了声,不敢再多说。
 
龙穴山主山峰并不高,四周绵延了几座小山,五柳寺便在主峰这里。
 
五柳寺并不大,有几个上香的人,门口洒扫的小和尚看到楚惑,连忙双掌合十上前来施礼。
 
楚惑简单道明来意,小和尚听了,连忙带着人朝五柳寺后面的方向走,边走边笑道:“李道长说近日会有贵人来访,果然如此。”
 
众人都在心里暗自疑惑,这也能算的出来?莫非这李道长真的有点能耐。
 
小和尚将楚惑众人带到门口,就告辞了。
 
门口有一个道士装束的小童正在汲水,看到楚惑一行人,立刻光着脚丫子飞跑,边跑边大喊着:“师父,师父,你等的人来了!”
 
“说了多少遍!怎么还这么不稳重!我们要仙风道骨!仙风道骨明白吗?!”
 
一时众人都有些尴尬,唯有楚惑不动如山的直盯着那扇门。
 
淡漠的双眼,冰冷的身形,没人会想到眼前这个人是两年前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喝着酒,放荡不羁的那个三皇子。
 
 
消息
 
 
门内传来小童委屈的声音:“知道了,师父。”
 
然后就听到一声咳嗽:“罢了罢了,下不为例。”
 
没用楚惑等太久,从门内走出来一个人,白胡子白眉毛白头发,头发用一根黑木簪子簪住了,面色红润,鹤发童颜,乍一看去,仙风道骨,很能唬人。
 
众人一看,正是李道长,只是和之前相比,看起来气色有点儿萎靡,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咳咳,”仙风道骨的李道长咳嗽了两声,“来者何人?有什么事吗?”
 
“是我。”
 
楚惑简单应道,自顾自的就进了大门。
 
“哎哎,你这人,进去也不说一声的么?”
 
李道长跟在后面边喊边追,剩下的人在门口站着。
 
出来的小童战战兢兢的继续汲水,准备给这些看起来有点凶的人烧点儿茶,不,烧点儿水喝,毕竟,穷到买不起茶叶,尤其是那清茶。
 
又买不到又买不起,师父还偏偏好这一口,就追着清茶跑,说什么清茶养心安神,乃是道家珍品。
 
还说,以后总会有各种各样好茶喝的。
 
小童那时候不以为然,暗自里嘲笑师父,师父神神秘秘:“你怎么知道就不会有呢?”
 
现在这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人来找师父,难道师父说的话应验了?
 
小童漫无边际的想着,手里的扇子扇的越发勤快了。
 
屋内,楚惑跪坐在席上,腰间的一把宝剑出鞘,闪着寒光。
 
李道长进门口就住了脚步,看着楚惑腰间宝剑闪着寒意的白芒,笑道:“不过一段时日没见,怎么感觉殿下黑气更重了一点?”
 
楚惑手按住了宝剑剑鞘,低声道:“惑知道长有非凡之力,想求道长算一算。”
 
其实当他知道宁缈出事之后,就找了不少人来算,可一个都没有算出来,他最终放弃了,只以为这些人是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他们赶了出去,如果不然,这些江湖方士早就不见天日。
 
他也不信李道长,这么长时间来,他连想梦见宁缈一面都是一种奢望,只有到某一种境界,才能够在幻想中见到宁缈一面,而比李道长看起来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的人也没能解决,又怎么能奢求这次也能解决呢?
 
可他心里有个想法,时时刻刻的纠缠着他,一定要找到李道长问一问。
 
李道长叹口气:“老道士曾经说过,你是天命所归,怎么就不信呢?”
 
楚惑冷然道:“我所思之人已经不在,我在这世上活着,不过只剩下一副躯壳而已,报仇后了了心愿即可,要天命所归又有何用?”
 
李道长叹了口气,坐到了楚惑的对面,将案几上烧着的小铜炉里红彤彤的炭拨了拨,上面的水很快翻滚了起来。
 
“你的天命所归,应当是你的心甘情愿,而不是以生灵涂炭为代价。”
 
楚惑不言。
 
李道长从一个小瓦罐里用竹勺子刮了半天,终于刮出了一点茶叶沫子来,放在了杯子里。
 
“你所思所求,我明白。”
 
叹了口气,将滚烫的水倒入了茶叶里,茶叶沫子在水里翻滚着,袅袅烟雾中飘出一阵清淡茶香。
 
“这是我最后一点珍藏,招待你了。”
 
闻到茶叶的香气,楚惑眉梢微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丢给了李道长。
 
李道长揭开了瓷瓶口,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是君山翠眉的香气,好茶叶!”
 
楚惑道:“我吃到了一颗松子糖。”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叫人不明白。
 
可李道长没有问,只抬了头,朝着楚惑仔细看过去,然后大惊:“红鸾星又动了!”
 
这话说的也是没头没尾,楚惑却直接起身,准备走人。
 
“殿下。”
 
李道长喊住了楚惑:“你命定之人很快就要出现了。”
 
楚惑冷然:“我命定之人已经死了,等我报了仇,我就去找她。”
 
李道长笑道:“你怎么知道你的命定之人就不是你要找的她呢?”
 
楚惑转身,一个健步走上前来,手攥住了李道长的衣领:“你说什么?”
 
李道长摇了摇脑袋:“天机不可泄露。”
 
楚惑松了手。
 
“你可是骗我?”
 
“骗人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楚惑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狂喜,转瞬即逝,最后又颓然的坐了回去:“茫茫人海,我该如何找到她?”
 
李道长绕着楚惑转了三圈,掂了掂手里的白瓷瓶儿:“看在你送给我这么好的茶叶份上,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你与她曾经擦肩而过。”
 
“你是说,那松子糖,真的是她的?”
 
楚惑又是腾的起身,攥住了李道长的衣领,眼里露出一抹深刻懊悔的情绪。
 
当初就应该留在那里,问问那孩子,给他糖的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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