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到侧门,只见两扇木门紧闭,门上嵌着一对铜环,经年累月,铜环被人摸得锃亮,谢宝扇轻扣铜环,不一会儿,听到有人在里面应声,“谁呀?”
门被打开,开门的人是李忠家的,她见到谢宝扇,眼睛都瞪直了,半晌,结结巴巴的说道,“二姑娘?”
“谁来了。”从里面传来珊瑚清脆的声音,随后,珊瑚从屋里走出来,她看到谢宝扇,惊喜的说道,“姑娘,你怎么来了?”
谢宝扇冲她一笑,说道,“不叫我进去坐坐。”
珊瑚迎着谢宝扇和小喜进屋,扭头沉着脸对她婆婆李忠家的说道,“姑娘来了也不说让进屋?坏了良心的老婆子,咱们虽离了信国公府,主子永远都是主子,还不快去烧茶来。”
李忠家的小声回了一句嘴,“谁能想到她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带个小丫头就来咱们这小门小户呢。”
珊瑚瞪她一眼,骂道,“我们姑娘还不是怕你们欺负我,这才悄悄过来看一看。”
李忠家的已经走进厨房,她听见珊瑚这话,隔窗扬声说道,“天可怜见儿的,你把左邻右舍的叫来问问,你一日少骂我三遍我都要阿弥陀佛,谁敢欺负你。”
说罢,她干嚎几声,不顾有人在场,越发数落珊瑚,“别人家的儿媳妇哪个不是孝敬公婆体贴丈夫?你是我家请回来的祖宗,眼里没公婆也就罢了,好好儿的爷们儿在你裤裆底下讨日子,你心肠怎么就这么狠呐!”
珊瑚见她说话粗鄙,叉腰啐道,“呸,你们这一家老小,谁配让我孝敬,一个两个都是黑心烂肝的东西,做的缺德事,终有一日会遭报应。”
她婆媳二人吵了几句嘴,谢宝扇并不插一句话,倒把小喜看得目瞪口呆,珊瑚吵完后,高声说道,“懒得跟你歪缠,趁早儿把茶水端上来。”
珊瑚引着谢宝扇入内,落坐后,谢宝扇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如今倒大不一样了。”
珊瑚吵了有些发热,拿手扇了扇风,说道,“老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有姑娘给我撑腰,我要是再立不起来,岂不是枉费姑娘为我白白操心这一场?”
往日李忠家的是何等猖狂,只因谢宝扇不得势,就敢私下算计她的丫头,前些日子,谢之华从甘姨娘手里要走了李忠一家的卖身契,隔几日,谢昂送到杨涛府上,杨涛念他们的好儿,特意治了一桌酒席,下帖子请他们吃酒看戏。
李忠老俩口在信国公府过了大半辈子,根基就在府里,自是不想出去,奈何是谢之华发的话,再则珊瑚在李志耳边吹枕头风,说他们小俩口在信国公府没个正经差事,倒不如投身杨府另起炉灶,一来二去,竟把李志说动了。
李忠夫妇二人,生了三个姑娘,皆已嫁人,只剩李志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李志在珊瑚的撺掇下要去杨府,李忠起先还骂儿子不忠不孝,眼见甘姨娘把自家的卖身契交出去,再要强的心也冷了。
他们出了信国公府,就住在谢宝扇这间西市的宅子里,对外只说租的,实情只有珊瑚知道,杨涛收下李忠一家五口的卖身契,暂且只用了李志,他轮值时在宫里当差,不当值就会出宫回家,李志这人吃喝嫖赌,就没他不会的东西,杨涛在外走动的时候,偶尔会把李志带在身边,李志是个没出息的,自打跟着杨涛,见识也长了,认得的人也多了,自觉比在信国公府过得还要滋润。
谢宝扇和珊瑚问了几句近况,珊瑚扭头望着小喜,甜甜的笑道,“你就是小喜妹妹吧,我常听我们姑娘提到你,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小喜脸上一红,回道,“我也常听宝扇姐姐说起你们。”
不一会儿,李忠家的端着茶水进来,她脸上气鼓鼓的,珊瑚没搭理她,只从钱袋里数出两吊钱,说道,“二姑娘要在咱家吃饭,你拿着这些钱,捡着姑娘爱吃的买一些回来。”
李忠家的一边数钱,一边说道,“我哪儿知道二姑娘爱吃甚么呢,别买回来你又嫌不好。”
珊瑚此刻只想打发她出门,于是报了几样儿谢宝扇喜欢的吃食,李忠家的说道,“这几个钱是够买菜呢,还是够买酒呢?我又没营生,没钱补贴你们吃喝。”
珊瑚不耐烦的说道,“你少糊弄我,要是嫌少就把钱放下,我自叫前街庆丰楼抬一桌席面儿回来。”
到手的银钱,李忠家的如何肯放手,她道,“而今过日子不比在府里,这进少出多的,没得白费那个银钱做甚?”
她怕珊瑚反悔,颠起小脚提着菜篮子就要走,珊瑚看着小喜,说道,“好妹妹,不是我支使你做事,我这婆婆是个不着调的,烦你替我瞧着她可好?”
李忠家的在院子里听到珊瑚编派她,顿时不乐意,说道,“谁不着调了?”
小喜心知她二人有体已话要说,便道,“我难得出宫一趟,正好想四处逛逛。”
小喜随着李忠家的去买菜,珊瑚亲眼瞧着侧门关上,便带着谢宝扇把宅子里里外外先看了一遍。
这宅子前面是门脸儿,后面是两进的院子,共有十来间房屋,最让谢宝扇满意的是院子里打着一口水井,据珊瑚说,正房空着,她和李志住在西厢,她公婆住在前院儿,谢宝扇来回看了两遍,逛完宅子,复又回到正屋,谢宝扇问道,“李志在杨府干得怎么样?”
屋里只有她俩,珊瑚也不怕实话实说,她道,“刚去的时候,杨府的老人儿们抱团儿排挤他,他连杨太监的人都见不到,后来我给他银子,叫他三不五时请人吃喝,渐渐才挨到杨太监的边儿,那杨太监和他一样的人物,两人臭味相投,李志又常有新鲜主意,得闲儿就在外花天酒地,我也懒得管他。”
谢宝扇问道,“你公婆呢,出府后可曾有为难你?”
“他们倒是敢!”珊瑚柳眉一竖,她轻轻哼了一声,对谢宝扇说道,“这多亏了姑娘给我留的那笔银子,手里有银子,李志那混账就听我的话,只要他站在我这边儿,他老子娘就不敢跟我挺腰子。”
谢宝扇进宫前,给珊瑚留了一笔银子,李志吃喝嫖赌,手里存不住钱,常要找珊瑚伸手要钱,碰上珊瑚乐意,就会给他几个银钱花用,珊瑚把李志哄住,那李忠夫妇丢了营生,无人给他们撑腰,如何敢在珊瑚面前要强?
眼见珊瑚过得不错,谢宝扇放了心,珊瑚问道,“姑娘今儿回府里去吗?”
“不回,这几日宫里的差事闲散,我趁着得闲儿来瞧瞧宅子,往后这里交给你来打理。”谢宝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