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人便恭维道:“朱兄宠辱不惊,实为我辈表率。”
那朱书生闻言笑了两声:“朱某本不是那种为功名挂怀之辈,奈何这次科举,出现女子参考,我便少不得要多说两句了。”
“朱兄请讲。”
“这次原本另有两位兄台能够上榜,却被两名女子挤了下去,痛失了这次机会,又要等上三年,才能从头再来,真是令人遗憾痛惜不已。”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曲红昭和皇帝对视一眼,这和朝上那些大人的论调,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话可不能这么说,凭什么说她们挤占名额?她们难道不是凭本事考中的吗?”却原来是酒楼的老板娘听不过去,插了一句嘴。
“单娘子此言差矣,朱某并不是说女人不能参与科考。只是我们这些书生,考取科举,不为私利,只为治国平天下。而她们两个女人为的是什么呢?难道后宫里的娘娘还能上朝做官不成?她们不过是不甘寂寞,想蜚声扬名,想成为天下书生的谈资!既存了如此功利之心,自不该由她们占了如此珍贵的名额去!”那朱书生装模装样地向老板娘拱了拱手,“单娘子你觉得呢?”
“德性!”老板娘说不过他的长篇大论,哼了一声,转身下厨去了。
而那朱书生正为说赢了酒楼老板娘而一脸得意洋洋。
“还好他没考中,”皇帝轻声吐槽,“不然朝堂上都是这种人在做官,想想就让人绝望。”
曲红昭深以为然。
书生们继续高谈阔论,要说因为此事而指责帝王,他们自是不敢的,满腔怒意便尽数倾泻向此次中了贡士的两名女子。
“所以,如朱某刚刚所言,应该即刻让她们二人让出挤占的名额,最好再对她们做出严厉惩处,方能还那两位可怜的书生一个公正!”
“说得好!”
“是啊,说不定那两个名额当中就有朱兄你呢!”
“这可不好乱猜,朱某只是看不得不平事,想为这名落孙山的二人抱不平罢了。”那人嘴上如此反驳着,面上的表情却让大伙儿明白,他确然是心怀这般侥幸的。
皇帝冷哼一声:“真是大言不惭,好像少了她们两个,这家伙就能金榜题名似的。”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那朱书生听到,顿时极为恼怒地瞪了过来:“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皇帝打量他:“观朱兄的年纪,大概不是第一次赴京赶考了吧?前几次无人挤占时,敢问朱兄名列几甲?”
那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你懂什么?看你的年纪,你怕不是还没下场应试过吧?倒有资格来点评我了?”
“朱兄若有这般和人争辩的工夫,不若回去好生温书,免得屡屡落榜,却要在这里靠着唇舌之厉来挽回颜面。”
“你又怎知我不是那被挤下榜的二人之一!”
“所有人都是凭学识上榜,何来被挤下一说?你技不如人,却还要凭空污蔑她二人是沽名钓誉,简直比我刚刚在路边买的橘子还酸。”
“你!”那人向这边疾走几步,似乎竟是恼羞成怒要动用武力了。
很快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因为皇帝在他面前站起身来,肩宽腿长,比他要高出半个头。
朱书生立刻便有些退缩了,好在他的同伴们看到架势不妙,也站了出来。
但他们只迈出一步,就顿住了。
曲红昭在他们面前捏碎了一只酒杯,那只白底蓝花的瓷杯被她轻轻一握,便碎成齑粉,从她指缝间缓缓流下。
那些人抖了抖,好在只迈出了一步,大家纷纷做出一副只是坐久了起来活动活动的模样,伸了个懒腰,顺势又坐了回去。
“哈哈哈,有意思,”一旁有人笑出声来,他也是书生打扮,但和朱书生坐得较远,显然不是一路的,“这位朱兄在这浮云楼高谈阔论几日,终于有人指出他的可笑之处了。”
“你!朱某不知自己哪里可笑?还请兄台见教!”朱书生认得出此人,正是此届中了榜的考生,便有几分色厉内荏。
“一群考不中的跳梁小丑,在这里整日惦记那两个名额,真是丢人现眼!”
朱书生的同伴怒道:“那你前几日怎么不反驳我们,还不是看今天来了个会功夫的给你撑腰,你才敢说话?”
“……”那人看起来有些尴尬。
皇帝大开眼界:“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咳,我今日才开口,是因为我觉得这位兄台说得有理,要是我连两个女人都考不过,早就羞愧得不敢出门了,还有何颜面在这里大放厥词?”
皇帝看向曲红昭:“……我很确定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继续道:“亏你们想的出来归还名额这种主意,落榜者又没有排名,你们要怎么找到那两个人是谁?是重考还是让主考重新阅卷?春闱已经放榜,又岂是说更改就能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