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什么荷灯?”
“这不重要,”尹幼蘅摇摇头,“你若不爱他还好些,顶多像以往我们相处时一样,拉着那些嫔妃去打牌玩乐罢了。你若真的动情了,才是灾难。”
“你担心我?”
“当然,难道只有你能担心我不成?”
“既然担心,就留下来看着我嘛。”
尹幼蘅笑了笑:“你可真是会见缝插针。”
“你若肯活下来,我就离开后宫,陪你去云游天下,看尽青山秀水,好不好?”
尹幼蘅忽的眼眶红了,却还强颜欢笑道:“陛下若听到,怕是要气坏了。”
“他若听到,该是恨不得跟着我们两个一起出发才对,”曲红昭道,“可惜,一日为皇,他就一日要被责任绊在京里。”
尹幼蘅驻足,抬头望向太后所居的康宁宫:“我真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但是我们已经到了。”
曲红昭看她:“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吗?我想先和太后娘娘说几句话。”
“好,”尹幼蘅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
康宁宫正殿。
和怡华殿如出一辙的静寂,偌大的正殿里只余下一位宫人,竟是曲红昭许久未见的江许约,她正拿着药杵在磨着什么草药,看到曲红昭,就站起身行了礼。
“你在这里做什么?”
“磨药,”江许约回答,“这药是太后娘娘每日都要用的,今日没人给她备药了,我想着就由我来吧。”
“你怎么没随那些宫人离开?”
“我要磨药啊,”江许约理所当然地回答,“而且离开这里,我应该去哪儿呢?”
“你是宫中女官,也许陛下会重新给你安排个职位。”
“那太后娘娘呢?”
“我还不知道。”
江许约便摇了摇头:“我不想要别的职位,我要跟着太后娘娘。”
“为什么?”
“因为娘娘帮过我啊,我江许约总归是认死理的,太后对我有恩,我自然要跟着她。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曲红昭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磨药了。”
走出几步,她忍不住驻足回首,看到江许约仍然坐在窗边,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磨着药,仿佛这就是此时此刻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世人千万种,有人野心勃勃谋朝篡位,也有人安安静静坚守着点滴小事。
———
曲红昭在内殿寻到了太后,她正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一丝丝地抚过脸上的皱纹。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是问道:“哀家看起来是不是老了很多?”
“……没有。”
太后便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怎么是你?”
曲红昭不答:“我刚刚碰见了江姑娘,她在给您磨药。”
太后放下手中的木梳:“她是个好孩子,可惜跟了哀家。”
“你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很多。”
“事已至此,再歇斯底里就太难看了,”太后在头上插了一只镂金菱花点翠步摇,又揽镜自照,“果然是老了,连年轻时最喜欢的首饰戴起来都显得不伦不类了。”
“娘娘雍容华贵,很衬这步摇。”
“哀家年轻时,身边梳头的宫女都这样说。可惜啊,那时候,先帝偏偏喜欢素雅,这些东西只能压箱底,”太后撩了撩步摇的坠子,“为了迎合先帝,哀家在后宫谨小慎微了大半辈子,又换回来了什么呢?”
“……”
“说吧,你来是做什么的?”太后问,“可千万别对哀家说什么‘我早告诉过你’这一类的话,我会作呕的。”
“我来,是为了尹幼蘅。”
太后抚弄着金步摇的手顿了顿:“蘅儿和这件事毫无干系,事先也并不知情。”