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太监送走工部尚书李斐后, 李善站起身,意外碰倒桌上的茶盅,茶盅摔碎在地, 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李善脸色一沉,盯着碎片一语不发。
殿外守着的宫女听到声响,连忙进来收拾满地的碎片,李善心里一阵烦闷,他把刘吉叫进来,“太后可曾回宫了”
自从皇太后出宫,摄政王已经来回问了几遍, 刘吉算着时辰,他道, “想来快了。”
这一早,李普心神不宁, 看谁都不顺眼,就连工部尚书也被他奚落一顿,刘吉看在眼里, 试探的问道, “殿下,要不奴才这就派人去接太后娘娘回宫。”
李善说道, “不必,本王亲自去接。”
刘吉应声,伺候李善更衣,他道,“早上四儿去宁寿宫传话,太后还说过呢, 说是把人送走就回宫,殿下不必担心。”
李善不悦的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担心。”
刘吉回道,“是是是,殿下没有担心,是奴才担心。”
李善横了刘吉一眼,“混账,太后用得着你担心?”
刘吉轻轻扇着自己的嘴巴,赔笑说道,“奴才说错话了,还请殿下饶恕奴才一回。”
他主仆二人正在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喧哗声,有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他满脸惊慌,‘扑通’一声跪倒在李善的面前,说道,“殿下,太后.....太后被火铳打中了。”
李善脸上的血色迅速尽褪,他怔了一下,冷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抖如筛檬,说话颠三倒四,刘吉气急,他上前狠狠踹了小太监一个窝心脚,说道,“蠢材,太后娘娘到底怎么了,你把话说明白。”
小太监挨了一脚,趴在地上说道,“太后娘娘被火铳打了一枪,刚刚送回宫中,这会儿所有太医都被宣到宁寿宫,殿下,殿下你快去看看吧。”
刘吉大惊失色,“谁,是谁竟敢行刺太后。”
小太监在殿外当差,被打发过来传话,他哭着说道,“听说是被太后的妹妹打伤,到底是哪个妹妹,奴才也不知道。”
李善脸色苍白,眼神发直,他呆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刘吉自小服侍摄政王,他被李善的神情唬住了,慌忙跪在地上,喊道,“殿下。”
李善混沌的头脑得到片刻清醒,他快步走出宫殿,走到门口时,脚下趔趄,险些被门槛绊倒,刘吉见此,急忙追上前扶住他。
此时的宁寿宫,里外一片慌乱,银环满身是血,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送出来门外,谢宝镜的火铳响起时,那一弹正中谢宝扇的胸膛,银环只记得眼前一片血红,她扑倒了谢宝扇,之后发生甚么事,银环竟丝毫想不起来,等她回神,已经回到宁寿宫。
宁寿宫里的人进进出出,得到消息的后宫嫔妃皆已赶了过来,就在众人愁眉不展之际,门外传来小太监的通禀声,摄政王来了。
站在前面的贤太妃抬头看了一眼,进门的摄政王目光深沉,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在殿外等侯的宫女太监见他来了,乌压压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银环看到他,张了张嘴,喊道,“殿下。”
她泪流满脸,跪在李善面前,只恨被打中得不是自己,又恨她分明一直跟在谢宝扇身旁,却没能护住她。
李善没有理会银环,他径直走到宁寿宫的内殿,谢宝扇的寝殿用屏风隔开,里面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太医院院首张其正带着几个御医站在屏风外面,里间有医女医治,不时把谢宝扇的病情传达给御医们。
几位太医看到李善,慌忙行礼,李善整个人冷冰冰的,他问,“太后如何了”
张其正后背几乎被汗水湿透,他战战兢兢的回道,“回禀殿下,医女们正在给太后止血,创伤太大,眼下还没能止住。”
说话之时,又有医女端出一盆血水,李善绕过屏风,进到里间,他一抬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谢宝扇。
床上的谢宝扇脸色苍白,她已失去神智,身上的亵衣被血染红,胸口还有鲜血往外渗出,李善看着这奄奄一息的人,犹如掉进冰窖,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人竟然可以流这么多血
围在床榻边的医女们顾不得向摄政王行礼,谢宝扇送回宁寿宫时,只剩一口气,医女们没有太多处理这种创伤的经验,金创药全无效果,若是再不能止住血,只怕她下一刻就会薨逝。
这时,谢宝扇嘴里呕出一口血,有医女丢下被鲜血浸透的纱布,哽咽着向屏风后的院首禀道,“大人,创口太大,太后的血止不住。”
屏风后面一片沉寂。
李善的声音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发不出,他手上沾过太多的鲜血,见过太多的死人,却从没像今日这样害怕,以至于他甚至不敢靠近她,唯恐惊忧了谢宝扇的魂魄。
人在极度的惊慌之下,原来真的会呆若木鸡,李善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就怕一眨眼,这人就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善找回自己的神智,他把张其正叫进来,张其正双目微垂,躬着身子进到里间。
李善平静的说道,“本王要你保住太后的命。”
张其正深感肩上重任,他满头大汗,不敢应承,便跪在地上说道,“太后受伤的地方极其凶险,需得先止血,再设法取出铅弹,下官不善长外伤,要请驻守在炮厂的御医协助。”
炮厂研制火药,时常会有人炸伤,那里驻有御医,也有民间的郎中,处理这种外伤,他们更有经验。
李善看着他,说道,“你先去救治太后,本王即刻宣召炮厂的御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