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敷衍地恭维道,“将军有战功在身,自然不一样。”
“我的战功也不是天生就有的,你连参加殿试的机会都不给她,又怎知她将来会不会立功?”
此人哑口无言,只得拱手道:“是在下失言了。”
立刻有人接替了他,出列进言道:“陛下,李娘娘身为女子却参与科举,岂不是挤占了他人名额?莫说让她参加殿试,连会试的名额也该取缔,向后顺延一位才对。”
“该是两位才对,”他身边有人提醒道,“还有一位名次较低,姓颜字如归的,亦是女子。”
“爱卿此言有理,”皇帝从谏如流,“不过如此行事总该有法可依,这样好了,若大楚律法中有女子中了贡士后就需要让出名额这一条,朕立刻依法行事。”
“……”说话的人很想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一句无理取闹,制订律法之人又无法预知到今朝之事,怎么可能会写下这么一条?
众臣轮番进谏,皇帝应付自如,对答间堪称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众人渐渐明白过来,好家伙他是有备而来啊。
想清楚后,大家也纷纷打起退堂鼓,打算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再战。
对于“改日再议”的提议,皇帝只是笑了笑:“当然可以,只是朕似乎有必要提醒众爱卿,离殿试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这是挑衅!众臣愤愤地想。
有人忍不住看向敬国公,此人不是一直喜欢和皇帝对着干吗?这么今日这般安静?
敬国公没心思去搭理他们的目光,只觉得陛下是失心疯了,正心下冷嗤,小皇帝这是要做什么?抗衡不过世家势力,竟拉女人出来帮忙?
他心下有些被欺骗的恼怒,同时又觉得好笑,看来皇帝是真的拉拢不到什么人了,居然使出这种昏招。就算这两个女子能成功站上朝堂,又能帮到皇帝什么?
他的目光隐晦地扫向武将行列,要说麻烦,他目前最在意的还是殿前都指挥使一职花落谁家。
这个位子,决不能让曲红昭染指。
———
下朝后,各怀心思的大人们疾步离去,似乎是急着回去做准备,然后在明日的早朝上围剿皇帝。
曲红昭回府换了常服,没有乘轿子,只是信步向城西走去。
先帝最宠信的大太监彭公公,此时便居于京师城西一条巷子里。
曲红昭扣响门环,门房见到是她,忙迎她进去,一边还说着吉利话:“公公吩咐过,若将军来访,无需通报,咱府上这般待遇您可是头一份了。公公前段时日还提起过将军呢,见到您他定然开怀。”
曲红昭笑了笑,由着门房将她引入一间幽静的小院。
彭公公正在院子中和自己对弈,见到她便给她斟了杯茶:“老夫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恭贺将军覆灭北戎。”
“谢公公。”
“坐吧,”彭公公端详着她的神色,“你在烦恼要不要接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是也不是?”
“果然瞒不过公公。”他的干儿子彭礼目前正是皇帝面前最得用的太监,对于他的消息之灵通,曲红昭丝毫未感到惊讶。
“老夫在先皇身边伺候也有几十年了,”彭公公屏退了下人,示意曲红昭执黑子,“先帝年轻时,最喜素色,尤其喜欢看后妃们穿白,还曾用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形容她们。”
他这段故事提的突兀,但曲红昭知道他所言必有深意,一边认真聆听,一边在棋盘上落子。
“老夫还记得,那时候啊,后妃一个个争相着白衣,连首饰也带的很素雅,这般穿着其实不太合规制,但既然陛下喜欢,内务省自然也不会没眼色地去多管闲事。”
“……”
“但陛下晚年时,又开始忌讳身边人穿白,觉得不吉利,什么象牙白、月季白,全都不行,那一阵子啊,后宫又开始一片红红绿绿、花枝招展。”
曲红昭轻叹。
“有个刚进宫的贵人,本来挺受宠爱的,偏偏不知听了谁的挑唆,信了先帝喜欢白衣,故意在陛下面前一身白纱月下起舞,”彭公公落下一子,“结果可想而知,她被陛下冷落了。”
曲红昭垂眸,看着棋盘。
“那时候,陛下本来私下对老奴说过,冷她一个月,给她点教训便好,”彭公公笑了笑,“可是一个月后,陛下有了新宠,早把她忘到脑后去了。”
“帝王心思易变,我明白的。”
“我说这个故事,不只是说心思易变,而是他变了,你就要跟着变化去适应他,要妥协的是你,要改变的也是你。永远是你,不会是他。”
“公公不建议我接受这个职位?”
彭公公叹气:“当今陛下瞧着是个好的,仁慈,有担当,你和他做君臣,能长长久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